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男妃 第9章

作者:止宁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架空

  墨荷呆呆的,伸手过去,将之拿在手里,是自己给他的锦囊。

  墨荷一下子反应过来,冲了出去,四处逡巡,可哪里还能见着那主仆二人的身影,

  墨荷跪伏在地,不顾往来家丁仆妇投来的异样神色,嚎啕大哭。

第13章 重逢

  初春乍寒乍暖,京城街道边的杨柳已吐出新芽,一二燕鸥掠过,三两车马悠然行走,显得一派宁和,顾清宁步履有些轻浮,他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春日,茫茫浮世,竟无一处可去的地方。

  “少爷……我们……”

  黎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忧愁,嗫嚅的唇颤颤,

  顾清宁知道他想问什么,心间无尽的绝望,这三年自以为是的委身伺仇,竟是这般可笑不自知的下场,天下啊天下,天下之大,何处可以立足。

  顾清宁并不想去麻烦李衡,那个纯粹得有些痴傻的读书人,顾清宁已在他身上寻求了太多做人的尊严,他假似看不懂李衡的情意,若无其事地享受着二人间对等的交往,可越是在这最绝望的境地,他越不想再去享用他的温情。

  还有墨荷那个傻丫头,傻乎乎地跟着他这样一个主子,甚至还要拿自己辛辛苦苦省下来的体己钱去贴补他,历经沧桑巨变,这般的世间真情他岂能安然享受。

  他两手空空,唯有一副被人百般玩弄后厌弃的身子,本该立时自尽,可大仇未报,黎叔年老体弱,他又何辜,兢兢业业为顾府卖命了大半辈子,最后跟着他连一处栖身的地儿也没有。

  “黎叔,我真没用。”

  顾清宁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悲从心起,咬了咬牙,好歹是没在这大街上落下泪来。

  黎叔摸了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少爷,是老奴连累了你,”

  “咱们是一家人,作何说出这等话来。”

  黎叔再一声长叹,铁汉年老,蹉跎如此,终究亦是妥协,“阿宁,咱别跟梁王作对了,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他权势滔天,碾死我等如同蝼蚁一般,这等恶人只有等天去收拾他了,顾家可就剩你这根独苗了,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顾清宁不予争辩,他连反驳的气力都没有,唯有握紧拳头,将指甲紧紧掐进掌心里。

  正心灰意冷间,却闻耳边一阵衣带角声,顾清宁抬头一看,却见李岩长身而立,冷目递了个信笺与他,面上多多少少带着不屑,

  “顾公子,这是梁王的一点儿小意思,毕竟侍奉王爷三年,没有幸劳也有苦劳,这里面有三张银票,只要顾公子用度得宜,想必用个十年八载不是问题。”

  萧玄衍!

  顾清宁眼里快要喷出怒火,即便待他如同鼠耗各般作弄,厌弃后又将他赶出府去,可仍还不忘最后再践踏一下他的尊严,顾清宁身形一晃,按了一下胸口,好歹将那猛然涌上心头的痛意给压制下去,当下拉着黎叔便掉头就走。

  李岩一声轻哼,“劝顾公子三思,若没有这些银子,末将看你连这京城都走不出,又何必拿捏这些姿态。”

  顾清宁的脚步停住了。

  李岩见状眼中更是一丝讥诮,大业未成,无论梁王是何用意,总算将这厮弄走了,看了看眼前那弱不禁风柔若无骨的身影,一个男子,居然比女人还要妖媚上几分,像什么话,作为一名刚正不阿的武将,李岩最是烦腻这等公子哥,他甚至走都不愿走过去,双指微微发功,那信笺便飞落顾清宁足下,旋即转身离去。

  顾清宁摒了一下呼吸,眼前发黑,他身子晃了晃,将地上那杏黄色信笺拾起,放入怀中。

  如若没有那般近距离,黎叔几乎看不到他微微抖着的手,

  “少爷……”

  顾清宁顿了顿,回头朝他惨然一笑,“黎叔,咱们走吧。”

  顾清宁将黎叔安顿在城郊的一户农家,这农户是个老实人,顾清宁给多了钱都不肯收,原本他想买一处小院子与黎叔住着再从长计议,但他所做之事凶险非常,不说累及黎叔,便是黎叔那性子断然不肯让他去做的。

  住了一段时间,趁着黎叔午睡,给他枕头底下塞了两张银票后,顾清宁便悄无声息地在那农户家里消失了。

  他寻了一处城西的不起眼的客栈住着,如今他进不了宫,任何门道也没有,可他至少要试上一试,这天下还没到萧玄衍手上,他虽只手遮天,可天下到底还是如今皇帝的。

  任何方法都要一试。

  当年顾老太傅有一至交同僚唤作曹涣,因顾府一事连累,如今被排挤在国子监任参领知事这一闲职,当年顾老太傅身遭灭门,亦是他偷偷支使气力收敛后事,如今虽已泯然于朝,但十年交情,想必心里还存有一点感念,只是他官职低微,去不了春猎,可至少他身处庙堂,许尚有一些门道。

  曹涣听闻仆人来报,以为是些偏远破落亲戚来蹭关系的,本不欲接待,但见着仆人递上一块玉牌,立时大惊失色,亲自去门前迎客。

  顾清宁揭下头盖,做了一个揖,“曹大人。”

  曹涣连忙往他身后看了看,关上了门,“顾小公子,你,你怎么来了。”

  顾清宁看见他那副避之不及的神情心里首先便冷了几分,可再多的屈辱他也受过,更何况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避嫌。

  顾清宁跪了下去,开门见山,“曹世叔,望你念在我爹当年与您的交情,帮帮侄儿!”

  曹涣一见顾清宁便知道他所为何事,听了这话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公子,你快快起来,下官,下官哪里有那般能耐,如今梁王将敝人排挤到这国子监当一个区区的闲职,下官便是有心也没有那个手腕去动上梁王分毫啊!”

  顾清宁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泪水滚落,

  “世叔,当年我爹惨死,落了个这样屈辱的名头,我被梁贼霸在府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必曹叔这些年也不好过,若有其他法子我万万不会找上世叔,只是,只是我身为人子,即便有一丝希冀,我也不会放过,曹世叔,求你帮帮我!”

  曹涣双脚发软,“小公子,你别为难下官了,下官舍了这身倒是不打紧,只是敝人上有老母八十,下有稚子未足三岁,你,你让我如何是好。”

  顾清宁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我此番过来并不想让世叔为我伸冤,只是需要世叔为我引荐一人。”

  “……谁?”

  “皇长子萧宇灏。”

  曹焕心间砰砰作响。

  顾清宁见他脸色发白,便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已明了,又连磕三个响头,他肉嫩,哪里经得起这般,额上便有血迹出来,衬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愈发可怜见的,看得令人心生不忍。

  曹焕扶起了他,叹了口气, “小公子,你,你何苦这般,皇长子便是再心有不甘,他也拧不过梁王这大腿啊。”

  顾清宁摇头道,“曹叔,若是万般不得已,我定是不愿意累及你,可我委身三年于梁王府,功败垂成,落了个这样的残破之身,若不拼这个最后的一丝希望,我如何下去见我爹!”

  见曹焕面有挣扎神色,顾清宁又道,“便是曹叔你,难道百年之后见了我爹还能心安理得地与他同座么?!”

  曹焕扶额叹息,过了一会儿,道:“小公子,下官没法立时应了你,敝人官职卑微,手段有限,你暂且回去,敝人尽力一试,只是……唉。”

  言已至此,多说无益。

  顾清宁心知曹焕懦弱,不敢再逼,只能连连叩谢,暂回客栈等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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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一等又是三日,顾清宁愈等愈是焦急,生怕曹焕萌生退意,一时却又拿不出任何法子,犹如热锅里的蚂蚁。

  等到第四日,他再也等不了,带上头盖纱便前往曹府问话,刚出门便被一道手臂拦住。

  顾清宁抬头一看,心下顿感不妙,几个嬉皮笑脸的地痞正望着他笑。

  “滚,老子没空理会你们!”

  “哎,美人,别每次见面都这般剑拔弩张的嘛,咱只想请美人吃酒,怎么,陪咱去坐坐?”

  为首的地痞露出一脸□□,后面的更是跟着起哄,眼前这些登徒子都是附近街道上混的,为首的那个前几日无意间瞥见顾清宁的模样,又知顾清宁独自一人住在这儿,自是惦记上了,上回被顾清宁用赤练鞭抽过一回屁滚尿流之后居然还不长记性,这回带了更多的人过来了。

  顾清宁心下恼怒,捏了捏手上的赤练鞭,“滚开,上次抽的还不够?!”

  那地痞笑容凝滞了一下,上次亏得闪躲的快,胸前的浅浅鞭伤虽已结痂,但仍旧隐隐生疼,可想而知那赤红鞭子多少厉害,不过色令智昏,他随即又笑开了,眼光逡巡在顾清宁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放不开,“啧啧,果真是个辣美人,也不知这细皮嫩肉的尝起来究竟如何销魂,亏得今日咱多了几个弟兄。”

  顾清宁如何忍得这般淫词浪语,神色一狞,挥鞭而上,那地痞被打了一次之后,见着顾清宁挥鞭早已躲开了去,一旁的地痞趁他收手之际立刻上前,三两下将那鞭子夺了下来,顾清宁大急,连忙上前抢,然双手早已被身后的另一个给反背住,随即,头纱被扯了下来。

  一时间,几个痞赖看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乖乖,大李,你说是个美人,这美得老子都舍不得让你独享了!”

  “嗨,好说好说!老子岂是那种吃独食的人!今儿咱几哥俩……嘿嘿……”

  周围又一阵不坏好意的哄笑。

  顾清宁又惊又怒,反制他手的地痞还伸首往他脖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猥琐的叹声。

  “香!软!”

  “他娘的胆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让你们不得好死!”顾清宁瞠目欲裂。

  “啧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几个地痞再度哄笑起来,他们其间有的是京城府尹之外甥,有些乃富商之后,多多少少都有些门道,故而大庭广众之下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当下又有一人上前摸了一把顾清宁的脸,只觉得入手滑腻,更是啧啧称奇,便迫不及待拉走了他,顾清宁被连拖带拽的,怒骂连连,仍一路被带往客栈里去。

  正当顾清宁心生绝望之际,一声怒喝破空而来,

  顾清宁一下子呆住了,随即恐慌、自卑、羞惭、酸涩等诸般情绪袭上心头。

  这声音他听了十多年,可如今,他却是如此害怕听到这个声音。

第14章 往事

  地上的几个登徒子不断打滚哀叫,一位劲装男子长身而立,冷目睥睨,这一番混战,其中一个眼尖的居然认出眼前的人来,他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跪地讨扰,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是武威大将军!求将军大发慈悲饶了则个!”

  这话一出,其他的地痞流氓自是惊慌失措,亦是当场求饶起来。

  赵穆不去理会他们,只上前扶起了地上瑟缩的人,顾清宁双手抱着脑袋,躲开了他的搀扶,拾起地上的赤练鞭慌慌张张要往外面跑去,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拽住,顾清宁死命挣扎,可他素来气力小,赵穆又是个沙场厮杀的好手,哪里能挣扎得过。

  “阿宁!”

  顾清宁浑身一震。

  他转身过去,看着赵穆,脸上失了血色,一脸的仓皇。

  赵穆满眼的疑问,满眼的心痛,满眼的不明情绪。

  唐子来从后面匆匆赶了上来,“子龙,可有事没有?”

  看了一眼眼前的白衣少年,唐子来脸上闪过几道疑惑与鄙夷,随即又淡了,一副和煦的模样,他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

  “清宁弟弟,三年不见,可好。”

  顾清宁一怔,更是无地自容,他好容易甩开了赵穆钳制他的手,退后好几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威仪堂堂,不怒自威,另一个芝兰玉树,温文尔雅,如同一对璧人那般站在他眼前,换作三年前,他定是会赖在赵穆那里生气,不许他跟别人玩得比自己还好,可如今,顾清宁如同那仓皇的过街老鼠,曝光在热烈的日头下,自卑恐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吞没。

  “你……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我不是……”

  赵穆满眼哀伤,他想伸手握住顾清宁的手,可顾清宁却恍若烫着了的一般甩开手来,立时向远处跑去。

  赵穆正欲追去,却被唐子来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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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跌跌撞撞冲进客栈,关上大门,钻进被窝,拿了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脑袋痛苦极了,乱糟糟轰轰作响,一会儿闪过少年时两小无猜的光阴,一会儿又忆起被压在梁王身下媚媚讨好的下贱模样,一会儿又是顾老太傅那张血淋淋的脸。

  若世间再无重逢,故人不再相见,那该有多好。顾清宁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咬咬牙猛然坐了起来,朝着自己脸上左右开弓,连甩了十几个巴掌,直至两颊微微肿起,嘴角一丝红艳淌出,可是泪水仍旧不断地流,他再也忍受不了,扑在那略带潮气的被褥上嚎啕大哭。

  他与赵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那些年少时一起度过的岁月,那些淹没在禁忌时光里青涩的感情,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三年前那个夜里,幻化成虚无的云烟,朝着无间地狱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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