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男妃 第4章

作者:止宁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架空

  少年的时光便是这般的单纯,记忆里丢掉了的松子糖的香甜气息愈发的浓郁,偶尔睁开眼睛似乎还趴在他爹的背上,顾清宁咕哝一声,还在想着,这次他可生气了,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原谅他爹——至少要过三天才能理会他,但是他好困,爹的背又好宽大,仿佛可以承载着他的一切,夕阳的余晖中两道身影晃晃悠悠,耳边是那胸腔里传来的长长的叹息。

  梦里意识到这只是梦的顾清宁鼻尖一酸,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出来。

  萧玄衍长长的一声叹息,将他揽在怀里,这小子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转瞬间便将他胸襟的一块给弄湿了,怀里的少年还使劲蹭了蹭,将鼻涕全蹭在他身上了,抓得他的衣襟,一抽一抽地,哭得十分伤心。

  有着野猫般的脾气,却没有野猫的眼色,这小子……黑暗中萧玄衍目色幽暗,看着怀中人那浮肿的双颊,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那副神气的模样,显得可怜的紧,萧玄衍低头拿唇印了印他的,好歹等他慢慢平息下来了后行掌于胸,功行小周天,慢慢的,那粗糙的掌心凝聚了丝丝的热气,随即他附掌于顾清宁的小腹处。

  顾清宁眉头一皱,呻吟了一声,似乎痛苦的紧,眼看又要哭了,萧玄衍轻声哄着,顾清宁只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疼……好疼……”

  “乖。”

  亲了亲那皱着的鼻尖,顾清宁使劲往他怀里钻,拚命挣扎,想躲开小腹上那只让他疼痛的手。萧玄衍额头出汗,唇色渐渐开始发白,但他仍旧紧紧扣住顾清宁,又过半柱香左右,顾清宁的挣扎渐渐轻缓,很快,他便沉沉睡去,甚至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萧玄衍脸色发青,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便掏出怀里的一颗漆黑药丸吞服了下去。他看着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少年,顾清宁眉头不再紧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萧玄衍俯身下去将它轻轻吃了。

  站了起来,他朝屋外走了去,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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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枝上的露水凝结成珠滴了下来,落在墨荷的脸颊上,墨荷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待到看清周围的一切便吓了一跳——她、她居然在院子里睡着了!

  墨荷连忙站了起来,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向睡眠甚浅,怎会就这般大喇喇地幕天席地的睡了一夜,墨荷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猛然瞪大了。

  她的少爷!

  墨荷差点没有甩自己两个巴掌,一提裙子,立时便往里屋跑去。

  顾清宁背着墨荷躺着,一动也不动,白衣如雪,黑发如瀑,可就是一动不动。

  墨荷哆嗦着唇,泪水立即浮了上来,还没等到她放开嗓门大哭,床上的那人翻了个身子,迷迷糊糊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咂了咂嘴。

  墨荷脸色转换不过来,呆了那么一瞬,随即剧烈的狂喜袭来,她一下子冲了过去,紧紧地趴在顾清宁胸口,哇哇大哭起来。

  顾清宁睡得正好,耳边却天雷一般地响起墨荷的哭嚎,自是满脸不快,

  “墨荷你这大清早的……哎哟!”

  顾清宁压到了什么东西,脸一阵痛,看清了来,原是自己的赤练鞭,他有些疑惑,将之拿了起来,细细一瞧,确实是自己的那根。

  记忆渐渐回归,他还模模糊糊记得那个姓赵的小子唤了一帮人死命打他,还将他的赤练鞭抢走了,怎地又在自己这边,还没想个所以然来,只听见墨荷又惊又喜的声音,

  “少爷,你的伤好啦!”

  顾清宁这下才缓神过来,一摸自己的脸,哪里是记忆中火辣辣的模样,身上亦是没有任何一丝痛感,如若不是还有些淡淡的淤痕,顾清宁几乎都以为昨日那一番惨烈只是一场噩梦呢。

  墨荷拿手拍拍自己的胸脯,似是十分庆幸,呜的一下又是哭了,“阿弥陀佛,观音大士如来佛祖保佑,歪打正着,歪打正着,亏得你给黎叔买的那些药!”

  顾清宁见她又哭又笑的,捏了一下她的脸,“哭什么,本少爷那是叫贵人自有天助。”

  墨荷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擦干了自己的眼泪,顾清宁哎唷一声,连忙差使墨荷,“黎叔!快去看看黎叔!”

  墨荷闻言匆匆往隔壁屋子奔跑而去,没一会儿又匆匆回来了,脸上带了喜悦,“少爷,黎叔退烧啦!”

  顾清宁终于是将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摸了摸那依旧鲜红的赤练鞭,昨日那一番不堪重新回到脑袋,顾清宁将牙咬得紧紧的,“老子非得要那姓赵的好看!”

  “哎唷,我的少爷!”墨荷小心翼翼朝着屋外看了一眼,“你可别再这般惹是生非了,这伤还没好完全,你可得好好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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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顾清宁的伤已无大碍,但稳妥如墨荷,恁是让顾清宁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一段日子,在顾清宁养伤的日子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便是打了两年的西疆战役终于以胜利告终,武威将军赵穆带军苦战仨月,连同当地地方军形成围合之势,终剿月氏余党,除了西疆威胁,边关急报传来,举国上下一片欢腾,肃宗大喜,速命赵穆班师回朝,二月中旬正值肃宗万寿,他将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而后在应胜殿举行盛大的犒军大典,扬武功君威。

  第二件事便是梁王病重的消息。

  顾清宁在得知第一件事情时沉默了一会儿,但第二件事使得他嘴角立刻咧得老长,几日卧床的郁郁之气一扫而光。

  将手上那扇子一展,顾清宁呷了一口碧螺春,酒楼下的行人三三两两走过,微风穿过街市上的人间烟火朝着酒楼上飘来,顾清宁只觉得自己的毛孔都是清爽的。

  李衡又给他斟满。

  顾清宁原本翘着二郎腿躺在那太师椅上,看着李衡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莫名的觉得有些滑稽,便坐了起来,将扇子合上,

  “听说皇上甚是重视你,本少爷咋就没看出来你有啥特别的地儿?”

  李衡已是听惯了他的这些戏谑的话,只微微一笑,“许是圣上错眼了。”

  顾清宁撇了撇嘴,他从来没有见过李衡有被他惹怒的时候。

  叫他南蛮状元,说他没有读书人的样子,拿他肤色开玩笑,说他黑如大食国人,可李衡至多是淡淡一笑。

  顾清宁觉得有些无趣。

  “喂,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兔儿爷,你待我这么好做什么。”

第7章 召幸

  李衡呆呆地望着他,万般没有想到顾清宁会如此直白说了出来。紫砂壶的茶水满溢出来,浇在桌面上,顿时惊醒了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可随即顾清宁朝他扯了一个大大地微笑,

  “也是,不就是敬仰老子那老学究的爹么,再请本少爷吃一盅这‘一香阁’的招积鲍鱼盏,说不定咱胃里舒坦了便会想起我爹那些个还没面世的典籍呢!如何,十分神往吧?”

  还没等李衡答应,顾清宁已经招呼伙计了,

  “来一盅,不、两盅招积鲍鱼盏!现做,麻溜点!”

  那伙计应了一声,一甩褡裢,立刻飞奔去吩咐厨房了。

  很快,端盘小二便送来两盅陶簋盛着的鲍鱼盏,热气腾腾,氤氲着食物特有的香气,顾清宁眼角弯弯,立刻拿羹匙舀了一点汤汁入嘴,

  “还是这个味儿,没换厨子!”咂咂嘴,顾清宁十分满意,然后将两盅鲍鱼盏都往自己这边巴拉,“你要吃自己去叫唤。”

  李衡看着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心里倒是堵得很,他倒宁愿看见那副初遇时防备而富有攻击性的样子。

  “若真是喜欢为兄为你再叫两盅。”

  “那多不好意思,这一盅鲍鱼盏一两纹银,我今儿都吃了二两,南风楼的小倌儿陪聊也是这个价,本少爷可不敢诳你,”

  “你!”李衡听他这么一说,脸上居然带了怒气,“你知道我并非当你是那种人!”

  “那种人?”顾清宁放下了羹匙,瞄了一眼外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我本来就是那种人。”

  “宁弟!”

  “难道不是么?”顾清宁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上的赤练鞭,又将脑袋抬了起来,换了一种欢喜的神色,“要不你跟梁王讨要了我,本少爷在那梁王那里混得忒差,一点儿也不受宠,最近还得罪了他心头爱,过得可难啦,都喝了三天的粥了——老子嘴里快淡出鸟来了!”

  “……”

  “算啦,你区区一个状元……只是你几时再唤本少爷作陪,”顾清宁咬了一口那肥厚的鲍鱼,“咱这失宠小爷可没啥机会吃这些好东西呢,下次我要吃春风楼李师傅的杏仁酥酪。”

  话音未落,手上便是一紧,李衡将他拉了起来,

  “干嘛?”顾清宁一甩他的手,竟发觉他一介书生,气力竟是这般大,他一点都动不了。

  “去梁王府。”李衡的手传来暖暖的热意,他看着顾清宁,眼里有着痛惜与一些莫名的情绪。

  顾清宁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般作弄李衡是为了什么。

  或许自己是压抑了太久了,或许是这么些年来待在梁王府,他再也没有一个朋友——他如此的寂寞,有时路过平静的湖水,看着湖镜中的自己都仿若一具没有灵魂的尸首。

  那天,顾清宁与他约了时间,说是第二日午时便还他钱,可回府时却发生了那么一档子事,等到顾清宁伤愈想起来时已过了三日,顾清宁原本也没记挂心里,只是觉得那南蛮状元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便算是让他见识见识人性的恶劣得了。到了第四日因着自己躺床上着实太过苦闷,墨荷又坚持原则得很,顾清宁在快被憋坏的情况下,趁着墨荷熬药的空档便偷偷溜出梁王府了,没成想那李衡还守在那里。

  顾清宁几乎要以为他四日都守在这里了,李衡只跟他说,他也是恰巧路过。

  顾清宁也没去追究,只是自此以后,在李衡休沐的日子,二人常常厮混在一起。

  他太需要一点别的东西了,他才十八岁,未及弱冠,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过后,他失去了他的一切,他的那些骄傲与尊严一去不复还,除了对他忠心耿耿的墨荷与黎叔,他的世界黑暗得可怕。

  见到李衡的第一眼,只觉得这个南蛮状元如同儿时在太傅府里养的那只乖乖的家犬,老实的让人忍不住想逗他,可此时顾清宁却不敢直视李衡那双眼睛。

  那些目光落在他身上,要将他的自私烧灼得无地自容。

  顾清宁啊顾清宁,你也不过如此凉薄。

  “别去,求你。”顾清宁摇了摇头,“从此时开始,咱不提其他,本少爷只想吃东西,又贵又好吃的东西。”

  看见李衡还要再说什么。

  顾清宁面露愠怒,“干你娘到底应不应老子!”

  李衡叹了一口气,垂下手来。

  一丝微风吹了进来,将二人的衣摆吹得一晃一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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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里的时候,墨荷已在小院子里生火熬粥了,顾清宁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食盒给她,面露讨好,

  “墨荷小美人,别熬这劳什子粥,本少爷带好东西给你了。”

  墨荷回首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继续倒腾她的小炉子了。

  顾清宁只好走到他面前,再次软声,“我下次不敢了,保证老老实实躺着,老老实实听咱墨荷大人的话成不成?”

  “少爷说这些做什么,奴婢一介丫鬟,哪里敢让主子听话。”墨荷的声音冷冷的。

  这小丫头愈发难伺候了,可惜他又拿她没有法子,连她的薪俸都是萧玄衍发的,顾清宁只能再度嬉皮笑脸,

  “本少爷都躺了三日了,再躺下去这腿都不利索了,好墨荷,快起来,这一香阁的十色翡翠点心,好吃着呢!”

  “奴婢没这口福,禁足令刚撤,可这粥还要再喝上七日呢,奴婢只是寻思着奴婢命苦,只盼望这一个月快快些过,让膳房恢复咱院里的食盒,好让咱吃上一口安稳饭。”

  这平日里老老实实的丫鬟讥讽起来口齿竟是这般伶俐,顾清宁堵得一张俊脸红通通的,却无可奈何,唯有三番四次地保证,墨荷才翻了翻眼,勉强接了他手上的食盒——这主子做派可把顾清宁膈应得不行。

  吃了饭将黎叔扶去睡觉后,墨荷跟顾清宁说了一个她听来的消息,梁王最近又有新宠了,是南阳王敬献的舞姬,据说这舞姬身有异香,但凡经过之处,香气便会绕梁三日,绵延不绝。

  “这厮色心不改,卧病还不忘四处收罗美人,真他娘的……”顾清宁思来想去仍旧没有一个好的形容词来形容。

  “那赵公子可惨了,还去舞姬那里闹来着,结果被总管赶出西厢,现在住的地儿可没比咱好得了多少。”

  “哼!”顾清宁一听那赵公子三个字当下便怒火上头,“老子还没找他算账呢!”

  墨荷眉头一皱,“少爷,你又忘记你答应过奴婢的,不再惹是生非,徨说少爷你找他算账,便是其他院里曾受了他气的都赶不及整治他了,你就别再多事了,小心王爷发起火来又将你禁足断食了!”

  顾清宁没有说话,他倒不是担心萧玄衍拿他怎么样,只是他唯有靠着萧玄衍这厮争取去春猎的机会。原本他打算让李衡想法子,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可以,他希望李衡永远都不要淌进这趟浑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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