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 第38章

作者:清明谷雨 标签: 古代架空

  无法踏出焰莲宫一步,外界的风声雨声也传不到齐轻舟耳朵里,就连朋友也是不被允许见面的,宗原就来求见了三次都被殷淮命人打发了回去。

  能见柳菁菁还是前几日齐轻舟学乖服了软,殷淮看他听话,心情一好赏他的。

  齐轻舟捂着脸沮丧地想,自己真是可悲,就像一只狗,连放出来遛一遛、见见人都要摇尾乞怜才能做到。

  柳菁菁大大咧咧浑然未觉:“于家那事儿早翻篇了啊,罚了几个下边的人,不过东厂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雷声大雨点小,有意把事情压下去,后续基本没什么人知情,我也就听我爹和我哥喝酒的时候咧了那么一嘴巴。”

  “哦。”齐轻舟从最开始的愤怒、气郁到现在已经平静了。

  原来事情早就结束了,殷淮一直吊着他

  “没事儿了你还不高兴啊?”柳菁菁每次一吃焰莲宫的点心就停不下来。

  齐轻舟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没将殷淮软禁自己的事情告诉她。

  他觉得羞辱,觉得悲哀,觉得可耻,虽然他的自尊早就被殷淮扔到地上折辱得一点不剩了,但还是不想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面前那样难堪。

  他更怕的是柳菁菁这个性格,要大闹焰莲宫为他出头,一百个柳菁菁都不是殷淮的对手。

  “那个。”柳菁菁左右张望,确认没人了才凑到齐轻舟耳边小声道:“上回咱们揍李尚那个事儿还记得吧?”

  齐轻舟鼻腔闷哼一声:“记得,怎么不记得。”只恨自己没把人真的打死,

  柳菁菁“咳”了一声:“皇上没找你麻烦?”

  “没,”齐轻舟不在意道,“找我我也不怕。”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了,他在乎的人在乎的东西都是假的。

  柳菁菁立刻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您是谁啊,这宫里还有您怕的么?”

  齐轻舟无所谓笑笑,敷衍得很。

  柳菁菁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还是啥也不知道的人最幸福。”

  齐轻舟:“别废话,到底怎么了。”

  柳菁菁正色起来:“就是,咱们不是下手挺狠的么,李尚那瘪三伤得重,丞相府不干了,告到皇后那,我哥和我爹都兜不住,听说皇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皇上应了这事儿她全权处理。”

  “你想那毒妇能放过咱们吗?我爹都准备让我收拾收拾行李直接躲进军营了,好歹我爷爷手上还有块免死金牌,殷淮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皇后就联合审监台、监察太史的元老进书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且殷淮管教不严,难辞其咎,趁机要皇上剥了他一个宫权,殷淮出奇地没有反驳,皇后这才愿意退一步。”

  齐轻舟皱了皱眉。

  柳菁菁停下来喝了口茶,奇道:“皇上平时不是挺宠你的么?怎么关键时刻那么糊涂?他老人家这就要入关了,还把你交给皇后?他还想在下次出关的时候见到你么?”

  齐轻舟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柳菁菁死里逃生,感慨颇多:“欸,你说这事儿,居然还是东厂魔头救了咱们一命。”

  齐轻舟心中毫无波澜:“嗯,他当然得救。”

  他这淮王殿下可还大有用处。

  想起这个赐字,齐轻舟心里又涌起一阵难受,当初有人说殷淮为他请“淮”字,无非是向世人宣昭新封的亲王背后是谁,殷淮不过是通过七皇子满足他封王的权欲。

  淮王淮王,明面上喊的是齐轻舟,可实际上喊的是他。

  当时齐轻舟还狠狠治了那人的罪,如今想来,他也分不清楚这里面的真真假假了。

  宫中愈发不太平,齐盛帝入关前最后一次宣见宫眷,宴席上半真半假点名齐轻舟,让他脚踏实地,安安分分。

  皇后笑得端庄:“皇上莫跟淮王较真,殿下就是还没成家所以心定不下来,母后看你年纪也长起来了,近来为你留意了几门亲事,到时候你来凤雏宫看看喜不喜欢。”

  齐轻舟顿时僵在原地。

  殷淮也没想到本还自顾不暇的皇后会突然来这样一手,握杯的手用力了三分,狭媚的凤眼升起一层森冷的寒冰。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追夫。还有就是这两天的评论和微博的私信,虽然没回复了但都有看。就……先感谢,因为都是一些就情节和人物的探讨,不是为黑而黑,挺好的。大家对掌印的疑惑,后面会写。关于舟这个人物,我的理解是,他的信任躲过了宗原,避过了李尚,逃过了薛良,但躲不过殷淮本人,这是他的唯一,是天塌下来,伤心愤怒与爱是等程度的。(当然,也欢迎不同的理解)也许是我的笔力问题,让大家觉得失去了你们那个通透灵气的舟舟,那很遗憾,我心里也非常沉重,睡觉吃饭的时候都在重新审视大纲和故事走向,但最后我觉得我应该还是会给他安排一场“破碎”和“成长”,希望在后面能把他的变化、担当和对掌印的爱与报答表现出来吧(我尽力)。晚安!啵啵

第55章

  齐盛帝倒是很感兴趣:“噢?皇后的人选可都出自哪家闺阁,说来朕听听。”

  皇后微笑:“淮阴宁家嫡长女,盛京洛氏小女儿还有侯府有名的才女三小姐,皇上可还满意?”

  “个顶个儿的金枝玉叶才貌双全,臣打算做个百花宴,请各家小姐都来宫中走动走动,甭管成不成,年轻人增进增进感情总是没错的。”

  “陛下觉得呢?”

  齐盛帝愉悦道:“舟儿,你意下如何?”

  齐轻舟知道此时应该坚定利落地说不,只要他想,总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拒绝。

  可是,某一瞬间,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如果可以,他是说如果,能不能用这个机会来逃避、抵抗殷淮,殷淮近日越发强势专制,他快要受不了了。

  反正只是见一见,届时说没有看对眼的就行,但现在,此刻,他的确非常需要这个契机来缓一口气,起码先出了焰莲宫这个门。

  殷淮听到齐轻舟朗声答道“儿臣没有意见”的时候,呼吸都停顿了一秒,他缓缓侧目望过去,说话的人像是故意避开他的视线,低着头看地面。

  殷淮自嘲一笑。

  看,这就是他养的小白眼狼,多有本事,一招借石打石用得炉火纯青,不愧是他的好学生。

  齐轻舟这个人,面上有多软,心底就有多硬,再怎么掏心掏肺地对他好都是徒劳,为了摆脱他竟然连皇后抛出的钩子也要上。

  齐轻舟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连皇后都怀疑背后有诈,皮笑肉不笑道:“淮王可要说到做到,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女子名誉,不可儿戏。”

  齐轻舟懒得接她的话,趁着齐盛帝龙颜大悦,对最有话语权的人道:“父皇,儿臣也有一个请求。”

  殷淮心里忽而升起不好的预感,心脏一分一分变冷。

  齐盛帝:“舟儿何事?”

  齐轻舟看着地面,尽最大的力气忽视黏在他脊背上那道炽烈深沉如有实质的目光,轻声道:“儿臣想回南书房。”

  一石激起千层浪。

  齐盛帝意味深长的目光在自己儿子和殷淮身上来回了一圈,齐轻舟面色无恙,殷淮气定神闲。

  齐盛帝乐得看戏。语意微妙道:“为何?可是殷爱卿不合你心意?当初可是你自个儿点名道姓央着人家给你辅导的。”

  齐轻舟:“不,掌印尽心尽责,兢兢业业,教授良多,儿臣受益匪浅,感激不尽,想回去不过是因为当初父皇把儿臣从书房提出来单独管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上次宫测儿臣是榜首父皇还记得吧?”

  “二则是掌印身兼数职,近来朝务繁重,再让掌印如此操劳儿臣于心不忍,正巧那日路过西苑碰上教长诵的老翰林,他也说南书房没了儿臣居然还有些无趣。”

  讲到后来,这番话已经不知是在对齐盛帝说还是在跟殷淮说:“儿臣的学习和生活总归是要回到正轨的,早回去晚回去别什么差别,掌印这段时间教的,学生终身受益,相信回到南书房,也能一样学到知识。”

  一番话被齐轻舟说得有理有据,条条是道,想必是早就想好的,落在殷淮耳朵里,像一番蓄谋已久、迫不及待的告别。

  齐盛帝本也不乐见任何一个权臣和皇子交往过密,试探道:“殷爱卿的意思呢?”

  殷淮能说什么,嘲讽地勾起嘴角:“全凭殿下心意。”

  齐盛帝觉着自己终于能放心地闭关了:“好,那此事便这么定下吧,舟儿你明日就回南书房上课,不许再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

  齐轻舟听到齐盛帝一锤定音,本以为心里能落得一丝轻松,事与愿违,不知为何,有更沉重的石头压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嗷清明谷雨高估自己了,明天一定能写到!内容不好拆,就放到明天一起吧!会长长的!!(超大声

第56章 尊卑

  。焰莲宫。

  殷淮怒不可遏,紧紧拽着齐轻舟快步走进房中,屏退所有宫人,“啪”地将房门一关,挑起他的下巴忍着怒气笑道:“殿下好本事,当真令臣刮目相看。”

  齐轻舟平日里跟他闹别扭的小打小闹他无所谓,但今日他是真的动怒了。

  压力如山般凭空罩下来,周遭充斥着男人身上隐隐的戾气和怒意,沉重的压迫感逼得齐轻舟一步步退后:“我说得不对吗?我总要回去的,不可能一直待在焰莲宫。”

  “为何不可?!”殷淮蓦然提高音量,细长而媚的凤眼眼角发红,眼底幽深浊黑的情绪粼粼微闪,压抑又汹涌,看得教人心惊,“臣说的话殿下一句也没有信过是吗?”

  齐轻舟从未见过这样的殷淮,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让人无处可逃。

  讥讽的笑容,通红的双眼,里面盛满野兽般粗犷原始的欲望,他心中升起阵阵惧意,直到退无可退。

  以前他怎么会觉得殷淮像狐狸,像仙鹤呢?这分明是一条吐着毒信的蛇啊。

  “是臣太宠着惯着你了,”殷淮扯着唇角冷笑,一双眼睛里藏着一只皮毛漂亮但性情凶狠的野兽:“殿下知道臣最讨厌什么吗?”

  “背叛。”

  “今日殿下搬出帝后摆脱臣,然后呢?你要怎么办?”

  “他日你又要搬出谁摆脱他们?靠你自己吗?”

  “这世间谁还能给你庇护?护得了你?殿下,清醒一点,你的退路从来都只有臣。”

  男人眼中蓄起暴风雨般的狠厉和冰冷,细长的手指紧紧钳制住齐轻舟的下巴:“不要再妄图挣扎,臣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殿下乖乖的,臣会好好疼你,殿下若是不听话,那臣便少不得使些手段。”

  “上回的于家殿下这么快就忘了?下回是谁家臣就不知道了。”

  “不如殿下想想年迈的陈国公,想想驻军疆外的陈将军。”

  齐轻舟犹如遭到当头一棒,双目赤红,咬牙道:“你敢?!”外祖父和舅舅是他最碰不得的底线,殷淮居然拿这个威胁他,不,这不是他的掌印,这是个冷漠残暴的阎罗恶魔。

  殷淮锐利危险的黑眸深不可测,盛气逼人,字字清晰:“臣有什么不敢的!”

  殷淮口口声声称臣,可那狂妄恣意的姿态明明就是一个睥睨众生、生死予夺的君王:“殿下根本没资本和臣谈这些,殿下能做到的,都是臣让着你的,殿下还是乖乖地待在臣身边,哪儿都别去,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殷淮伸手扣住他细窄的腰身,紧紧禁锢,激起齐轻舟一阵颤栗:“说,说你会和我在一起。”

  “说,说你会喜欢我。”

  齐轻舟恐惧的神情、激烈的排斥像一根根针扎在殷淮眼里,狠狠刺痛了心脏,殷淮几乎丧失了理智。

  齐轻舟眼看那双手就要蛮横地撕扯自己的衣衫,那瓣他曾珍之赞之的薄唇就要强硬吻上自己的脸颊。

  殷淮以前从没这么对过他,被欺负狠了的齐轻舟心里忽然爆发一股巨大强烈的委屈,他挣扎着侧开脸,尖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心狠手辣、卑鄙丑恶的宦官也想和本王在一起?!做梦!”

  话一出口,齐轻舟就后悔了。

  男人紧紧禁锢在他腰际的手僵了一瞬,猛然收回。

  原本极近的距离倏然被拉开,冷空气侵入两人亲密相闻的呼吸之间。

  完蛋了,齐轻舟脑海间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心脏停了一秒后,疯狂涌上失重感,仿佛水波湍急流动,山岩崩塌瓦解,他慌张地伸手去够那一片云袖,只打了一个擦边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