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第156章

作者:暮夜希 标签: 古代架空

  许证退至槐延。

  二更天,军机大臣鱼贯入宫,一个一个的肩并肩跪在齐国皇帝的寝殿前,求请皇帝撤出硕粱。

  皇帝缩在寝殿内,一声不应,仿佛听不见。

  天塌了,他扛不住。

  “你们都让开!”

  “二皇子,陛下有旨谁都不见。”

  “滚!”二皇子抬腿就将拦在身前的内官踹倒在地,推开寝殿的门大步冲了进去。

  “父皇!”二皇子入内,直接给皇帝跪下,“请父皇允儿臣领军!”

  齐国皇帝刚想开口责骂二皇子,却被他一句话给整懵了,领军?领什么军?

  “你说什么?”

  “父皇,肴山军不过三四万人,且都是山野村夫、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

  请父皇允儿臣领慕家厢军三万出城退敌!并赶往槐延策应许证大将军!”

  “你……你要带走慕家的三万厢军?”

  “父皇,硕粱有禁军五万,城卫一万,足以护卫皇城。

  但若许证大将军的十万人尽数折去,我大齐便再无依凭!”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苦笑一声:“外头那些人都在求着孤迁都呢。”

  “父皇!儿臣亲自领军必能大振我军声势!若儿臣不敌,父皇再做迁都打算也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

  ***

  飞鸽传书送到沈律手中时,他们一群人正围在火堆旁烘衣服。

  昨夜,唐绫留了个心眼,刚下雨时他便寻了张油纸将他们的衣服包了起来,虽然整个茅草屋都泡了水,可他们的衣服都是干的。

  这会儿雨停了,才换了衣服,不至于太过狼狈。

  “怎么了?”唐绫看向沈律。

  沈律将书信递给唐绫,一边说道:“齐国皇帝令二皇子领军驰援许证。”

  不必沈律再多说什么,唐绫和祁霄都知道情势紧迫,肴山军虽然围了硕粱,但齐军背水一战,肴山军一群连刀枪都使不顺的流民是不可能挡得住的。

  何况现在肴山军中只有严川他们,没有祁霄坐镇,更是力有不逮。

  唐绫看向祁霄,等他开口。

  “看来,我得走了。”

  祁霄微微垂头,避开唐绫的目光,只要唐绫说一句不想离开他,祁霄会抛下所有跟唐绫走,可他知道唐绫不会对他说那样的话。

  唐绫微微启唇,最终沦为一声叹息。

  再多拉扯终是要分别的。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池越拉着宗盛起身,悄默默地去牵马,留下唐绫面对祁霄。

  祁霄忽然抬眼看向唐绫,伸出手去。

  唐绫便将他牵住了。

  分明是咫尺距离,分明是紧紧相扣的双手,为什么那么难?!

  “你会等我吗?等我去找你。”

  “我等。”

  等一辈子也无妨,若等不到,大不了在奈河桥上继续等,直到他来。

  “那我再信你一次。”

  祁霄缓缓松开了唐绫,转身走向宗盛和池越,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得策马离去。

  仿佛前一刻,祁霄还是那样疾驰着奔向他的。

  马儿跑的太快,不多会儿他们消失在林子里,连马蹄声都听不见了。

  “公子,我们也上路吧。

  付守光粮草被毁的事情我已经命人迅速传出去,当能为楚王略尽绵力。”

  “……走吧。”

  唐绫没想到这一次的分别居然是这样轻易,祁霄走得利落,他甚至来不及伤心。

  好像,祁霄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唐绫似乎总在等他回来,在同会馆等,在霸山等,在季汌这不知道名字的荒山老林里等……他说了等,祁霄就会来找他,所以等等也无妨。

  ***

  五月十一,夏至的前一日,唐绫渡过了柳江。

  同一日,荀安侯唐峘从柳江撤军,大军进驻叄州,以齐国皇帝国书为凭据,要求接管叄州政权。

  叄州的驻军早就被荀安侯全歼,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敢回嘴的都被割了舌头,如此雷霆手段一出,不仅叄州,柳江以东的三州五郡无一人敢抗争。

  柳江以东战事平息,可齐国其他地方仍是水深火热。

  二皇子领军冲出肴山军的包围,将肴山军杀得连连溃败,一下子齐军军心振奋,不过二皇子没有紧追不堪一击的肴山军,而是连夜奔袭,驰援身在槐延的许证。

  祁霄带着池越和宗盛没有往硕粱去,而是直奔肴山,他终于让池越去联系了玄机营,命严川等人整顿肴山军,往肴山汇合。

  陈、齐之战是该一决胜负了。

第169章

  唐绫见到他父亲唐峘时,他正在叄州的府衙里整理三州五郡的文书,准备呈给皇上。

  只是一年多未见,唐峘似乎苍老了不少,鬓边灰白的发里几乎寻不见一丝黑,低着头看文书时眉头紧皱着,就着烛火眼睛总要眯一眯才能看清楚。

  “……爹……”唐绫开口,不禁有些哽咽。

  “终于肯回来了吗?”唐峘放下卷册,缓缓抬头看向唐绫,眼神平静却似乎带着些疼惜的温柔,并没有斥责的意思。

  “爹,我……回来了。”

  “我如果不喊你回来,你就不回来了?”

  “……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你可是真厉害,天下都给你搅得一团乱了。

  我让你陈国是稳住局势,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

  唐峘板着脸训儿子,训得唐绫一愣,他所做的事情都不过是顺势而为,也有跟父亲商量过,若真是要教训他,也该是为了祁霄。

  “爹,是不是皇上为难您了?”

  唐峘瞪了唐绫一眼:“废话,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在柳江停留越久,大周就越危险,陆方尽整兵列阵多时,跟只疯狗似得,就想着寻个好时机发兵大周,跳过太华江来咬老子的屁股!你如果不是我儿子,谁管你死活?!”

  “爹……”

  唐峘越骂越来气:“别喊我爹,你是我老子行吗?知道现在都怎么说的吗?说是我逼着皇上出兵伐齐,说是我拥兵自重,现在柳江以东尽归了我荀安侯唐峘!说我有个好儿子,以质子身份入陈,三言两语就用羲和公主换了十万玄铁矿,又促成了陈周联军。

  你可厉害了,荀安侯世子唐绫!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一年前要向陈国低头投降的是主和派,唐绫真的去议和,又成了他替皇上做主卖了自己的亲妹妹。

  出兵伐齐是因为有利可图,柳江以东皆是平原良田、财聚民富,得这三州五郡便可让大周空虚已久的国库充盈起来,更何况若让陈军过了柳江,大周便无险要可守,日后大难临头,还不是要让唐家领兵,用数以万计、数十万计的人命来填?!

  倘若此次陈周兵败,必然要给唐峘安个征战不力的罪名。

  可赢了,就是唐峘野心勃勃,功高震主、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唐家身上的污就是跳进太华江也洗不清。

  “……”唐绫无话可说,他知道朝中许多人见不得唐家如此得势,就连皇上都容不了,只是唐家在这个位置上,脚下已然是万丈深渊,镇不住也得镇住。

  唐峘看着唐绫低头不说话,气归气,气话却还是咽了下去,将桌案上的卷册朝着唐绫的脸扔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看得我眼都要瞎了,你来整理,明日呈送皇上。

  老子得去喝两斤酒缓缓,气死我了!”

  唐绫猝不及防地被卷册砸了脸,忙弯腰捡起来,乖巧地走到桌案前,不敢忤逆父亲。

  他知道唐峘恼的朝中之事,除了在自己儿子面前,他也无法在旁人面前发脾气。

  “你先整理,理完了让人把这些、那些全部一起送入宫中,省得有心人又乱嚼舌根,说我侵吞田财。

  张嘴就来,比说书的都厉害。”

  唐峘看着唐绫不禁大叹一声,伸手往他脸颊上擦了擦:“疼不疼?不会躲吗?回来了就没话跟爹说吗?这一年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都不说说吗?”

  “爹,我没事,您也别生气了。

  您就当他们都是说书的,胡编乱造图个乐呵。”

  唐峘哼了一声:“你理吧。

  我去喝酒。

  若有军务,你看着处理了。

  别让他们来烦我。”

  “爹。”

  “干嘛?”

  “少喝点。”

  “呀!你回来了我才能多喝点!别废话!”

  唐峘走了,顺便将自己的副将兼酒友赵长峰也带走了,留了沈律给唐绫。

  唐绫坐到桌案前,粗略看了一下案上的几份卷册,都是户籍资料、历年税款、田地卷宗等等,纷繁复杂,一夜之间要整理完几乎是不可能的,难怪他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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