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第71章

作者:暮夜希 标签: 古代架空

  在虎口峡截杀唐绫的刺客来自佔事处,一整队精锐人马将虎威军杀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是祁霄肯定护不住唐绫性命,这样的谋划是势在必得,非要唐绫死。

  但在蓝泉,只两名刺客就敢在虎威军和祁霄亲卫的眼皮子底下行刺?这二人身手确实不错,但不错的有限,在白溪桥和宗盛手里都未必能有三成胜算,与池越相比那更远远不如了。

  “我曾做过猜想,却无法求证,只能作罢。”

  唐绫微微叹了一声。

  那夜在蓝泉,唐绫和祁霄曾三言两语地聊过,不过当时两人相互之间全无一点信任,只有不断试探,话里话外真假难辨,最后什么结论都没有。

  祁霄坦白说道:“我原曾想,那夜的刺杀或许是做给人看的,你的死活并不太要紧,只是为了给荀安侯添堵,若能挑拨周国出兵最好,若不能,也无妨,给你爹敲个警钟,让他知道你在大陈,要懂惜命。”

  唐绫若死了,荀安侯盛怒之下出兵齐国完全有可能,就算周国主和派不愿意,陛下也会给周国足够的理由和好处推波助澜,毕竟陈齐之间的龃龉也是由来已久,敢越过凤林山入大陈国境行刺,佔事处这一巴掌打在陛下脸上,岂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所以在审过那名刺客之后,祁霄第一个便猜测是天策营受陛下命行事。

  不过如今见识过了池越的身手和本事,祁霄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若是天策营奉命行事,唐绫必死无疑。

  祁霄以前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父亲,现在似乎渐渐有些明白了,他雷厉风行、干净利落,户部说处置便处置,罗瑜的案子给曹巍山五天就必须结案,他要毁掉都护府倪珏就得死……

  而杀唐绫,荀安侯未必就会顺他的意举兵讨伐齐国,既然是未必,他就不会多此一举。

  池越对唐绫的态度,就是最好的佐证。

  陛下从未真的在意过一个唐绫,即便知道祁霄和唐绫在一起,他都放任自流、不闻不问。

  唐绫看向祁霄,一时怔愣无语,祁霄方才的话是大不敬,对谁都不能说,尤其是对他。

  唐绫倾身过去吻上祁霄,默默堵住他的嘴。

  那些话祁霄不必说,他也不必听,无论他们之间隔着多少不可能,只要这一刻他还能拥抱和亲吻他,唐绫就可以不去理会其他。

  “方才不是说不要了?”祁霄将唐绫的吻纠缠了许久,直到他身软无力,由着祁霄啃咬着他的耳垂,双手扶在他腰上,唐绫再想推开、再想逃跑,可就来不及了。

  唐绫急促喘息着,反而往祁霄身上贴得更近了,反正都是他自己挑起来的事情,对祁霄他就是喜欢、都是愿意。

  祁霄一翻身,将唐绫压住,低头吻在他喉咙上像是咬住了他呜咽吞咽,磨了片刻就此打住,伸手拉起被角,给唐绫掖好被子,又在他唇上浅浅啄了一口,枕在他肩头低声说:“你若不愿意说,我不逼你就是了。”

  唐绫侧过头,对上祁霄的眼眸,说不出话来。

  在蓝泉,唐绫曾说他知道刺客不是来自佔事处,不仅是试探祁霄,他确实心中有所揣测。

  祁霄曾以为他们所猜大约相同,其实不然,而到现在唐绫都不愿细说。

  也许是不能,也许是不应该。

  祁霄能明白唐绫有所顾虑,但还是忍不住心里滑过一丝失落。

  祁霄抬手拨弄唐绫脸颊遍的碎发,微微轻叹了一声:“无论如何,至少在我这里你不用权衡再三、不必委屈或者勉强自己。”

  “……嗯。”

  唐绫点了点头,祁霄的心意他都明白。

  “唐绫,我爱你。”

  唐绫一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祁霄说过的是唐绫,不许离开;是唐绫,我想要你;是唐绫,给我……却从未说过喜欢他、爱他……唐绫清楚祁霄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子,但听他亲口说出来的一刻,还是忍不住怦然心跳、神思荡漾。

  而唐绫也没有对祁霄说过,喜欢他、爱他这样的话。

  他原以为他们两个心有灵犀并不必说出口,可这样直白的袒露、这样深情的话听在耳朵里竟如此动人,令他突然之间喜悦溢满心间。

  唐绫悄悄钻进祁霄怀里,说:“我也是,我爱你,祁霄……很爱你。”

  亲吻不够、缠绵不够、一辈子都不够,无尽的贪婪已经快把祁霄逼疯了,他将唐绫抱得很紧很紧,紧得让唐绫感觉疼,可祁霄却已经无法松开手了。

  “唐绫,我爱你,想保护你,可我害怕,怕我做不到……”

  祁霄害怕,怕到发抖,像他看着琳贵人缠绵病榻、气若游丝时的无能为力,他恨怒交加却什么都做不了。

  对唐绫,他决不允许自己无能为力。

  “……对不起,那些事情不告诉你只是……”

  “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是都事府,对不对?”

  唐绫一怔,没说话,听祁霄又说:“如果能杀了你,对荀安侯必然是致命的打击,他只有有起兵伐齐的心思,就会被骂成千古罪人。

  而你在大陈国境中出事,大陈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议和之事周国便是立于不败之地,能向大陈讨要的好处数之不尽。

  就算你不死,也怪责不到都事府头上,对不对?”

  “……是,我是这样猜的。”

  “查证了吗?”

  唐绫不应。

  “为何不查?”祁霄气得心肝都疼,唐绫就要忍了?!

  “你救了我,我这不是没事?祁霄,这不仅事关我唐绫或者唐家,而是三国社稷的大事,周国朝局眼下还算安稳,陈周战事刚歇,难道要为了我全部毁掉?”

  “三国社稷的大事本就不是你一人能扛得起来的。

  就算没有你、没有你爹荀安侯,他们就不打仗了吗?自八国之乱到如今,死了多少人数的清吗?你爹主战不正是为了以战止戈吗?”

  道理唐绫岂有不懂,可真想要天下太平何止千难万难,且不论三国之间如何,攘外先安内,陈、齐、周自家都有自家的乱,如今陈国国力乃三国最强,可元京城还不是乱得一塌糊涂。

  “你不查,我不信你爹也不查。

  就算你爹不查,那我来查,星罗卫在大陈行事不易,难道都事府会容易?区区两人就敢在虎威军的重重护卫下动手,谁给他们开的方便之门?就算我不查,陛下也不会放过。”

  既然想明白了不是天策营,那陛下说要清查唐绫遇刺的事情就不是敷衍之词了。

  唐绫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祁霄还在气头上,被唐绫这一笑弄懵了:“哪里好笑?”

  唐绫笑着肩头轻颤:“被你这样捧在手心、护在心尖上,我很幸福。”

  “……”祁霄搂着唐绫,无奈叹了一声,“所以我只是在哄你吗?”

  唐绫摇头,轻笑着说:“不,我知道陛下会查,但却不会真的做什么,但你要查,就会有人为此而倒霉,所以我很高兴啊。”

  祁霄看着唐绫乐不可支,突然灵光一闪,诧异问道:“你不是没查,你查了,而且查到了,只是动他不得,是不是?”

  唐绫轻轻戳了戳祁霄的额头,手指刮着祁霄直挺的鼻梁上,轻描淡写地逗弄,像是故意使坏:“我若告诉你了岂不是挑拨你们兄弟感情?这样的离间计,你会不会轻易上当?”

  祁霄握住唐绫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手指,又舔又吮,又让唐绫的心跳乱了节奏。

  “荀安侯送你来,不正是希望大陈越乱越好?怎的现在爱我爱得这般痴,舍不得我卷入暗流,连你父亲都要违逆吗?”

  唐绫懵了一下,默默低了头,祁霄今夜会问就是一定要个答案,他却总想瞒着。

  回想起来,他们相识不过三个月,从他对祁霄生出好感和喜欢,到现在,都是祁霄一步一步向他靠近,一点一点逼着他接纳、把自己交托给他,现在祁霄要他坦诚、再无保留,祁霄一如既往地直白。

  祁霄搂着他,叹气道:“抱歉,我才说了不会勉强你的。

  是我不好,你莫怨怪我,好不好?”

  宁晚萧所见星象、所卜的卦言,或许在昭示着什么,唐绫忽然愿意相信一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祁霄,你想要那个位置?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没兴趣。”

  祁霄撑着脑袋,定定地看着唐绫,不带任何玩笑,认真地说道,“我回元京是母亲,为了白柳,为了我所在乎的人,现在也是为了你。

  其他的我没兴趣。

  但你若想要,我若能给,便给你。”

  “……你……你在说什么!”

第78章

  司天监临仙台,宁晚萧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抬头望着缥缈云汉、浩瀚星辰,见皓月当空,而星灿不输月辉,坠在无边无垠的夜幕上,将尘世凡俗皆包裹其中。

  宁晚萧缓缓抬手,似能触到如绸缎一般的夜、能挽住圆若玉盘的月、能摘取一枚星光握在掌中。

  “又是天狼与太白相携……师兄要不要再起一卦?这怎么能是豫卦呢?”小道童无镜满是不解,他的道行不够,可伏羲之术、观星之技自幼研习,按常理推断,天狼、太白若有异必是天下兵乱,可宁晚萧昨日居然卜出了豫卦!

  宁晚萧半晌不言语,手指点拨着夜幕上的星,问道:“若不是豫卦,而是其他的,无镜啊,我这个国师还当不当得了?”

  宁晚萧低头看向身旁的无镜,眼中带笑。

  无镜被宁晚萧看得不禁浑身一颤,突然瘆得慌。

  宁晚萧天生“眼疾”,他的瞳孔颜色异于常人,非常浅的银灰色,民俗有称“妖瞳”,视之为不详。

  宁晚萧日间双眼蒙纱也有这一份顾虑在。

  就算是身边亲近之人,像无镜这样常年伴在宁晚萧身旁,见他双眼无数次了,还是会时不时露出震惊的神色,尤其宁晚萧站在星空下的垂眼回眸,比月华更清冷、比星辰更遥远,任谁瞧了都不会认为他是凡人的,若非神仙那便是妖魔了。

  “你别笑得这么阴恻恻的,我怕。”

  无镜抖了抖,扭头往大殿走,“起卦吧。

  我还是不信能是豫卦。”

  宁晚萧笑了笑:“好,依你。”

  回到大殿中,宁晚萧起了一卦,仍然是豫卦。

  “……”无镜愣愣地瞧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从八国战乱开始的混乱要结束了?师尊说的清平盛世?师兄,你今日见了楚王祁霄,究竟如何?”

  “天机。”

  宁晚萧打了个哈欠,“睡觉去吧。

  明日月祭可有的忙了。”

  无镜追上宁晚萧,还不依不饶起来了:“师兄今日与那九殿下聊了许久,还一起吃了饭,为何只字不提?反而只问我与那个叫白溪桥的说了什么呢?”

  “陛下都不问,你就不要操心了。”

  “当年,弧矢天狼现、萧鼓望燎原的卦词是师伯历劫之前的最后一卦,他身上系的可是天下安危,连师父都极为在意,你若不以为然又怎么会特意将人请来?教祭礼这么烂的借口,怕连九殿下都不信吧。”

  “战事年年有,怪在一个孩子头上,不合适吧。”

  “但师伯的卦词不会有错……”

  宁晚萧回头看着无镜,冷冷地说道:“谶言而已,既无前因,又不提后果,十个字罢了,若是天意,我们自该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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