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第68章

作者:暮夜希 标签: 古代架空

  国师便是司天监监正宁晚萧。

  不多会儿,宁晚萧走出来,他身穿月白道袍,步履间正是一派仙气飘飘,只是他眼上蒙了一层白缎却让祁霄好生奇怪,他没听说国师宁晚萧居然是个瞎子?

  宁晚萧出身元星观,师从天微道人,祁霄尚年幼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人,说他是紫微星托生的仙人,不满二十岁就差点接任了元星观观主之位,只不过被陛下先请入了元京城,截了胡。

  “微臣参见九殿下。”

  宁晚萧抬手一礼。

  “宁国师有礼。”

  祁霄现在看着眼前的人,怎么都瞧不出来此人已近而立之年,若非他一身道袍,甚至都不像一个道士,他太漂亮了,似镜花水月般的漂亮,像毫无生气的漂亮,漂亮的雌雄莫辩。

  白溪桥愣了愣,一脸惊诧不已地看着宁晚萧:“……你?”

  宁晚萧微微侧脸,循声看向白溪桥,笑了笑:“又见面了,白大哥可好?”

  这回轮到祁霄惊讶了,也看向了白溪桥,什么时候他还认识宁晚萧了?白大哥,这又算是什么称呼?论年纪,反了吧。

  白溪桥一时涨红了脸,慌忙说:“不敢当不敢当,那日是我眼拙,请国师恕我唐突无礼之罪。”

  祁霄一行入元京城的第二天,白溪桥闲得无聊出门逛逛,就在大街上遇上了宁晚萧。

  那时候宁晚萧一身常服,身边没人伺候,眼上又蒙着纱,有小偷想欺负他眼睛瞧不见,摸走他的钱袋,被白溪桥抓了个现行。

  白溪桥见他一身价值不菲,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既然有眼疾,身边怎么还没个小厮,便索性做个好人,送他一程。

  宁晚萧没推辞,就让白溪桥送他去了太和观,白溪桥扶着宁晚萧走了一路,为了避免尴尬就啰嗦个不停,见他样貌年轻的很,便占了个嘴上的便宜,让宁晚萧唤他一声大哥……

  本是萍水相逢,回去同会馆之后白溪桥发觉祁霄去找唐绫,气得头疼,哪里还想得起来要跟祁霄说这无关紧要的事。

  此时此刻,再遇上宁晚萧居然是这么个情形,白溪桥只想给自己挖个地洞,赶紧把自己埋了。

  宁晚萧笑起来,三言两语向祁霄解释了前因,伸手将他们引入内。

  白溪桥见宁晚萧走的好好的,全不似眼盲的样子,顿觉自己干得蠢事似乎又多了一桩。

  祁霄也是好奇,却没轻易开口问,宁晚萧请祁霄坐下,命小道童奉茶,自己开口先解答了祁霄心中的疑问:“我的双眼生来有疾,虽能瞧见,但极为畏光,白日习惯蒙上一层纱,那日倒是让白大哥误会了。”

  宁晚萧还叫白溪桥大哥,戳他脊梁骨似乎很好玩,还上瘾了。

  惹得祁霄差点要憋不住笑。

  “国师大人,我知错了。”

  白溪桥垂首,无地自容,就差给宁晚萧磕头求放过了。

  宁晚萧抬头看向白溪桥,笑了笑:“当日你帮了我,我却骗了你,哪里是你的错呢?”

  小道童来上茶,瞧白溪桥可怜的模样,不禁轻叹摇头。

  “言归正传,九殿下是第一次参加月祭,想必章程礼部已经送到……”时辰不早了,宁晚萧不再逗白溪桥,开始与祁霄说明日祭奠的事宜。

  白溪桥默默退出殿外,仰头长舒了一口气。

  身后小道童正好出来,对他说道:“他就那性子,爱捉弄人。”

  “额……”白溪桥回头看着小道童,宁晚萧是国师之尊,他身边的小道童说话不晓得分寸吗?

  小道童似乎看穿了白溪桥,耸肩说道:“道门修行本就不在俗世之中。

  按辈分,他是我师兄,自然亲厚些,没什么可计较的。”

  白溪桥点了点头,又听小道童说:“知道为什么他将我带着身边?他说,因为观中其他老道无聊的很。”

  “……”

  原来这说话方式也是一脉相承的。

  作者有话说:

  微博-暮夜希,偶尔开车的话会放微博(明明已经节能减排了……)

第74章

  月祭的章程宁晚萧亲自带着祁霄走了一遍,该做的礼一一教会了,费了些许时间,转眼就到了午时。

  陛下午后要来听经,让祁霄陪着,宁晚萧自然留他一起用午膳。

  “九殿下一定奇怪,怎的月祭之事先前不曾提过,突然就要你来了。”

  祁霄看着宁晚萧,他心中确实有疑惑,只是没想到解答他疑惑的人会是宁晚萧。

  “早上,宫内来传话,说陛下因户部之事恼怒不已,下旨将大皇子禁足府邸思过,无旨不得出。

  月祭缺了大皇子,正好由九殿下来替。”

  宁晚萧笑了笑,慢慢喝了口汤。

  月祭的流程虽说有些繁复,但多一人少一人的应当不妨事,没道理一定要让祁霄来替。

  “九殿下以为请殿下入列参加月祭是事出突然?”

  祁霄皱了皱眉,听宁晚萧的意思,莫非并不是?

  宁晚萧吃着菜,闲聊似得说道:“月祭说不重要却是中秋祭奠,说隆重又不如年终尾祭,司天监不敢马虎。

  但礼部那边却有头疼之处。

  照惯例,皇长子、陛下嫡子,以及成年了的皇子皆该参加,可殿下回京不过月前,礼部不敢擅自做主,这一拖二拉的就到了现在,才给殿下送去章程。”

  宁晚萧话说到这个份上,祁霄就全明白了。

  月祭的章程和安排全由礼部和司天监主持,一般陛下不会亲自过问。

  虽有惯例可循,但循不循例却不一定,事关皇家祭礼,礼部得看皇后娘娘的脸色。

  祁霄自回来之后,样样出风头,颇得陛下看重,皇后心中必然不快,想借月祭敲打他一番。

  礼部拟定的章程上该有祁霄的名字,只是帖子并没有及时递送给他。

  若没有陛下的旨意,祁霄猜想礼部明日一早会去同会馆请他,赶鸭子上架推他进来临仙台,出个不大不小的纰漏,他们只需说章程早就送了,是祁霄忙自己不记得,便能推的干净。

  可对于祁霄而言,作为皇子在中秋祭奠上失仪,辱没皇家颜面事小,对天尊不敬事大,何况他还生来带着个“天狼灾星”的批命,能作的文章可太多了,唾沫星子就够淹死他。

  没想到户部的案子查到大皇子头上,反而让祁霄逃过一劫。

  “多谢宁国师告知内情。”

  “内情?殿下说笑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祁霄笑了笑:“我以茶代酒敬国师一杯。”

  宁晚萧饮了茶,又说:“不过有一事,我想告诉九殿下也无妨,当做我还白溪桥一个人情,抵过那日的作弄吧。

  明日祭礼,陛下召唐绫唐公子伴驾随祭,替殿下原本的位置。”

  祁霄蹙眉,周国使节是外臣,从未有过外臣入临仙台随祭的先例,这不可能是礼部又估计搞出来的事情,陛下让唐绫来有何用意?

  “九殿下可曾听过东有启明、西有长庚的说法?”

  “还请宁国师赐教。”

  祁霄生来带了个灾星的批命,最烦就是星象、卦象之类乱七八糟糊弄人的东西。

  就算此时他身处临仙台,对面坐着的是司天监监正、当朝国师宁晚萧,他至多表面谦逊、按着性子听他胡说,礼数必然周全,听却是肯定听不进去的。

  但与宁晚萧相处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又听他方才说及礼部之事,祁霄发觉这位国师实非常人,很有些意思。

  而宁晚萧要说的话,应该也不会是无稽之谈。

  “太白日出时在东称启明,日落时在西则称长庚。

  而昨夜天有异象,太白东出卧在天狼之侧。”

  祁霄心头跳了跳,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宁晚萧难道是在华溪别院安排了的人?或者不是宁晚萧,而是陛下?玄机营吗?

  宁晚萧顿了顿,喝了口茶,浅笑道:“民俗有言太白、天狼皆为凶兆灾星,实则不然,观星乃是参见天道,自然要讲天时地利。

  昨夜异象,宁晚萧平生未见,故而是十分惊奇,于是起了一卦,竟是豫卦,更是稀奇。”

  祁霄极力控制心绪,不敢在宁晚萧面前有何表露,缓了片刻,才问:“宁国师所言颇为高深,请恕我愚钝,不得解国师言下之意。”

  宁晚萧还是笑着,双眼被蒙,祁霄看不到他是何种眼神,又是何种神色,从他微扬的嘴角里,祁霄猜不透他的意思。

  “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

  豫,象之大者,可解为安也。

  从卦象上看,是吉非凶。

  不过,豫,亦可解做怠也,伏危在暗。”

  ……只是星象、卦象?

  祁霄半刻不做声,虽还算沉得住气,却也被宁晚萧这神神叨叨的说辞扰得心烦意乱。

  华溪别院护卫重重,玄机营若想半夜潜进去,叶淮不可能毫无知觉,就算是轻功高深如池越也不能当真来无影去无踪。

  何况宗盛一直盯着池越。

  ……宁晚萧……是什么意思?

  宁晚萧起身为祁霄添了茶,脸上的淡笑始终未变,继续说道:“星象和卦象一早我已呈给了陛下,陛下当即便吩咐召唐公子明日入临仙台参加月祭。

  既然陛下如此在意昨夜一卦,我猜九殿下也会想知道的。”

  “……多谢宁国师为我解惑,伏羲之术玄妙高深,我一介凡人难解天意,多亏宁国师可上知天意下达圣听,实乃大陈之万幸。”

  “哈哈哈哈哈……”宁晚萧听祁霄给他戴高帽,弯弯绕绕得具是敷衍之词,强装镇定和装傻充楞的本事实在不似十七岁的少年郎能有的,他一时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祁霄一时摸不清楚宁晚萧的目的,之后宁晚萧却再没有对祁霄说什么,也是因为没机会,午后皇帝御驾到临仙台听经,祁霄陪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的一直犯困,却还得强撑着,跪坐端正,时不时陛下还要问他两句,似是要考一考他的悟性。

  祁霄足足熬了近两个时辰,宁晚萧终于讲完了经,将陛下送走。

  祁霄急忙辞别了宁晚萧,赶在日落前往绮雲宫探望琳贵人。

  绮雲宫内,方院判一直亲自照料着,祁霄去时恰巧琳贵人喝了一贴药睡下,他便没有打扰,远远望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方太医就在门外候着,对祁霄道:“九殿下宽心,娘娘体弱血气阻滞才至如此虚弱,要见转好总还需一二日,微臣的方子温和滋补,又辅以针灸活血通络,娘娘今夜当有好眠,明日再转醒便会舒快许多的。”

  祁霄轻轻叹了一声:“有劳方院判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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