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可收 第22章

作者:南冥的鱼 标签: 古代架空

  找到任杭之的行踪并不困难,他为了避免秦与峥受伤后联系不到自己,在四处都留下了显而易见的痕迹,也一直住在同一家客栈里。

  他再一次远远地看到任杭之,是他杀了哈吾勒下山后的时候。任杭之脸上和身上都溅满了血污,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周围行人胆战心惊地躲得远远的,他却仿佛一无所觉,脸上只余下死寂般的空白。

  秦与峥没阻拦任杭之杀了哈吾勒,那人提供的炸药虽然没能炸死他,覆月教的五个暗卫却无一幸免,理应以自己的命来偿还血债。

  然而听说任杭之买了炸药后,他知道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立刻赶回努尔族,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为什么没有告诉任杭之他没有死?

  大概前世在狱中万念俱灰的于骁,始终是想知道的。

  失去我,你会有多痛苦呢。

  会有于骁被你背叛那么痛苦吗。

  长时间的沉默已经代表了默认,任杭之笑了一下,轻声说:“我知道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不必去问。

  以为秦与峥死去的那几天里,他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却又因为需要报仇而逼着自己不能去死。

  但既然阿骁想要伤害他,无论以什么形式,他都罪有应得,也心甘情愿。

  任杭之安静地转过头,任由眼泪慢慢被风吹干。

  一路无话。

  半个时辰后到了客栈,任杭之跳下马,转头看秦与峥时已经是一如往常的笑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一边给秦与峥推开门,一边热情满满地介绍:“我之前认识的人在这儿做庖师,他做的肉丝糕是你喜欢的那个味道,出发前我传信让他准备上了。”

  秦与峥不无诧异地盯了他片刻。

  眼前人眉梢眼角挂着笑意催促了一句:“我们进去吧,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刚出锅。”

  这个人其实已经给出答案了。

  一个人经受的痛苦是无法抵消另一个人的痛苦的,任杭之固然心甘情愿接受痛苦作为惩罚,但同时又觉得这样并不足够,想要尽可能地给他其他东西来弥补。

  秦与峥心想,何必折腾呢,任杭之想要给,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就好了。

  他扔掉了脑海里种种复杂情绪,信步跟了进去。

  “肉丝糕吗?听起来不错。”

第60章 突破

  吃完来西域后第一顿称得上佳肴的饭后,两人踏上了回覆月教的归程。

  秦与峥始终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任杭之试图挑起了几次话题,见人比平时更惜字如金——具体表现为回答从以前的十个字之内变成两个字之内,猜想他在思考什么要事,识趣地闭上了嘴。

  百无聊赖的任杭之只好一会儿扭头看看风景,一会儿看看身旁策马驰骋时身姿也比一般人潇洒几分的秦与峥。

  至于为什么不能一直看秦与峥,当然是因为长时间落在对方脸上背上的目光太灼人了,会导致秦与峥骑马往前十几米拉开距离。

  这样自娱自乐了一路后,终于在第五天下午到达了覆月教。

  早就得到消息的左护法上前来迎,见去的时候有七个人,回来却只有秦与峥和任杭之两人,不禁紧张地凑上去打量着秦与峥:“出什么事了,教主有受伤吗?”

  秦与峥跳下马,边向议事厅的方向走边吩咐道:“我没事,五名暗卫有家人的记得去补发犒赏。”

  看来没回来的暗卫都死了。

  左护法暗自叹息一声,心道这趟西域之行果然不太平,幸好教主安全回来了。

  议事厅里,两个护法和几位堂主各自汇报完近期负责的教务后,左护法开始讲起和各门派结盟的进程。

  说是结盟,其实只是挑出信得过的门派,提醒他们陈宗行在研究蛊毒,可能要为祸江湖。

  由于阳湖鉴宝后丢失宝物的种种传闻大挫了浩然盟的声誉,加上一向声望极高的天清派旁加佐证,大多数被联络的门派都相信了此事,剩下的也至少是半信半疑,声称以后会对陈宗行相关的事多加警惕。

  当然,这也得益于事先充分的调查。为了避免陈宗行知道他们的行动,在选择联络的门派方面他们十分谨慎,宁可漏掉再多,也要排除掉任何看起来和浩然盟有瓜葛的门派。

  左护法讲完结盟进程后,立刻严肃地拿出一张黑底金纹的牛皮纸,指了指上面“武林新秀大会”几个雄健浑厚的大字。

  “还有一件事,这是昨天收到的请帖,我打听过,浩然盟向各门派都发送了。上面说要举办江湖新秀大会,还会提供精良兵器、绝世剑谱等奖品给前十名的新秀。”

  江湖新秀大会和武林大会的流程类似,只不过限制参与者为弱冠之年以下的男子和桃李年华以下的女子,因此称为新秀。

  新秀大会按惯例是有奖品以示鼓励的,只不过以往举办的规模都比较小,这次浩然盟召集的新秀大会,可想而知会是和武林大会相当的规模。

  左护法请示道:“挑这个时间特意把武林聚集在一起,想必不怀什么好意,我们要不要直接拒绝?”

  秦与峥摇头:“如果陈宗行想借这次大会施行什么计划,恐怕会影响整个江湖,我们不能躲。”

  一边任杭之偷闲幻想了一会秦与峥弱冠时如果参加这种大会,必定是一骑绝尘满座惊艳。可惜接任覆月教前的秦与峥相当低调,现在想来应该是嫌少主身份碍事,所以通常化名在江湖行走,也就没留下什么声闻。

  太可惜了,他错过了二十余年秦与峥不同年龄的样子。

  任杭之放任了片刻浮想联翩的思绪,很快就努力把自己拽回正商谈的要事上来。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张精致的牛皮纸上半晌,突然道:“为什么署名是周苏然?”

  周围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向了请帖,一个堂主摸了摸胡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请帖一般是由主办者来署名,但怎么会是副盟主?”

  之前和周苏然几次接触的画面一一浮现在脑海中,任杭之在凌乱的线索背后隐约察觉到一个模糊的可能,却又一时理不清楚。

  他喃喃道:“周苏然虽然敌视覆月教,但我觉得他好像并不知道陈宗行的阴谋。上次在石门帮,他看起来真的相信周本钧是凶手。”

  秦与峥:“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不过这个问题暂且放一放,新秀大会我们是要去的。在此之前有两件事。”

  他从包裹里拿出三本书册和几包在西域购买和采集到的药材,其中有一个封装了多层的玻璃瓶,里面装的正是帝王蛊虫的血液。

  他把东西都放在桌上,冲着左护法说:“这上面有迷炀蛊解药的具体制法,需要的药材也都在这里,等会你安排人把解药制好,交给有弟子中蛊的几个门派吧。 ”

  左护法点点头,安心地笑道:“这样对于我们关于陈宗行的说辞,他们应当基本可以相信了。”

  “另一件事。” 秦与峥说这话时声音沉了几分,“我要闭关修炼七杀剑法最后一层。”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右护法惊讶地瞪大眼,立刻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七杀剑法最后一层突破的难度极大,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身亡,您确定要去修炼吗?”

  刑堂堂主也忧心忡忡地跟着附和:“近三十年内但凡修炼七杀剑法的人,没有人成功突破第七层,连秦老也因为太过危险而至今停留在第六层。教主如今的武功在江湖想必已经并无敌手,何必去冒这个险?”

  任杭之咬下嘴唇,默默盯着一脸冷静的秦与峥,难得没有因为对方要去涉险而试图开口劝阻。

  阿骁一贯是这样的,如果有心去做一件事,就一定要攀至无路可攀的顶峰。

  前世他们一同在书院上课时,他自己也算得上是先生的得意门生,对于每一个问题几乎都能对答如流。

  但于骁不止于此,他感兴趣的内容,一定会日夜琢磨、反复与先生辩论,直到让世家大族高价请来的教书先生也哑口无言甘拜下风。

  所以他后来才能那么年轻就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回来的路上秦与峥一直在陷在沉思里,大概就是预感到和浩然盟的大战将至,在考虑是否要选这个时间点突破第七层。

  但不论如何,七杀剑法既然有第七层,无论如何他都会去尝试突破的。

  任杭之艰涩地开口问道:“突破第七层的要诀有相关记录吗?”

  右护法回答道:“三十年前有一位剑神留下过突破第七层的记录,只说需要在极寒之地闭关修炼,而突破过程外人无可帮助,只能凭借自己的悟力和意志。”

  所以他帮不上什么忙。

  任杭之的手狠狠攥紧,指尖深深掐进皮肤里。

  秦与峥食指轻敲桌面,不容质疑道:“我已经决定了。右护法,你负责在北边找一个适合闭关的极寒地区吧。我处理完必须的事务后,过两天就启程过去。”

  “是。” 右护法知道再反对也没什么用,只好补充道,“虽然突破过程只能靠教主您自己。但按照那位剑神的记录,刚突破后会由于体力耗尽而极度虚弱,需要有人照顾。我会派几个医师和一队暗卫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任杭之:“我也要去。”

  秦与峥撩起眼皮看他:“你又不是医师,去了有什么用?”

  任杭之努力让语气缓和一点,但内容实在缓和不了:“就算你不让我去,等你出发那天我也会悄悄跟过去的。”

  就算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不可能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不在秦与峥身边。

  秦与峥移开视线,淡淡道:“随你。”

第61章 险境

  注意是今天第二更

  迷炀蛊的解药制出来后,先就近给了仍在覆月教暂住的秋水派一行人。中蛊后昏迷至今的王远在服用解药后悠悠醒转,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秋水派掌门顾泽宇在秦与峥回来前就来到了覆月教,此时收到弟子醒来的消息,特意到秦与峥面前郑重地道了谢:“秋水派今后定会做出回报。”

  秦与峥坦然一点头:“覆月教会应邀前去武林新秀大会,掌门的安排呢?”

  “楚瑜和王远都还未至弱冠,加上长觅。浩然盟不是好地方,就不再让人从北疆过来了。” 顾泽宇说到浩然盟时,面色阴沉了几分。

  秦与峥瞥了眼对方的表情,转身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新秀大会上随时会出现意外,到时顾晚蓁身份尴尬,掌门如果担心,最好早做安排。”

  他本无意管他人闲事,但毕竟上次潜去浩然盟是利用了顾晚蓁的生辰宴。之后他派人打听过,由于秋水派弟子当天集体消失,顾晚蓁被陈宗行迁怒,软禁了很久才为了结交上任盟主的朋友而将她放出。

  这次新秀大会,陈宗行恐怕会图穷匕见不留情面,如果顾泽宇没有动作,他会想办法派人把顾晚蓁带出来。

  顾泽宇神色复杂地看着秦与峥的背影,又抬头凝视着南边浩然盟方向的天空,仿佛要穿过天穹看到那个温婉而执拗的身影。

  此刻天空上阴云密布,似乎风雨将至。他看了一会儿,垂下眼喃喃自语道:“晚蓁,你还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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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护法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找到了适合秦与峥闭关突破的地方,是北境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附近人迹稀疏,山顶完全符合当年剑神记录里对于极寒之地的要求。

  曾管事兢兢业业地收拾出几车厢的物资,虽然马车上不去雪山,但幸而山下只是普通寒凉的程度,可以将备用的物资都暂留在山脚,需要时再下山去取。

  也因为雪山上的环境实在恶劣,这次派去的都是有一定武功和内力的医师,不然医师在极寒中生了病,还要再浪费人手去照顾。

  两天后,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雪山脚下。明亮的阳光下,眼前的山体晶莹剔透,半山腰往上皆覆盖着皑皑白雪,高耸的山顶则隐入缥缈的云气之间,看不分明。

  暗卫们陆陆续续将物资从马车上搬下,空了的马车被人骑走带到十几公里外最近的村庄里,毕竟不能将马匹留在空无一人的山脚下。

  对于会武功的人来说,即便背着大包小包,爬山也比一般人轻松许多。不多时,一行人便站在了雪山的山顶,这里已是吐气成冰的极寒环境,即便披着厚厚的棉衣也能感到四周切肤刺骨的冷风。

  秦与峥走进了山顶靠下一段距离的一个山洞,这山洞天然形成,可容八人左右,正是适合修炼的大小。从半山腰运上来的石头也被规则地堆在山洞门口,以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避免突破时被外面的风雪打扰。

  一切准备就绪后,其他人在山洞附近一个平缓的地带搭起了帐篷,开始了不知多久的漫长等待。

  根据记录,三十年前那位剑神突破第七层用了八天。但由于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信息,没有人能确定自己需要等多久。

  任杭之清醒时的所有时间都在石门外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虑。即便夜里不得不回到帐篷中入睡,也始终控制自己保持在浅眠的状态,确保一旦有动静可以立刻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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