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 第95章

作者:白芥子 标签: 古代架空

  宋时无所谓道:“殿下给我们安排的去处,自然是最好的。”

  面前少年郎提起谢朝渊时眼神里盛着倾慕,谢朝泠不知谢朝渊是怎么调o教这些人的,但想来进这恪王府为恪王殿下做事,远好过一辈子做那最低贱的倌人妓子,所以这些人愿为谢朝渊卖命。

  “我两年前被人送来这恪王府,承蒙殿下爱护,有吃有穿,还能念书识字,不用做那以色侍人之事,我愿意为殿下效劳,殿下让我去哪我便去哪。”

  谢朝泠淡道:“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随口聊聊罢了,自从你进了府,这园子里可比从前要有生气得多,殿下想必费了心思。”宋时随口一句感叹,语气中难掩羡慕。

  他不清楚谢朝泠的真实身份,但猜到他与他们这些人不同,单看气度便知面前人绝无可能和他们是一样的出身。

  谢朝泠轻蹙眉,提醒他:“既要为殿下效劳,就别起不该起的心思,认清自己的身份,否则殿下也不敢让你出府。”

  对方面色稍变,这点小心思逃不过谢朝泠的眼睛,若非对谢朝渊有不该有的想法,这人又怎会特地来与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当然,他说这个确实是为提醒这少年郎,并无拈酸吃醋的意思。

  不欲再多说,谢朝泠转回身,继续看风景喂鱼。

  待那宋时走了,王进小声问谢朝泠:“郎君,方才之事,可要告知殿下?”

  谢朝泠冷淡道:“我的事,你不是事事都与殿下禀报吗?”

  王进垂眸不语。

  安静一阵,谢朝泠问他:“那个人,会被送去哪?”

  “奴婢不知,但想必不会是坏去处,郎君若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殿下。”

  谢朝泠呵了声,再不说了。

  议政殿内,谢朝渊今日第一回 上朝,非但是他,还有谢朝浍和谢朝淇。

  五日一次的常朝,各部官员轮流上前禀报大小琐碎事情,谢朝渊站在一侧王公队列,听得漫不经心。身后有无数落向他这头的视线,大多不是在打量他。

  谁人都知出身低微的谢朝渊不过是个作陪衬的,谢朝浍和谢朝淇才是乾明帝真正想要抬举的儿子。

  先前虽说有赵林、沈杨抗衡之势,但沈首辅年岁已高,只怕时日不多,族中后辈多无大出息,杨家又是皇帝强拉过去的墙头草,若论朝中根基,自是赵林一党更胜一筹。但沈杨背后是乾明帝,只要皇帝能再择出一个合乎他们心意的储君,他们便会依乾明帝心思,这样的抗衡之势会继续持续下去。

  谢朝渊微眯起眼,目光在谢朝浍和谢朝淇之间打了个转。

  大部分人或许觉得乾明帝属意的是谢朝淇,他是元后儿子,是乾明帝一直想要补偿的对象,又有大部分旧东宫势力的支持,但是……

  朝会之后,乾明帝留下几个儿子陪他一块用早膳,没再提国事,而是说起了他们几个的婚事。

  乾明帝儿子众多,孙辈却不富,先太子只留下一个女儿,封了郡主养在宫外,谢朝溶成婚数年也只得了几个庶子庶女,谢朝浍已二十有二,因常年在外带兵后又受伤,至今未娶妻,谢朝淇十九岁,受元后与先太子之死打击过大,病了几年,婚事亦一拖再拖,至于谢朝渊,才年十六又未定性,倒是不急。

  “朝浍、朝淇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都可以说说,婚事这两个月定下来,明年开春就把事情办了。”乾明帝果然提都未提谢朝渊。

  谢朝浍和谢朝淇俱未吭声,谢朝溶一声嗤笑:“四弟自然看不上那些姑娘家,四弟哪里懂姑娘家的好。”

  谢朝淇与他那侍卫的事情,外头早有风言风语,谢朝溶自然有所耳闻,如今死了一个江世,谢朝淇还好端端在这坐着,谢朝溶不甘心,当着乾明帝的面就刺起谢朝淇痛处。

  谢朝淇抬眼,冰冷怨毒的目光直直看向谢朝溶,谢朝溶挑衅回视,乾明帝皱眉,刚要说什么,谢朝浍忽然沉声道:“全凭父皇做主。”

  乾明帝转眼看向他:“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自己就没什么想法么?”

  谢朝浍依旧是那句:“全凭父皇做主。”

  谢朝淇暗暗握了握拳,一字一字跟腔:“儿臣也全凭父皇做主。”

  谢朝渊事不关己,淡定吃东西。

  谢朝淇如今恨透了谢朝溶,谢朝溶估计也将谢朝淇当做最大对手,谢朝淇是元后次子,若是再得到沈、杨二氏支持,只怕会比谢朝泠还难对付。

  谢朝渊想着,但他们父皇心中那个人,也未必就一定是谢朝淇,两虎相争哪有三足鼎立来得稳固。

  谢朝渊回到王府已是辰时之后,谢朝泠逛了一圈园子回来,正吃点心。

  他还在因昨夜之事生气,不怎么想搭理谢朝渊。

  谢朝渊进门前已听人说了先前园子里的事,问谢朝泠:“为何这般不高兴?是谁这么不长眼,得罪你了?”

  谢朝泠瞧他一眼,忆起昨夜这人是怎么折腾自己、逼着自己与他做那些羞耻之事,淡道:“殿下多虑了,在这恪王府里,无人敢得罪我。”

  谢朝渊笑笑,不以为意,坐下先给谢朝泠倒了杯茶,再给自己盛上半杯:“琳琅若真不高兴了,本王便将那些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之人的舌头都剪了,以后再没人敢说那些有的没的烦着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什么稀疏平常之事。

  谢朝泠皱眉:“殿下就不怕这么做,失了人心?”

  “本王有何怕的,不守规矩的本就该罚。”谢朝渊一口将茶饮下。

  谢朝泠直接拒绝:“不必了,殿下要罚人,无需以我做借口。”

  谢朝渊看向他:“真生气了?”

  “生气了又如何?殿下要哄哄我么?”谢朝泠没否认。

  谢朝渊轻声一笑,伸手将人揽至腿上。

  “做哥哥的,这般爱撒娇的?”谢朝渊在他耳边说。

  谢朝泠抬手揉了揉耳朵,双手搭上谢朝渊肩膀:“殿下……”

  谢朝渊看着他没应声。

  谢朝泠心知生闷气无用,不如借机讨点好处:“我能出府去玩玩么?你陪我去也好。”

  谢朝渊神色微顿,半晌才慢慢道:“想出府?”

  “嗯……”

  “恪王府里头不好玩?”

  “想去外头看看,殿下陪我去呗?”

  谢朝渊果然吃这一套,盯着谢朝泠看了片刻,嘴角溢出丝笑:“好,过些日子南市庙会,本王带你去瞧个热闹。”

  谢朝泠心里那口气终于顺了些,过些日子便过些日子吧,能出去便好。

  于是抬手摸一把谢朝渊的脸:“多谢殿下……”

  谢朝渊捉住他手:“本王称了琳琅的意,琳琅打算回报本王什么?”

  对上谢朝渊微微上挑邪肆又惑人的凤眼,谢朝泠倏忽笑了。

  “送花给殿下戴。”

  他随手执起朵案上花瓶里清早才插好的花,折去长枝,别上谢朝渊发髻,嫩黄花朵衬着谢朝渊英气的脸竟不违和,谢朝泠仔细端详一阵,心中满意。

  谢朝渊由着他闹,只问他:“在想什么?”

  “殿下小小年纪便这般容貌出众,将来还不知要骗得多少人心。”谢朝泠感叹道。

  谢朝渊略略挑眉:“所以琳琅呷醋了吗?”

  谢朝泠认真想了想,他在这小殿下这里确实特殊些,但这人说的什么做王妃、做皇后也做不得真,不过是一响贪欢罢了,真要拈酸吃醋,日后日子只怕不好过。

  于是盯着谢朝渊发髻上的那朵花,又伸手轻拨了拨,他道:“殿下这样的,合该有许多人恋慕,琳琅替你高兴。”

  “不需要你替本王高兴。”

  谢朝渊打断他话,语气显见地淡了,像似又生了气。

  谢朝泠很无奈,这小殿下脾气这般不好又难哄,不是该他哄自己的吗?

  “行啦,不高兴就不高兴吧,殿下高兴就成。”

  “你觉得你这样本王应该高兴?”谢朝渊声音冷硬。

  谢朝泠不想多说,凑近,亲吻他唇角:“那这样能高兴了吗?我的好殿下……”

  谢朝渊盯他片刻,眼中坚冰渐融,将人轻揽入怀,一句话未说。

第15章 “殿下,我果真比你大一些。”

  每岁霜降,南市一连三日的庙会都是城中一大盛事,热闹不输上元灯会。

  辰时末,马车自恪王府东门出,径直往南市去。南市在内城南边角上,自南城门起,占了整两条长街。

  恪王府离得不远,不用半个时辰就已到了地方。

  谢朝泠简单易了容,跟随扮作寻常富家子的谢朝渊,并不引人注意。

  庙会上吃喝玩乐的地方不少,还有各样的杂耍演出,人潮如织。谢朝泠觉着新奇,眼中绽放出光彩,拉着谢朝渊尽往人多的地方去,四处瞧。

  “没想到京城里还有这样热闹的地方,殿下以前也来过么?”谢朝泠被街角的龙灯表演吸引视线,顺嘴问谢朝渊。

  谢朝渊抬手按住他肩膀,让他别往前头挤:“没来过,倒是听人提过很多回。”

  “那殿下也没有传闻中那般贪玩。”谢朝泠笑道。

  在处木匠铺子里,他给小黄挑了个黄花梨木的鸟笼,造型十分别致新奇,谢朝泠一眼看中,问过价直接掏了钱。

  恪王府中人人都有份例,谢朝泠自然也有,每月光是银钱就不少,谢朝渊命人按亲王妃份例给的他,谢朝泠并不知道这个。

  “这个鸟笼子比府里的大些,小黄调皮,这样它在里头能自在些。”谢朝泠买下东西,拎在手中给谢朝渊看。

  谢朝渊往下睨了眼,目光在那鸟笼子上转上一圈,不咸不淡道:“这种笼子,你若是想要,王府的木匠能给你做十个八个,都比这好。”

  谢朝泠好笑道:“这有现成的卖,何必再做,殿下,你连这点小事都要计较啊?”

  这小殿下心眼大约真的只有针眼那么大吧。

  谢朝渊转开眼,没再说。

  谢朝泠目光落到铺子外,前头有个卖糖人的摊子,旁边围着一圈孩童,不时发出惊叹嬉笑声。谢朝泠心思动了动,拉着谢朝渊过去。

  “糖人要么?买个送你。”谢朝泠看着谢朝渊笑。

  谢朝渊回视他,板着脸不说话。谢朝泠啧了啧:“跟只鸟儿争风吃醋,殿下你几岁啊?”

  谢朝渊依旧臭着脸不说话,谢朝泠就当他是想要,在那群孩童都拿到糖人离开后,冲摊主老头抬了抬下巴:“我们要两个。”

  老头笑问他们:“小郎君们要什么样的糖人?”

  谢朝泠顺嘴道:“他属兔,我属虎,就要这两个属相的。”

  谢朝渊看他一眼,心思微沉,没吭声。太子哥哥的生辰是庚寅年正月十五,天下皆知。

  谢朝泠全副注意力都在老头快速动起来的双手上,并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一只兔子糖人很快捏好,最后一步需要将之吹起来,老头笑呵呵地冲谢朝渊道:“这位小郎君自个来吹吧?”

  谢朝渊淡声示意谢朝泠:“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