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 第117章

作者:白芥子 标签: 古代架空

  谢朝泠的本来面容逐渐展露出来,一众下人俱都低了头。

  谢朝泠看着谢朝渊笑:“殿下这是做什么?”

  谢朝渊帮他拂去额头上沾到的雪水,淡道:“琳琅手艺不精,以后别自己弄了。”

  谢朝泠好笑道:“殿下嫌我自己弄出来的样貌太丑吗?”

  谢朝渊没理他,牵了他上轿。

  躲在宫墙后的人死死捂住嘴,好悬没将尖叫溢出口,眼睁睁看着恪王府的人走远,压下惊愕后,快步跑回去复命。

  出宫上马车,谢朝渊命人直接回庄子上。

  谢朝泠提醒他:“这么晚了,不如在城中歇一宿再回去吧?”

  谢朝渊睨他一眼,一句话未说,闭目靠向身后车壁。

  谢朝泠皱眉:“殿下做什么不点灯?”

  下一瞬他被谢朝渊伸手攥过去,抱着翻身压下。

  谢朝渊的气息欺近,声音就在他耳边:“真想我?”

  谢朝泠噎了一瞬。

  “……嗯。”

  他今日特地进宫来,除了拜祭母后,交代些事情,一个人孤单无聊也是真的。

  “今日之事,我暂且不跟你计较。”谢朝渊道,手指在他下巴上缓缓摩挲。

  “殿下说话算话吗?”谢朝泠低声问。

  谢朝渊手指腹拂过他嘴唇。

  谢朝泠受不了这样不紧不慢的撩拨,将人勾下,主动亲上去。

  回到庄子已经过了子时,谢朝泠哈欠连天,简单洗漱后倒进床榻就要睡去,迷迷糊糊间感知到谢朝渊拉下床帐气息欺近,他不想动,闭着眼抬手拍了拍身上人的脸:“别闹了,睡吧。”

  谢朝渊扣住他手,将他两手并一块,柔软的绸带缠上手腕,再压到床头,捆紧在立柱上。

  谢朝泠回神时双手已被捆住不能动弹,他在黑暗中睁眼,对上谢朝渊沉黯目光,心下一跳,瞌睡瞬间醒了:“你做什么?”

  谢朝渊略干燥的唇缓缓摩挲他面颊:“哥哥今日又不听话了。”

  “你方才说了不计较……”

  “我说的是暂且。”

  谢朝泠算是听明白了,这个暂且的实效过了,这人又犯病了。

  “你想如何?”

  谢朝渊手指抚了抚他鬓发,低头吻住他的唇。

  唇舌推挤间,谢朝泠察觉舌尖被咬住,嘴里很快尝到咸腥味道,他一阵吃痛,想要挣扎,双手却不得动弹,身上人摁住他不放,一再纠缠地深吻他,直到他呼吸不能。

  谢朝泠狠狠别过头去,满面胀得通红,舌尖已经被这小畜生咬破:“够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琳琅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是听话的,”谢朝渊嗓音更低,“我还是对你太心慈手软了,我就该将你绑起来,让你哪里都去不了,你才能彻底安分。”

  谢朝泠冷笑:“你敢试试。”

  谢朝渊轻拂他眼尾:“若今日不是恰巧被我撞上,你还会回来吗?”

  谢朝泠气不打一处来,他要是不打算回来,这人以为他现在会在这里?当真一点道理都不讲。

  “滚吧。”他道。

  谢朝泠闭起眼,不愿再看谢朝渊。

  黑暗中身上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像在极力压抑什么。片刻后,谢朝泠听到他起身的动静,屋子里的灯重新燃着。

  谢朝渊坐回床边,解开了捆住谢朝泠手腕的绸布,谢朝泠睁眼觑过去,谢朝渊正垂眸不错眼地盯着他。

  谢朝泠哂道:“怎么不继续捆着我了?”

  他皮肉细嫩,被绑了这么一会儿双手手腕都已发红,谢朝渊牵过去,低头默不作声地帮他揉捏。

  “说话,恪王殿下是哑巴了吗?”谢朝泠皱眉。

  “没什么好说的。”

  谢朝泠气道:“你有病。”

  谢朝渊没否认:“今日之事,我不问是谁帮的你,庄子上所有人打二十棍子,再有下次,惩罚翻倍。”

  “殿下现在是拿自己的人来威胁我?”谢朝泠几要被他气笑了。

  谢朝渊依旧慢吞吞地帮他揉捏手腕:“琳琅若是不在意他人死活,那便当我没说过吧。”

  “我不在意,”谢朝泠冷道,“他们都是你的人,你都不在意我为何要在意,要杀要剐,与我何干?”

  谢朝渊抬眼看他:“那好吧。”

  ……那好吧,然后呢?

  “琳琅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谢朝渊忽然道,“看似对谁都好,其实谁都不能真正进去你心里。”

  谢朝泠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不待他说,谢朝渊继续道:“一开始我也不过是想着,能将你关起来就好,哪怕折了腿,也要将你关在身边,后头才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期望,你说会喜欢我,我当了真,但也只是我当了真而已,你不会喜欢我,你说孤单想我也是骗我,你还是要走,现在不走,以后也会走,所以我只能给你下蛊,像一开始打算的那样,将你关起来。”

  “这样也好,这样你还是我一个人的,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留在我身边就好。”

  谢朝泠的心思一点一点往下沉。

  谢朝渊其实没说错,他早晚会走,他是东宫储君,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他那点浅薄的舍不得,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这个人不信他,不信他说的怕孤单,不信他说的会喜欢。

  谢朝泠无言以对。

  谢朝渊也没再说下去,安静片刻,他又抬手抚了抚谢朝泠面颊,缓和了声音:“很晚了,我不吵你了,你睡吧。”

  “……你呢?”

  “睡不着,去前头书房看看书。”谢朝渊淡道。

  重新帮谢朝泠熄了灯,房门开阖,谢朝渊出去屋子。

  谢朝泠在黑暗中沉默坐了一会儿,起身下床走去窗边。谢朝渊没叫人跟着,独自一人拎着宫灯,黯淡烛光衬着他略显寂寥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谢朝泠怔然回神,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外的侍卫内侍多了许多,谢朝渊这是打算彻底将他关在这里了。

  要不,就还是回去吧。

  谢朝泠心神黯下,再继续待下去,好似也没什么意思,等眼前的事情了了,找个合适的时机,他还是回去吧。

  自入东宫那日起,他就知道,他这样的身份,没有任性的资格。

  黄粱一梦,过眼云烟,总有一日会醒来。

第40章 “哥哥这些日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赵国公府。

  座椅中谢朝沂一边晃腿一边啃点心,不时抬眼看赵长明父子。

  “舅舅,表哥,你们还没下定决心吗?眼下这事正是个的机会,该取舍的时候尽快取舍吧,我不信你们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

  这小子明明才十二三岁,从进这府中坐下到现在说的话,已经让赵长明父子俩几番惊讶,第一次正经打量起这个小外甥。

  谢朝沂微微一笑:“我没说错吧?”

  他确实没说错,先前谢朝淇和周思明铆足心思抓户部把柄,后头查出宝泉局的猫腻,又牵扯到广储司不敢查下去,这才收手随便交了差,让乾明帝十分不满,这事于他们而言,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宝泉局是挂在户部名下的钱币铸造局,却与商勾结,利用铜钱市价与官价不同,私卖钱币,从中赚取差价、牟获暴利,起先谢朝淇和周思明以为是当中官员中饱私囊,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上一状,哪知很快广储司与户部之间勾当浮出水面,这笔钱进那些户部官员口袋的没多少,进广储司库的却是绝大部分!

  广储司库是皇家内库、皇帝的钱袋子,手里捏着各地皇庄的税银,却入不敷出,其一是大梁皇庄自开国起就由各王公宗亲、勋贵世家以租赁形式借去,再按年缴纳税银,但这当中的烂账坏账实在太多,随便一个什么人广储司官吏都得罪不起,这些人不怕欠着皇帝的钱,反正大家都这么做法不责众,税银压根收不上来,其二是皇家奢靡,自先帝至乾明帝,无不挥金似土、挥霍无度,广储司每一年的开支都远超预算,进项不足出项巨费,怎么可能有钱。

  广储司那些个官员也不敢将实情禀报皇帝,没钱只能找户部讨,广储司背后站着皇帝,户部不想给也得给,于是干脆打着皇帝的名义借宝泉局大肆敛财,他们自己也好从中分一杯羹,但即使这样,这敛来的钱也不够填广储司库的窟窿,还得以各样名义挪国库的银子,这才造就了如今这样的境况,户部官员有钱,户部账上却捉襟见肘。

  所以谢朝淇和周思明不敢再查,谢朝淇说他不怕得罪王公、不怕得罪世家,却不敢得罪皇帝,绝不是一句夸大其词之言,事情掀出来,难不成要让皇帝来背这个锅吗?

  但今日谢朝沂这小子来这赵府,借着拜年的名义,却是来说服赵长明父子俩将这事闹大。

  “我知道舅舅表哥你们名下也有租赁来的皇庄,每岁税银也未按时缴纳故有所犹豫,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在你们前头的还有那些宗室王爷,他们才是大头,也是最忌讳这事的,你们又何须焦虑,只要将事情捅破,让父皇颜面扫地,父皇必会彻底恼了背后谋划这事的人,你们觉着他会怀疑谁?”

  “牵扯上广储司,是因东宫库房被盗案而起,最容易做到这事的人,谁都清楚,其实是三哥,广储司那个钟良本就与他走得近,案发后又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父皇不会疑心是三哥故意舍弃这么一颗棋子,为了给原本就在查户部帐的四哥和他未来岳父下套吗?如此一来,这个原本除太子之外他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身上也有了污点,他老人家自然要重新考虑,至于四哥,坚持要查户部帐的人是他,父皇必会迁怒于他,他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不只是父皇,这事一旦闹出来,他二人还要承受那些王公世家的恼火和记恨,特别是三哥,父皇为他选了杨家女为妃,是帮他拉拢杨氏和背后那些世家的助力,他却在这个时候捅他们一刀,后果嘛,啧啧,即便这事不是三哥做的,那些人能够这么轻易放下心中疑虑吗?芥蒂一旦生成,再要消除就难了。”

  “事情闹大了,父皇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定要严惩户部上下,户部你们不是一直想啃下来?眼下正是你们往户部安插人的好时机,还有何好犹豫的?”

  谢朝沂越说越得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赵文清皱眉:“殿下要知道,二殿下也因这事惹恼了陛下,这几日是因为过年禁足才刚刚解除。”

  谢朝沂不屑道:“表哥,舅舅,我比不上二哥吗?我与他之间,也不过就是我晚生了些年岁罢了,我方才说过了,该舍取的时候就得尽快舍取,这点道理,我这个小孩子都懂,你们又岂会不懂。赵氏如今势微,连祖母都与父皇生了嫌隙,今年的除夕家宴摆在庆和殿,她老人家称病未出席,你们再不做些什么,日后岂不是要任人鱼肉?”

  谢朝沂离开后赵长明父子俩依旧在厅中喝茶,赵文清低声问赵长明:“父亲,您是如何想的?”

  “七殿下聪慧,但这事,老夫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赵文清咬咬牙道:“我倒觉得可以一试,其他不论,但二殿下,确实太叫人失望了。”

  赵长明沉思片刻,低了头喝茶,不再说。

  谢朝沂脚步轻快地走出赵国公府,十分志得意满。

  身后内侍小声问他:“殿下,太子之事,您为何不与国公爷他们说?”

  谢朝沂冷哼:“这事如今是本王手中的底牌,若是被他们知道太子在宫外恪王府上,必然又要瞻前顾后,本王为何要告诉他们?”

  他年纪虽小,但心思一点不小,那夜知道太子还活着,且与谢朝渊在一起,立刻便猜到了这背后桩桩件件是谁人手笔,太子躲在暗处想将这些人一个一个击垮,他便帮太子一把,螳螂捕蝉,他要做最后那只黄雀!

  恪王府别庄。

  听到外头爆竹声响,谢朝泠放下手中书册,想到什么,忽然问:“今日是不是已经十五了?”

  “嗯,十五了,”谢朝渊抬眸看他,“今日是上元节。”

  谢朝泠有一瞬间恍惚,随即喃喃自语:“这么快就到上元节了。”

  “上元节宫中也有各样庆典宴席,殿下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