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 第25章

作者:清明谷雨 标签: 古代架空

  李玲珑被他犀利冰凉的眼风扫得脊背生寒,抖了一下,语气里重新带上了恭敬:“是在下僭越了,但臣女方才所提之事皆为肺腑之言,大人不妨考——”

  她话语未落,就见殷淮突然抬头,锋利尖锐的目光像离弦的箭般直直往门口*去。

  齐轻舟下意识闪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在门口站了不到三秒钟就被发现。

  就在他拔腿要跑的瞬间,那个发现他的人已经站起来大步走过来。

  殷淮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细长凤眼里荡漾着波光,问:“殿下怎么回来了?”

  齐轻舟心头涌起一阵厌恶,猛力甩开他的手,恨自己太傻!

  怎么会以为掌印团圆佳节真的形单影只举目无亲孤苦伶仃?

  一腔热血沸腾兴冲冲跑回来陪他,谁知打扰了花前月下一对璧人。

  那样旖旎幽静的气氛不是他能融进去的,只消瞧一眼心里就堵得难受。

  他就是蠢透了才三更半夜还要千里迢迢回宫来看一眼这个混账

  殷淮随口说什么他就当真,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上,齐轻舟都快烦死自己了。

  殷淮第一次被他这样坚决蛮横地甩开,愣了一瞬,眉目瞬间染上阴沉,随即用蛮劲的臂力将人收在自己怀里,抵起他的下巴,目光直白锁住他眼睛,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齐轻舟喘着气又踢又打挣不开,索性放弃抵抗,往后一仰,撇开下巴,像是折腾累了一样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无事,我回去了。”

  殷淮心里一紧,直接将他拽了回来,揽在自己身前,神情板正端肃,细细看了他一会儿,耐着性子,沉着声音好声好气问:“臣又哪里惹了殿下?”

  齐轻舟无力地踢了踢玉石门槛,面无表情道:“没,你没惹我,是我打扰你了。”

  打扰?

  殷淮嘴巴张了张,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意味难明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温而缓,静而直,由淡转浓,唇边渐渐蓄起一丝极为浅淡的笑意:“殿下莫不是——”

  齐轻舟被他打量得心脏乱跳,生怕他下一秒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李玲珑出来了。

  方才她没来及得及瞧清楚,殷淮就跟阵风似的往门口走,罕见地没有往日一贯的从容慵懒。

  原来是那位新晋的小淮王殿下。

  作者有话说:

  唔……今天没啥说的,那我就来求个作收吧嘻嘻

第37章 花灯

  李玲珑恭恭敬敬朝齐轻舟请了安,齐轻舟点点头。

  李玲珑神色自然,仿佛对他为何此刻出现在此一点不好奇,又直接朝殷淮道别,恳请他好好考虑自己的提议,便带着侍女利落离开。

  齐轻舟也妄想趁其不备逃脱,殷淮眼疾手快,徐徐逼近,将人抵在宫墙上,捧着他的脸问:“这就要走了么?”

  齐轻舟正难受,委屈似洪水扑来,不远处一星火光映入眼帘,他怔了一秒,心里更是泛酸,低声喃喃讽道:“掌印魅力无边,连李家的掌上明珠都亲自上门送灯示好。”

  那光是从院子里石桌放着的一盏花灯照过来的,巧夺天工,方才李玲珑带过来。

  她说的是:“虽然知道大人什么都不缺,但初次拜访总不好空手上门,正好是上巳节,便顺手带了个亲手做的小玩意过来聊表诚意,望大人笑纳。”

  虽然这聊表的不知是合作的诚意还是别的什么心意。

  殷淮也没否认,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睨齐轻舟,忽而贴近他,半弯下腰来,笼住他头顶一片宫灯与月光。

  齐轻舟背靠宫墙,退无可退,神色恹恹伸手抵在他胸口:“做什么?”

  殷淮眼神饶有意味:“不做什么,只是臣忽而茅塞顿开,大概晓得自己哪里惹到了殿下。”

  齐轻舟抬起眼,显出几分迷惑,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殷淮看着面前这张怒气冲冲却有些迷茫无辜的脸,敛去眉眼里打趣的笑意,认真专注地望着齐轻舟道:“臣知错了,臣赔罪,殿下就原谅臣这一回好不好?”

  他说得温柔又恳切,宫木的白花瓣裹着月光盈盈落到他的青丝上,迷了人眼。

  齐轻舟心跳节奏变速,虽然他也不并十分明晰自己在生什么气,但他觉得殷淮骗了他。

  一气之下,他张开嘴巴就往殷淮的脖子咬去,犬齿锋利,刺进白皙如玉的光滑皮肤,再深一点,就能触到热血汩汩的青色血管,殷淮气息渐渐变重,闷哼一声。

  齐轻舟咬完舔舔唇角,舌尖卷断拉开的一道银丝,冷冷道:“掌印知晓就好,我这人最讨厌别人骗我。”

  殷淮修长颈勃上白皙的皮肤落下一枚咬痕,像水面的脆弱花瓣,引人遐思。

  他不遮也不掩,甚至用指腹轻轻摸了摸,一呼一吸间还能感受到小皇子犬齿咬进来那一刻的酥麻和悸动,殷淮狭长凤眸一寸寸变深,回味似的低声笑喃:“真的是只小狗变的么?”

  齐轻舟又黑又圆的葡萄眼瞪过来,殷淮才收起笑意,认真道:“好,臣记住了。”双手搭上他的肩头捏了捏,问:“殿下可是特意回来找臣的?”

  齐轻舟咬了人,气消了些,但还是介意,撇过脸,否认:“不是。”

  殷淮仍是微勾着嘴角静静凝他,齐轻舟就又说:“我是去放花灯回来想起新作的风筝还在宫里,回来拿,明天要用。”

  一缕发丝被夜风吹到脸侧,殷淮伸手帮他拂开,顺手擦走他额角因为刚刚一路狂奔而冒出的细汗,扣住他尖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希望他能诚实一点儿:“外边没有风筝卖?”

  齐轻舟红着脸梗着脖子辩驳:“我做的最威风!”

  殷淮点头称是,又捏了捏他的后颈,故意用一种羡慕混着怅惘的语气感叹道:“殿下过得真逍遥,臣只能在这宫中三寸之地批阅奏折累死累活。”

  齐轻舟抿了抿嘴,不说话,过了会,才轻声道:“你又骗我。”

  浮动的月色照亮殷淮惊绝的脸:“没骗殿下。”

  他淡淡道:“臣这几日都在书房没出过门,不信殿下问徐一。”

  齐轻舟的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关心地问:“那怎么不出去散散心,我瞧宫里也挺热闹。”

  殷淮看着他说:“臣去瞧别人的热闹,岂非更孤独?”

  “……”好像也是,齐轻舟这会子又觉得他可怜了,连一晚上的委屈和兴师问罪也忘记,“那你喝祈茉茶没?”

  “没。”

  “福禄糕呢?”

  “没。”

  “放花灯了么?”

  “没。”

  齐轻舟眼睛都不忍瞧他了,小声啧道:“……太惨了。”

  殷淮摸了一下他的头,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臣都习惯了。”

  齐轻舟忽然说:“掌印,我带你去放花灯吧?”趁节日还没有结束,最后一夜了。

  殷淮也爽快:“好。”

  齐轻舟:“不过得去宫外。”宫里人多口杂,玩不尽兴。

  殷淮一笑:“都听殿下安排。”

  亮堂堂的明月自鱼鳞般的薄云中显露,虽已至深夜,但护城河边依旧热闹。

  融融灯火倒映在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旖旎绚烂,树梢上结满许了愿的彩带,在夜风中飘扬,几帆雅致的游船行于水面,清幽丝竹之乐飘出……

  齐轻舟牵着殷淮的手穿梭于人群,河畔卖花灯的小哥招呼道:“两位公子,瞧瞧要哪盏?”

  花灯做得花样百出,好几十种,灯罩上写了不同的寓意,“金榜题名”、“长命百岁”、“前程似锦”,应有尽有。

  殷淮如非必要,显少来这种人多拥挤的地方,他往旁边偏了偏身,道:“殿下帮臣选一盏吧。”

  “好!”齐轻舟伸手去拿最顶上那盏“平步青云”,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殷淮问:“怎么了?”

  齐轻舟伸手去拿了另一盏,望向他的眼睛弯弯的,亮如檐下灯火:“掌印已经在青云上了,高处不胜寒,我还是祝您福顺安康吧。”

  掌印走到这个位置,是用尸骨血肉堆出来,希望他能多积攒一些福气,身体也要好起来,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再去地下冰宫疗伤。

  齐轻舟不敢问,只希望他能真的福多意顺,身体安康。

  殷淮心头一烫,直直望进他眼里去,低声说:“谢殿下。”

  齐轻舟不在意笑了笑,搜寻的目光又回到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灯上。

  他要给自己也挑一盏,他不缺钱财,不考科举,身体倍儿棒,啧,要不就拿个“姻缘美满”吧!

  齐轻舟手伸到一半就被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握住,殷淮面不改色对上他疑惑的神情,目光沉沉:“礼尚往来,臣也给殿下挑了一盏。”

  齐轻舟看了一眼他挑的,喜乐平安?说:“还不如求个姻缘呢!”

  殷淮淡淡睨他,幽声问:“殿下这就开始考虑姻缘了?”

  齐轻舟一怔,随后有些害羞地讪笑:“没有没有,那不是什么都不缺,先求着嘛,这种事,说不定的,没准哪天就到了是吧!”

  殷淮望着他,沉默几秒,眸中泛起些齐轻舟看不懂的情绪,笃定中又带着些强势道:“殿下姻缘很好,不必再求。”

  齐轻舟乐了,“哈”了一声:“掌印什么时候还会看命相了?”

  “殿下不信?”殷淮挑起细长的眉,徐徐开腔:“那臣保证殿下姻缘美满,也保殿下从今喜乐平安。”

  信誓旦旦,仿佛在许一个分量很重的诺言。

  齐轻舟一怔。

  那双漆黑的凤眼盛满今夜的月光,显得格外深邃,如同落满星辰碎屑的潭渊,夜风扬起玉白的衣袂,潋滟水光照在他脸上,清绝艳极。

  殷淮弯腰贴近齐轻舟,压低声音问:“殿下信不信臣?”

  齐轻舟蓦然加速的心跳在胸腔扩大、回响,克制了好一会儿,才不太自然地敷衍说:“信、信的,那便听掌印的吧,平安喜乐也挺、挺好。”

  “嗯,”殷淮这才满意了,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块精致的印花方帕擦了擦他额头上冒出的汗,道:“好就好,殿下这么紧张做什么。”

  齐轻舟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面红耳臊的,明明夜里的风很清凉,他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接过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汗,稍微远离一些那股淡却莫名撩人的冷香。

  思绪正乱着,殷淮忽然挠了一下他手心,问:“这里可以吗?”

  刚好有两块平整的青石板。

  “可以。”

  还没来得及坐下,一个笑颜嫣然的姑娘就走过来,面色泛红地问殷淮:“公子,可否借你的灯一点?”

  还没等殷淮张口,齐轻舟就先跳出来了:“啊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哥的灯有主了,您再瞧瞧别的人吧。”

  等人走了,殷淮双手抱在胸前,背靠树干问:“臣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灯有主了?”晚风飞起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