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第163章

作者:暮夜希 标签: 古代架空

  当他抬手,连夏夜里燥热的风都握不住,到底有什么乐趣?

  没有唐绫在他身边,至尊之位是没意思,不世军功是没意思,天下权柄还是没意思。

  宗盛在不远处守着祁霄,看着他孤单的模样忍不住想叹气。

  “将军。”

  陆秀林带着严川向祁霄走过来。

  “城中情况如何?”

  陆秀林说:“城中已经清扫的差不多了。

  俘虏也已带出城暂时安置。

  各处衙门都已接管,陈恒带人先去去清点户部和国库了。”

  严川笑了笑:“抓了好些鸡鸣狗盗之辈。

  城中其他一切安好。”

  “辛苦了。”

  祁霄点头,向陆秀林说道,“还要麻烦陆将军跑一趟季汌。”

  硕粱是破了,付守光确实没来添乱,但他手里毕竟还有十万人,从硕粱到柳江还有两州之地要收,得派个人去招降。

  陆秀林应道:“末将领命。”

  “严川你替我跑一趟凤家,顺便将南面三州也收了。”

  “末将领命。”

  巡查了城防,吩咐了陆秀林和严川后续事务,祁霄不想着回营睡觉又折回了佔事处。

  白溪桥撑着脑袋坐在厢房里直打哈欠,见祁霄回来忍不住皱眉:“你怎么又来了?不回去睡会儿?”

  “佔事处后宅多得是房间,师兄去睡吧。”

  白溪桥看着祁霄,好半天才沉声叹气:“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祁霄仿佛在南下之前就打定了主意,硕粱城破之时,最重要的不是杀入齐国皇宫、不是夺下玉玺政权,而是佔事处。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白溪桥却最清楚,祁霄要找的是害死他父亲白柳、他们师父谷山陌的真相。

  他们当时在元京城查不清楚的真相,现在就在佔事处里存放着。

  解开阴书密函,就能令当年的事真相大白。

  ***

  转眼由夏入秋,唐峘带着唐绫回了周国都城韶阳,他们前脚刚入府还没来得及入宫给皇上和太后请安,后脚星罗卫的信报就到了。

  “侯爷,世子,元京消息。”

  唐峘接下信摆摆手让人退出去,看了唐绫一眼:“怎么,不是齐国的军报,就那么失望吗?”

  唐绫轻轻抿了抿唇没说话。

  唐峘看完信转手就递给了唐绫:“这位楚王可真有能耐……你在陈境杀了不少都事府的人,他们现在消息没那么快,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再慢也慢不了几日……”

  唐峘叹了一声,懒得说下去,走出房门留下唐绫一个人,只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唐绫看着手里的信,沉默了许久。

  信上说,楚王从佔事处翻出了秦氏通敌叛国陷害大将军白柳的铁证,陈国陛下震怒,下诏废后,赐死了里通外敌的国舅秦瑞,将五皇子封为淮西郡王贬出元京,永世不得归。

  秦氏与公孙氏斗了几十年,没想到居然栽在了祁霄手里。

  元京城中两座大山,轰然倒了一座,公孙氏根本来不及开心,另一道圣旨紧随其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膺骏命,慈旻恩荣,诸道昌平。

  国荫天道之眷,承日月之隆,粟积绢垒,以为晟盛。

  皇九子祁霄,俊明肃恭,孝悌忠信,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敬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一繁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唐绫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曲起,信被死死攥在手心。

  唐绫不是没想过,祁霄会被册立为太子,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祁霄甚至没有返回陈国,册封的诏书就已经下了。

  秦氏一倒,陛下就再扶起来一个,不仅是扶了,还是直接将祁霄立为储君。

  陛下的用意,明白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来稳住朝局,免得秦氏大树一倒,猢狲们全着急忙慌去跪公孙氏;二来恫吓公孙氏,若他们敢在祁霄回元京的路上做什么手脚,就是谋逆的大罪。

  还有一重用意,是要断了祁霄对唐绫的念想,陛下能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如今是太子之位,将来是帝位,而祁霄该懂事、该识相。

  祁霄既然被册立为太子,按照陈周的协议,他必须娶羲和公主。

  就算祁霄性子再野,他敢抛下战事只为寻唐绫下落,唐绫难道会自己毁了他亲手促成的协议吗?

  “……”唐绫缓缓沉了口气,徒自跌坐下来,他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父亲不也是这样预料的吗?

  他都知道的啊!白柳旧事、元京案子、陈周议和、联军之谋、伐齐之策,桩桩件件,要么是他推波助澜的,要么是他一手谋划,将祁霄推到那个位置上去的人就是他自己啊!这难道不正是他要达到的目的吗?!

  可他为什么心那么疼,胸膛好像被利刃一下贯穿了,疼得他透不过气来,疼得他浑身不住颤抖,疼得他又忍不住落泪……

  唐峘问过他,断干净了吗?他回答不了。

  他断不了对祁霄的思念和爱恋,舍不得,祁霄是他的,是他的……他许了一生一世的诺言,为什么又亲手毁掉了!

  青岚捧着新衣来帮唐绫梳洗更衣,准备入宫,未进门便见他晕倒在地,大惊失色:“公子?!公子!来人!来人!”

  作者有话说:

  哎哟哟哟哟……我是亲妈呀!额滴神呐!

第176章

  山树蓊郁,百鸟嘤鸣。

  唐绫被困在一场雾中,茫茫大雾,阴冷的雾水像一个巨大的蚕蛹将他包裹在其中,令他看不见来时的路,也不知该往何处走。

  身边繁茂的树都成了围困他的壁垒,林中阵阵鸟鸣都像是嘲笑和催促。

  四周围晦暗不明,唐绫抬头却望不见天光,他走了几步,脚下泥泞难行,他没什么气力继续前行,伸手扶住身边的大树,整个人微微蜷缩起来一些,想躲一躲沉沉覆盖在他身上的刺骨寒凉。

  唐绫张口想喊,可那个名字却卡在他的喉咙里,突如其来一阵剜心蚀骨的痛,他喊不出来了……

  华仪宫,太后寝宫。

  “那孩子怎么样了?”

  “是心悸不宁的旧疾。

  还劳烦太后您亲自过问。”

  太后脸上有忧虑之色,又问:“我听说已经三日了,还未醒?”

  唐峘轻轻叹说:“是,还未醒。

  许是长途跋涉太过操劳所至。

  我替唐绫多谢太后挂怀。”

  “这是什么话,他是我亲侄儿,我是他亲姑姑,你跟我假客气什么。”

  唐峘扯了扯嘴角,轻声言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太后给了唐峘一个白眼。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本是最亲近的人,却因“太后”和“权臣”的身份,必须顾忌旁人的闲言碎语,活得谨小慎微,就算在自己的宫殿里,都害怕隔墙有耳,不管说什么都有可能被别人听去,不知又会作什么妖,简直荒唐!

  “哎……这孩子,可怎么是好。

  这一年来他实在是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累。

  隆冬天里千里行军翻越凤林山……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呀!皇上不是命太医去看了吗?怎么不见好?”

  唐峘摇头:“他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哪儿能好得了?”

  “你这当爹的怎么不晓得心疼?说什么风凉话呢。”

  “汤药一滴不少地给他灌下去,可人就是不醒,太医和青岚都没办法。”

  “那就如此让他一直昏睡下去?!”

  “太医说了,许是操劳过度,睡够了就自己醒了吧。”

  “你……哎……这可怜的孩子。”

  太后连连叹息,又说,“之前皇上还说他这次回来,立了大功,加官进爵之类怕不合适,想着替他赐婚,谁曾想……哎……”

  唐峘喝了口茶,脸上平平淡淡瞧不出什么来,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唐峘位极人臣,唐家声势鼎盛,已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给唐绫加官进爵不合适,赐婚更不合适,唐绫说不定就是故意不肯醒的。

  太后还在继续说着:“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碎嘴,说什么我们唐绫病得时日无多,现下韶阳哪家千金敢嫁,怕没过门就要守寡……让我抓到那人,非活活打死不可!”

  “太后千万别为了那些风言风语置气,凤体要紧。”

  “唉……”太后叹了又叹,却也是一样束手无策,唐绫出生时太后早已经入宫,姑侄二人并不亲近,但毕竟是血脉至亲,太后忍不住心疼。

  沉默了片刻,太后才又问起:“对了,方才皇上召见留你在御书房大半个时辰,可是为了羲和的婚事?”

  “想必太后已经听说了,陈国新立太子,羲和公主的婚事早已定下,不过具体章程尚未议定。”

  唐峘没将话说透,和亲之事既定本没什么可商议的,不过当初陈周协议中约定之事十分复杂,联军伐齐已成,还有玄铁矿和通商等诸项需议,羲和公主要嫁也得等一切都谈妥了。

  太后明白唐峘话中的意思,微微点头:“羲和尚年幼,再留两年吧。”

  ……

  唐峘回到府中,疲累万分,径直往唐绫的房中去,自己亲儿子,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不担心。

  唐峘还没走进唐绫的院子就瞧见青岚提着食盒走在前面,他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青岚。”

  “拜见王爷。”

  “唐绫醒了?”

  青岚笑着点头,一脸喜色:“是王爷,公子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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