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第91章

作者:暮夜希 标签: 古代架空

  曹巍山被逼无奈查抄了隆泰兴,于他而言,他还有掌控事情的走向,比如此时此刻,他有机会说服祁霄就此罢手,将这事情糊弄过去,把杀人之事全栽在隆泰兴掌柜头上。

  “行凶刺杀罗瑜罗大人的是钱冲,乃是受雇于昌明商号,王堂一是其中牵线搭桥的掮客,与隆泰兴掌柜有私交,于是出事后向掌柜的求助,掌柜的心知事大,怕牵连自己,于是起了杀人灭口的歹意,被裴大人和九殿下一网打尽。”

  祁霄笑了一声:“如此倒是周全。”

  曹巍山见祁霄笑得敷衍,心里已想好了另一番说辞来说服祁霄罢手,隆泰兴不能再查,还未及开口,却听祁霄又说:“不过案子的事情,曹大人该与裴大人商量才是。”

  裴浩那倔驴脾气确实难办,但曹巍山看得很清楚,罗瑜的案子都是祁霄在推动,如果不是这位九殿下,罗瑜的案子定还是一团乱麻。

  更不必提王堂一和钱冲在闹市动刀剑,还让裴浩撞个正着,全都是祁霄一手谋划的,为的就是让他,曹巍山,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九殿下心思缜密、机敏过人,当知此案不能再查,否则朝局动荡,恐惹大祸。”

  祁霄笑看着曹巍山,他是想骂他诡计多端才是吧。

  “曹大人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也没有任何异议。

  如果有需要,裴大人那边我也可以去劝说两句,不过裴大人忠直不屈,我未必说得动。”

  曹巍山一愣,这话不是敷衍?祁霄真能答应罢手不查了?

  祁霄一笑,搁下茶盏,慢慢说道:“我曾问过裴大人,明知此案复杂难断,甚至凶险,为何要查,裴大人言,故有法度之制者,不可巧以诈伪。

  不知曹大人以为然否?”

  “……”曹巍山微微颔首,故有法度之制者,不可巧以诈伪,他岂有不知,只是身陷泥沼之中,他能做到的恪尽职守十分有限,曹氏家训不党,他已竭尽全力。

  “曹大人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曹大人一句,罗大人的案子结了,户部的案子却只结了一半,军饷尚未追回,其中会牵扯出什么来谁都不知道。

  曹大人明哲保身、不涉党争,却不知能到几时。”

  曹巍山叹了一声,他现在只能顾着眼前呐。

  “曹大人,还有一句,”祁霄的声音忽然轻轻压低了,说道,“元京城乃天子脚下,京畿都护府乃是陛下的门庭,若是扫不干净,陛下恐怕不悦。”

  曹巍山一怔,深深看着祁霄。

  曹巍山能在京畿都护府多年,不因他圆滑,而因他不党,所以陛下放心让他坐在都护府内操心元京城里大事小情,即便是糊弄事儿,也是为了朝廷和皇家的颜面。

  所以祁霄二话不说同意了曹巍山的说辞,尽快了结罗瑜的案子。

  这是为了令陛下满意,而不是因为秦氏动不得。

  而曹巍山近些年来畏手畏脚,怕得罪秦氏,也怕得罪公孙氏,但他又做不了墙头草随风倒,只能做睁眼瞎,全当不知道,能维持住元京城表面太平就好。

  祁霄其实什么都没说,曹巍山心里都清楚,但他好像说了什么,让曹巍山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

  秦氏和公孙氏两权相斗这么多年,陛下是知道的,甚至是默许的,否则太子人选早些年就该定下了,却一再推拖。

  陛下今次下旨彻查军饷案,牵出户部的烂账,到罗瑜遇害,陛下的态度似乎不明,其实从未变过,要彻查,这样的案子秦氏和公孙氏都不可能干净,那还要查?

  陛下恐怕是有立储之意了。

  “轰隆隆……”一阵雷鸣,外头闪过一片电光,大雨紧接着倾泻而下。

  变天了。

第99章

  陛下接连两日召见唐绫入宫。

  今日还是如昨日一般,唐绫陪陛下在承明殿下了一局棋,又是输了半目。

  一局棋毕,唐绫正准备告退,一阵电闪雷鸣暴雨而下。

  陛下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张绥安传膳吧。”

  “是。”

  唐绫恭敬一拜:“臣告退。”

  “外头雨这么大,留下用午膳吧。”

  “臣遵旨。”

  唐绫不敢推拒,只能应下。

  “早就听闻荀安侯世子琴棋书画皆精,正好现在有些闲工夫,过来陪朕写两个字吧。”

  陛下说着走向桌案,在殿中伺候的高陌机灵地收拾了案上的折子,将纸笔准备好,开始研墨。

  “写两笔?”陛下背着双手,看向唐绫。

  唐绫走到桌案前,提笔想到的便是怀素和尚的《小草千字文》,他这几日闲来就会写一写,不过在陛下面前他还有所顾忌,于是写了一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嗯……”陛下看着唐绫的字,点了点头,写的虽不是千字文,仿的却是怀素和尚的草书,他的字劲瘦灵动,确实得了精髓,投桃报李又暗合陈周议和,唐绫的小心思看在陛下眼里,反倒是讨喜了,“好字。”

  “多谢陛下夸赞。”

  “瞧你这草书写的不错,朕这里正好有幅好帖,赐你了吧。”

  陛下说赏就赏,便将怀素和尚的真迹赏赐给了唐绫。

  唐绫愣了愣,才跪下领赏:“臣谢陛下赏赐。”

  “你来大陈有段时日了,一切可都还习惯?”

  “回陛下,一切都好。”

  “你现在是住在同会馆吧?”

  “是。”

  “嗯……你要久居元京,同会馆怕不合适。

  高陌,准备一套宅院。”

  “遵旨。”

  “……臣谢陛下赏赐。”

  ***

  陪着陛下对弈两日,唐绫就得了一幅怀素和尚的字和一座宅院,这样的赏赐令得元京城多少人猜想无数,就连唐绫自己都一遍一遍琢磨着陛下的用意。

  唐绫临着字帖,心绪难宁。

  黄泽献茫然问道:“久闻陈国皇帝痴迷棋道,莫不会仅仅是因公子棋艺高超吧?”

  “若是如此,赏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宝物华服什么不好赏,偏赏了我字帖和宅院?”

  “这……只是一时兴起?”

  唐绫摇头。

  恐怕是与祁霄有关。

  唐绫看着手边墨玉砚台,再看面前的草书字帖,陛下分明是意有所指,可他却猜不透是指什么。

  眼下唐绫和祁霄都住在同会馆,虽然分开东、西两边院落,可祁霄来去自由,宿在华溪别院已有多日,陛下大概是知道了,才想让唐绫搬走?

  但若真是这样的意思,陛下是否太过隐晦了?他尽可训斥、责骂祁霄,或者一道赐婚的圣旨,让唐绫联姻行不通,为祁霄赐婚就容易得多,就算祁霄反抗也是一样逃不过。

  陛下什么都知道,可直到现在,又什么都没做。

  唐绫深吸一口气,或许陛下就是要他沉不住气?

  “公子为何忧心至此?今日礼部应该已经将折子呈递陛下了,公子所开出的那些条件,都是陈国不可能答应的,但陛下非但没提,反而赏赐于你,这样的态度,对议和之事颇为有利啊。”

  唐绫摇头:“着实令人费解,而且未必有利。”

  “这,怎么说?”

  “我在承明殿中写的是投桃报李,陛下说的却是我要久留元京,故而赐宅一座,分明是要扣住我、拿捏父亲的意思,似乎是有意维持陈、周之间的和平,但也有威胁之意。”

  黄泽献愁眉不展,问道:“是否问一问侯爷的意思?”

  唐绫又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暂时不必了。

  待议和之事有了进展,再一并发信给父亲吧。”

  “好,我知道了。”

  “黄叔叔近日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公子也是,莫忧思过甚。”

  ***

  池越被留在仰熙斋,还被宗盛死死盯着,祁霄的不信任就如此直白,直白到令他不悦、气馁。

  “你家王爷可真是心思难猜,我是做错了什么吗?”池越支着下巴,跟宗盛大眼瞪小眼。

  “你若有错处,爷会告诉你的。”

  池越想了想,这话倒是不假,他初来仰熙斋时,就因对宗盛的一句戏言得了祁霄一番教训。

  “既无错处,殿下为何如此待我?”

  “爷待你不薄。”

  “哪儿有?”让宗盛看着他就是不薄?

  “爷吩咐的事情办妥,没吩咐的事情别问。”

  池越闻言一笑,这倒是天策营一贯的规矩没错。

  但祁霄还不是天策营真正的主子,若有一日,他真的成了主子,却不信任池越,那便是池越的死期了。

  池越叹了一声:“罢了,与你说不明白。”

  二人无事可做,又突然无话可说,一室寂静,只听屋外风雨大作。

  忽然池越目光一闪,动了动耳朵。

  宗盛看着他,应该是他听到了什么动静,宗盛屏息侧耳静听,风雨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什么,像是脚步声。

  池越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轻轻推窗出去了。

  宗盛紧随其后,跟到了祁霄书房窗下,果然有人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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