将军急急如律令 第153章
作者:毛肚好吃
岑黎江没办法,只能悻悻离开。
他才刚出殿门,便看见庭院中正抬头赏花的岑黎近。得到消息的并不止他一人,此刻岑黎近在此的目的,该当跟他一致无二。
“三弟。”岑黎江轻唤一声,岑黎近便转过身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原来是二皇兄。”
“三弟前来求见秦大将军,相信目的该跟我一致。”岑黎江微笑着道,“不过可惜啊,三弟晚来一步。”
“二皇兄此言何意?”
“三弟该明白的。”他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岑黎近闻言并不气恼,反而朝他的背影轻声问了句:“那为何秦大将军没有收下皇兄的美意?”
他指得自然是岑黎江此时依然抱在胸前的长盒。
岑黎江转过头,正要发难,突然有个亲卫上前,走至岑黎近身边道:“三皇子,大将军请您进去一叙。”
“好。”岑黎近的面上看不出一丝嘲弄,一直带着十分谦逊的微笑,待到他说完这句,收回了看着岑黎江的目光,转身跟亲卫往正殿去了。
岑黎江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
大皇子死了,现下他是嫡长子,岑黎近非嫡非长,凭什么跟他争。
若是真要与他一较高下,那也简单——杀了便是。
岑黎江想着,刚被嘲弄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坦然离去。
“黎近见过秦大将军。”进了殿,岑黎近便躬身作揖道。
秦牧抬眼先是打量了他一番,才起身回礼道:“臣见过三皇子。”
岑黎近看起来,显然要正派得多。他两手空空,神色中也未见阿谀奉承之意,倒像是寻常友人之间,前来招呼一二。
秦牧本是武将,不惜文臣那些绕弯子的东西,先前接待过二皇子,打搅了他用膳的心情,现下正不爽。
“若是三皇子与二皇子为同一事而来,那便不必再说了。”
听到这句有些失礼的话,岑黎近并不气恼,脸上满是谦逊与儒雅,继而道:“黎近只是听闻秦大将军回朝,特来探望。父皇缠绵病榻,秦大将军久经沙场,实乃功臣,黎近便代父皇来探望,若是打搅了秦大将军休息,那是黎近的不是。”
“三皇子何须如此。”秦牧道,“秦某人效忠宣国,便是效忠圣上,不会为任何人所用。”
“秦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当真忠义之士,黎近佩服。”岑黎近道,“如此甚好,恕黎近直言,来之前我本有担忧,怕秦大将军误信他人。现下知道了秦大将军刚正不阿,黎近便放心了。”
岑黎近的来意,跟岑黎江到底是不同的。
岑黎江有魏家的支持,却还想要手握重兵的秦牧成为手下助力——这本就是不可能之事,若是因为皇帝深知秦牧忠心不二,又怎会一直等他回朝。因而他只需来探探秦牧的态度,而不用拉拢。
说到底,只要不是兵戎相见,谁能够继承大统,终归还是看父皇的心意。前来笼络重臣,这等狼子野心,反而能让其在父皇心里大打折扣。
他此次前来,心里头也理得很清。若秦牧真有几分顺应二皇子之意,他便从旁提点,若是无,那就真是单纯过来寒暄罢了。
想到这里,岑黎近心情大好,脸上笑意更浓几分:“那黎近便不打扰秦大将军用膳了,到大将军入宫觐见之时,我们再见。”
“三皇子慢走。”
第177章
聚贤阁门口不远处,闵秋正低着头站在墙根。他虽然是低着头,但实则视线一直落在聚贤阁的正门口。他亲眼所见二皇子与三皇子先后进去,二人都各自只带了一个侍从,也未坐车马,实在是低调得很。闵秋看着其中一人,总觉得身形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眼下两位皇子才进去不久,闵秋便在门前守着,仔细思考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在王都见过的生人并不多,若要说真不是他的错觉,那必定是在北方时见过的。可北方军里各个都是将士,任谁也不可能回王都反倒给皇子当了侍从。
倘若那人就是一直在宫里头的伺候的,能与他闵秋见过的面……恐怕只有已经遇害的大皇子,身边所带的侍从了。他越想,越肯定曾经见过其中一人的身形,可若仔细端详相貌,那人倒真是平淡无奇,没有半点印象。
想到这里,闵秋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又一时半会找不出其中的关窍来。这聚贤阁门口,薛家来盯的人不止闵秋一个,为了以防消息错漏,薛子钦特地安排了一共三个人,乔装打扮把守在聚贤阁的前后门。闵秋趁着四下无人,跟不远处同为监视之人对视一眼,然后悄悄过去到:“你即刻请将军带兵过来。”
“为何?”
“你去便是。”闵秋沉声道,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要快。”
“是。”
派人离去后,闵秋一改之前监视时的小心翼翼,反倒是大摇大摆起来,从聚贤阁的正门走过去。
他所怀疑之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并未曾见过他似的,全然没有多余的反应。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只不过人有相似而已?闵秋不禁怀疑道。不过倘若真是从前大皇子的侍从,现在跟着二皇子或是三皇子,那大皇子遇害的真相,恐怕就要水落石出了。
闵秋这么想着,恐怕要再试探一番才能得出结论。他便往聚贤阁径直走去,朝着门口两个侍从道:“在下是魏大将军派来向秦大将军问安的,劳烦二位进去替我通报一声。”
闵秋先是拱手作揖,然后放下手往前走了一些。他脚步踏出去,刻意让自己踩空了台阶,当即朝着他怀疑之人扑了上去。
“我们……”那人说还未说完,便被这突发情况吓住了,下意识伸手去接了闵秋一把。闵秋垂着头,借力站稳了脚跟。待他站稳后,那人立刻收了手,他草草一瞥,只看见那人手上似有伤,掌中裹着厚实的绑带。
“是在下失礼了,抱歉。”闵秋又道。
那人随意地摆摆手,接着说:“我们并非聚贤阁的人,无法为你通报。现下里头有贵人,还是不要惊扰了贵人为好。”
“这样啊,”闵秋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在下过会儿再来,打扰二位了。”
“无事。”
闵秋绕到了聚贤阁的侧面,薛子钦会过来的方向,仔细等着薛子钦过来。薛子钦动作倒是快,不到一炷香时间,已带了两队人马赶到。闵秋老远看见他,迎上去把人拦下,生怕动静惊扰了门前可疑之人。
“将军。”
“说。”薛子钦眉头紧皱,“可是秦牧有动向。”
“不是,末将见到二皇子和三皇子先后来了聚贤阁,现在人还没走。”
“那又如何?”
“不知哪位皇子的侍从,末将好似在军中见过其身形,但无法确认。”闵秋沉声道,“长相虽然并不眼熟,可身形,确实是有印象。且我刚才去试探了一二,他好像对末将并无记忆。”
闵秋虽然不知其中的关键,可薛子钦是知道的。此前魏麟跟他招呼过的事情,他也在都城中派人严密调查,却没查到一点蛛丝马迹。闵秋如果不是十成十的把握,确实见过这人,万万不会大动干戈叫他过来。
想到这里,薛子钦连忙问:“你可看见那人,是不是六指?”
闵秋迟疑片刻道:“他先前扶了我一把,未见六指,只是他掌上裹着绷带。”
薛子钦闻言,当即高兴地勾起嘴角坏笑起来:“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走,跟我去把人抓了。”
岑黎江从聚贤阁出来,将手里的长盒递过去道:“秦牧不收这剑,便给你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下门口的阶梯,往回宫的方向走去。侍从道:“多谢殿下,不过奴才习的是脱身之法,对剑术并无造诣。”
“那便找个机会送去魏府吧。”岑黎江道,“毕竟魏家一直支持岑黎尚,现下也该我们表表心意了。”
“是。”
二人正说着话,身后突然涌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趁着岑黎江回头的功夫,薛子钦带来的两队人,已经快速小跑着将二人团团围住。侍从心下一惊,将抚在盒子上的手往衣袖里收了收。岑黎江一眼便认出了领头的薛子钦,虽然心生惊讶,但还是面带微笑道:“薛将军这是何意?”
薛子钦笑着,手里拿着他平日缠在腰间的软剑,开口道:“见过二皇子殿下。”他语罢,那软剑便朝着侍从的腰腹刺了过去。
侍从哪知道对方会突然发难,多年习武之人,反应也极快,当即向后急退三步,不多不少恰好躲过了软剑的攻击。
薛子钦这一动作立刻就给了其他将士讯号,顷刻间,侍从的四面八方都有长刀出鞘对着他,无论他想从哪个方向走,都必定要先解决眼前的兵刃。
薛子钦下手果决,手底下的人也训练有素,谁也没把二皇子放在眼里,只当同样是目标,一并以兵刃相对,让其动弹不得。侍从神色有些慌张,立刻抬头张望四周的景致,仿佛在寻找退路。
就在此时,薛子钦手腕一抖,软剑再次出击,不过并非一剑,而是三剑。饶是那侍从再有能耐脱身,再次绝境之下,也无法躲开攻击。软剑最终在他的腹间割开一条很长的口子,当即流血不止。
“薛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岑黎江的脸色十分难看,“你若拿不出一个理由,我定要讨个说法!”
“二皇子恕罪。”薛子钦漫不经心地收了软剑道,“此人轻功了得,善于逃脱,臣只是防范于未然!”
听见薛子钦的话,岑黎江便知道事情败露。他的袖管里一直带着防身用的匕首,是特意为他定做的,十分小巧,却锋利无比。他紧张的压下手腕,已经抓住了匕首的刀柄。
侍从受伤,自然不可能再行动自如。薛子钦向前一步抓起他的手,长盒应声落地,露出里头的宝剑。那只手确实缠着厚厚的绑带,薛子钦粗暴的扯开,露出里头并无奇特的五指。
可在他尾指的后,明显掌侧有个不大不小的新伤。
“你以为断指便可隐匿行踪了,难怪满城找不到你,原来还在宫里躲着。”薛子钦笑着道,随后将他的手腕一折,竟然生生把他的手腕折得脱臼。
侍从闷哼一声,额头上不停地冒汗。
薛子钦接着道:“把人给我拿下。”他说完,闵秋连忙上去扣住那人,将其双手反折与身后。已经知道了对方擅长逃跑,这次定不能让他再有逃跑的机会。
“二皇子,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岂不是十分危险。”薛子钦眯着那双丹凤眼,带着十分危险的气息说道:“他很可能是谋害大皇子的真凶,为了安全起见,二皇子还是赶紧回宫,人,我们就带走了。”
薛子钦说完,随意地摆了摆手,一行人即刻压着那侍从就要离开。
岑黎江气得浑身发抖,手已经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就在侍从被闵秋扣押着,从他身边经过时,他与侍从深深对望了一眼。
自己这个心腹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绝对不是那种可以承受起严刑拷问的人。一旦他吐出什么真货来,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就彻底输了。岑黎江脑海里闪过事情败露后他的各种下场,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了。
他狠狠朝着侍从撞过去,匕首从袖子里被完全抽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侍从的要害扎去。
就在他匕首的刃尖已经刺破了侍从后背的皮肉之时,岑黎江的刀却无法再进一分,因为他的手腕已被人以极大的力气捏住,无法动弹。
薛子钦微笑着道:“二皇子小心脱臼,臣手劲偏大,控制不好。”
“你!”
“二皇子一个人也多有不便,毕竟是在宫外头,”薛子钦无视了他的怒火,脸上的得意更是不加掩饰道,“需不需要我派人送您回宫?”
纵然情绪已经在失控边缘,岑黎江此行出宫本就只带了这么一个心腹出来,他根本不能跟薛子钦正面硬碰硬。
多年的韬光养晦让他当即冷静下来,笑是笑不出来,至少没有再满脸愤怒。他甩开薛子钦的手道:“不必。”
语罢后,扬长而去。
薛子钦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用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冷冷道:“过好你这最后几日快活日子。”
“闵秋,把人压到将军府;你去宫里给魏统领报个信,说人已经抓到了,让他来将军府领。”
“是!”
第178章
“牧公公请。”牧公公垂首在降真台外等着,好像若有所思,待到这声小太监的话响起,他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跟着进去了。
岑黎玊近日还是有空便往安上殿跑,可皇帝日渐昏沉,最近几日已连下榻都无能为力,他便去的时间也短了下来,以免扰了皇帝休息。
“奴才见过九皇子。”
降真台内,岑黎玊正倚着凭几看书,听见牧公公的声音响起他也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牧公公亲自前来何事?”
“皇上有书信让奴才送来。”他说着,从袖口里拿出叠好的字条,躬身快步走上前,递至岑黎玊面前。
岑黎玊这才将书放下,不紧不慢从他手里拿过字条,先是看了他一眼,再打开,读起里头的内容来。里头内容只有三言两语,岑黎玊合上字条后,朝旁边侍奉的太监道:“你们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