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 第136章

作者:白芥子 标签: 古代架空

  “太子哥哥不肯帮我?”谢朝渊坚持。

  谢朝泠冲身边人抬了抬下巴,很快有人接过去鸟笼。

  “以后六弟你每月来孤这里一次吧,平日若是无事,便尽量别来了。”谢朝泠道。

  谢朝渊扯开嘴角,像听笑话一般:“每月来一次?太子哥哥这是何意?当真要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孤为何这么说你心知肚明,除非你不想要命了。”谢朝泠提醒他。

  “你是说那蛊?无所谓,”谢朝渊冷道,“我不在意,太子哥哥也不用在意。”

  谢朝泠看着他,强压下那些不耐和气怒,算了,他跟这个人说道理永远都说不清。

  谢朝渊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偏他却不能置之不理。

  “随你吧,你若是不惜命,孤也没办法。”

  之后两个月朝堂尚算太平,谢朝浍在成婚半月后带着新婚妻子去了西北,谢朝淇也老实了没再搅风搅雨,皇太子地位稳固,大多数人都歇了心思,当然这是表面上。

  皇帝说的两个月限期一到,将欠银缴清者寥寥无几,仍有一大批人拖欠着广储司税银找种种理由不肯归还,试图观望皇帝态度。为了不还钱,这些人甚至将之前乾明帝一直不想叫人知道的、是他自己挥霍空了国库一事掀出来,在外大肆宣扬。

  乾明帝气得没法,又不能当真与所有宗王世家为敌,非但他不能,谢朝泠这个皇太子也不能,最后是谢朝渊主动出来为乾明帝分忧解难,揽下这一得罪人的活,在大朝会上当众提起事情,直接点名拖欠数额最多的几位宗王一番冷嘲热讽,言辞尖锐直白半点不留情面,被他提及之人恨得咬牙切齿、面红脖子粗,还辩驳不了半句,其中就有那位陆王爷。

  再之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陆王竟头一个服了软,主动上交了大半身家,补了他拖欠数额的三倍银子还多,乾明帝其实更想治这老匹夫的罪,但看在钱的份上且他是第一个服软的,只能作罢。

  还有那试图顽抗的,谢朝渊也不客气,直接找别的由头参人,无论是谁,这位恪王殿下都能给他挑出毛病来。满朝官员到了今时今日,才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位从前丝毫不起眼的六殿下,然后惊觉,这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陆王因为识相被放过,有不识相的吃了瓜落,甚至有被谢朝渊参到被夺爵的。两相对比,又有谢朝渊跟疯狗一样在后咬着不放咄咄逼人,最后这些人不得不认栽,乖乖将银子归还了广储司库。

  再有就是,东山营出兵剿匪,却不如预想中顺利,那些匪寇在东南一代山上盘踞已久,且格外狡猾,那代山势地形复杂,多是深山老林,皇帝下的旨意是要全灭,徐善不得不一次一次带队进山,追着那四蹿的山匪屁股后面打。

  花了足足两月时间,匪患确实剿清了,东山营这边损失却也不小,三个副统领竟死了两。

  “太子哥哥好算计,那徐善借着这次剿匪,让东山营内与他作对之人都死在了山匪手中,轻易从赵氏父子手里撬下了东山营,陛下想必也乐见其成,恭喜太子哥哥了。”

  夏日炎热,乾明帝去了冀州的避暑山庄,谢朝渊用着之间用过的法子,留宿在这东宫内,与谢朝泠厮混。

  说是一个月来一次,但自从皇帝走后留下谢朝泠监国,谢朝渊便成了这东宫里的常客。谢朝泠嘴上不欢迎他,实则谢朝渊每回来,从未将他拒之门外过。

  谢朝泠趴在浴池边闭目养神,随口说:“与孤何干?”

  “怎没关系,那位徐大统领不是投靠了太子哥哥吗?”谢朝渊贴近过来,帮他捋顺湿漉漉的长发。

  谢朝泠没否认,淡道:“你更厉害,现在满朝官员都知道,恪王殿下是头会咬人的狼崽子。”

  “太子哥哥说错了,”谢朝渊一声笑,低下声音纠正他,“那些人心里只会骂本王是条乱咬人的疯狗。”

  可无论谁怎么骂,谢朝渊又岂会在意。

  谢朝泠睁开眼,偏头看他:“陆王为何突然乖乖听话了?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啊,告诉了他陛下已经知道他与太后偷情,让他识相点就把银子交出来买命,”谢朝渊轻蔑道,“他吓得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谢朝泠不赞同道:“可父皇本意是想拿他开刀,你这样反倒叫父皇那口气憋着不能顺。”

  谢朝渊不以为然:“陛下的银子都要回来了,能达成目的便行。”

  谢朝泠不再说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他只是突然想到,谢朝渊这样的作风,只要他的野心不暴露,他们父皇大约会很喜欢。许多时候乾明帝自己不能亲自出面的事情,确实需要有个人配合他唱红脸白脸,谢朝渊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性格,反倒叫做皇帝的放心。

  前提是,他真的没有野心。

  但是他有。

  谢朝泠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他也困了,起身走出浴池。

  谢朝渊依旧坐在水中,仰头看着他。

  他们俩人一起时,多半不会留人伺候,谢朝泠在谢朝渊的目光逡巡中自若擦拭干净身体,披上中衣。

  “太子哥哥这副模样,与在人前当真判若两人。”

  谢朝泠回头,谢朝渊依旧坐在水中,嘴角还噙着笑,就这么看着他不动。

  “有何不同?”

  “不同自然是不同的。”但谢朝渊不想说。

  谢朝泠摇了摇头:“你也起来吧,别一直在水里泡着了。”

  谢朝渊回去寝殿时,谢朝泠正倚在窗边逗小黄,殿中没有下人,他的模样看起来也与从前在恪王府时一般无二。

  谢朝渊站在一旁看了一阵,走近过去。

  被谢朝渊捉住手腕,手中逗鸟棒落地,人也被按到了窗边墙壁上,在谢朝渊的亲吻贴上来时,谢朝泠无声看着他。

  唇贴着唇,谢朝渊问:“哥哥会拒绝吗?”

  谢朝泠眸光动了动,先咬上了他唇瓣。

  唇舌纠缠。

  赵国公府。

  谢朝沂低着眼,面色阴冷,正怂恿面前的赵氏父子:“舅舅,表哥,你们还要坐以待毙吗?再不做些什么,赵家日后就只能任人鱼肉了,父皇不会放过你们,我那位太子五哥想必更不会放过你们。”

  屋中没有别的人,谢朝沂说的直白,意图更明显。

  赵氏这些日子确实不太好过,赵文清虽然起复了,但如今的内城卫军夹在禁军与外城京卫军之间,腹背受敌、两面受气,早不复往昔风光,且因为这个位置是从常珂那个林氏女婿那里抢来的,加上他们弃了娶了林氏女为妃的谢朝溶,赵、林两家的关系已不如从前那般紧密。再有就是,左伦那个老匹夫做了东宫准岳父,明显生出了其他心思,再不像之前那般好说话,他们想要往户部塞人的盘算最终落了空。

  更别提,东山营一场剿匪,竟折了赵长明亲手提拔起来最亲信的两位副统领,要说当中没有阴谋,谁会信?

  赵长明不动声色地喝茶,并未表态,赵文清试探问:“殿下可有何想法?”

  就听谢朝沂恶狠狠道:“昔年先太子是如何死的,再如法炮制一次便是。”

  赵文清眼中有转瞬即逝的惊讶,连赵长明神色都变了,显然他二人都未想到这七殿下年纪不大,胆子却当真不小。

  谢朝沂哂笑:“舅舅,表哥,本王跟你们是一家人,有些话不妨挑明了说,本王虽然年纪小,但当年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你们当年敢做,如今怎的反而束手束脚了?”

  赵氏父子俱未接腔,窗户外头不停歇的蝉鸣声正叫人心烦。

  那已经是六年前,赵氏气焰最盛之时,乾明帝身患疟疾在东山别宫里养病,先太子留京监国。当时恰逢三年一次的会试放榜,却闹出了舞弊风波,大批学生被人煽动,群情激愤砸了贡院,京卫军前去平乱两边发生激烈冲突,最后死伤了上百学生,当时乾明帝病重已经昏迷不醒,先太子为平民愤,在没有征得他同意的情况下,从严处置了时任的京卫军统领和其他将领,将整个京卫军大换血。

  但等到皇帝从昏迷中醒来,却有人跑去别宫当着皇帝的面狠狠参了先太子,说他居心叵测,借机沾染兵权、欲图不轨。乾明帝本就是个疑心病重的皇帝,又刚从鬼门关回来,乍一听到太子趁着他昏迷时换了京卫军统领,当下便不好想了,他那时人在东山别宫,便命了东山营的人去将先太子请来,想要当面问个清楚。

  可东山营是捏在赵氏手里的,所以他们包围了东宫,却只字不提其实是奉皇命前来请太子去问话,让先太子误以为别宫那边皇帝出了事,东山营想要趁乱逼宫犯上,于是命了皇宫禁卫军抵抗,两边打起来,这下便坐实了是先太子联合禁军抗旨谋反,东山营师出有名,京卫军的看到他们手中的皇帝谕旨,配合他们一起围剿先太子,最终将先太子逼上东山围场后山,跳崖身死。

  赵长明搁下茶盏,终于开口:“没有那么简单,同样的事情再做第二次,陛下岂会轻易上当,他早就不信任我赵氏了,当年是陛下病重,疑神疑鬼,才会轻易叫我们钻了空子,如今这位太子隆宠正盛,要挑拨他们,谈何容易?”

  “是不容易,但有一点,却与当年不同,”谢朝沂幽幽道,“先太子沾染兵权、意图不轨是假,如今这位太子五哥居心叵测、染指兵权却是真。”

  赵文清闻言挑眉:“殿下这么说可有证据?”

  谢朝沂取出怀中那封信给他们看:“这是太子写给东山营统领的亲笔信,还盖有皇太子印章,信能作假,印章却做不了假,本王已经找人鉴别过,确认是真的。”

  “太子在信中交代东山营统领趁剿匪平乱时,解决那些不听话的人,那位徐统领投靠了太子,太子插手东山营内部事,排除异己试图掌控整个东山营,本王说他染指兵权,岂是冤枉了他?”

  赵氏父子仔细将信看完,惊疑不定,问谢朝沂:“殿下这信是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不重要,只要能掰倒太子就够了。”谢朝沂哼笑。

  这封信其实是不知谁人送到他这里来的,送信人的目的无非是想借他的手对付太子,他不在乎。

  谢朝泠必须得倒。

  谢朝泠一日不倒,他们都没机会,怎么都得试一试!

第60章 “我要一个承诺。”

  入了六月天越发的炎热,乾明帝依旧在外避暑打猎未回,谢朝泠趁着近日朝中无事,也出宫一趟,去了城外庄子上。

  谢朝渊的庄子上。

  他是微服出宫,只带了几个亲信,晌午之前到,车停在庄门外,这回谢朝渊亲自出了门来迎接。

  “太子哥哥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出来?”谢朝渊朝后看了一眼,再伸出手,扶他下车,笑看着他,“你不怕我就此将你扣下,让你回不去吗?”

  “你若是敢做便做,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谢朝泠提步进门。

  谢朝渊跟上:“我以为,太子哥哥不会肯来。”

  谢朝渊前几日就给东宫下了帖子,谢朝泠一直未表态,昨日才突然说要过来。

  谢朝泠也勾起唇角:“六弟一番美意,孤岂能辜负。”

  他们一起往山庄里头走,这处地方如今又与前几个月不同,谢朝泠先前住这里是冬日,时时下雪,眼下却是炎炎盛夏,竹摇清影、花木扶疏,一片好景致。

  “夏日里这庄子上果然更好看了,就是这些花开得有些杂乱,像是久未修剪过,六弟也很久没来这里了吗?可惜这些花长得这般好,竟无人欣赏。”谢朝泠嘴角噙着笑,一边赏景,一边随意点评。

  “太子哥哥不来,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何意思,对着这些花顾影自怜吗?”谢朝渊道。

  谢朝泠嘴角的笑滞了一瞬,讪讪闭了嘴。

  这小混蛋还是这般不讨喜。

  继续往前走,谢朝渊随手折了枝花递过去:“太子哥哥若是愿意以后常来便好了。”

  谢朝泠接过花枝在手中转了一圈,笑笑没接腔。

  四处逛了一圈,实在太热了,谢朝泠的额头上开始渗汗,谢朝渊领他回了屋。

  午膳已经摆上桌,大多是开胃的凉菜和这庄子上产的野味以及酒。

  谢朝渊拎起酒壶为谢朝泠倒酒,顺口问他:“太子哥哥能出宫几日?”

  “后日回去。”谢朝泠道。

  谢朝渊看着他,笑了笑:“那就是两日?”

  谢朝泠举杯将酒倒入口:“孤很忙,只有这两日时间。”

  “太子哥哥果真是大忙人,这还没做皇帝呢,就连出宫到庄子上避个暑都只有两日时间,以后可怎么办?陛下尚且有你这位太子为之分忧,好去外潇洒,那你呢?”谢朝渊问。

  “六弟能为孤分忧吗?”谢朝泠反问他。

  谢朝渊捏起杯子:“为太子哥哥分忧,好让太子哥哥携妻带口出外风流快活是吗?”

  谢朝泠摇了摇头,继续喝酒,并不想说这个。

  后头他喝醉了,枕着谢朝渊的腿和衣在榻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