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暮雨 第40章

作者:蘅楹 标签: 古代架空

  夏薰叫他的名字,他就慢悠悠回头看。

  一见到他,夏薰什么都忘了。

  他颠颠跑过去:“祁宴!我来啦!”

  祁宴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功课写完了?”

  夏薰说:“不好意思啊,我得先跟你道个歉。”

  他把兔子递给祁宴。

  “这我给你做的礼物,就是……不小心掉进火盆里,烧成这个样子了……你将就着看,过几天我再做个新的!”

  祁宴从他掌心里,拿起烧焦的兔子:

  “何须重做?我觉得很好看,我就喜欢这样的,有这一个足够了。”

  他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珍惜地放进怀里,又说:

  “你既然来了,就尝尝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茶,此茶汤色清淡,味道——”

  夏薰不愿被祁宴看出脸上的伤,想趁着夜色尽快离去。

  他回绝道:

  “不了不了!明天还要去书院,我先回去背书了!”

  夏薰转身欲走。

  祁宴叫住他:“等等。”

  他走到夏薰身前,借着月光一瞧,表情忽地变了。

  “你的脸——?”

  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夏薰在心里叹气,用手背蹭了蹭下巴。

  “啊?哦!这个啊……我就是摔了一跤,要不然那兔子怎么会掉进火堆里!不碍事,我先走了!”

  他逃也似地往前蹿了几步,祁宴一把按住他肩膀,将他扳了过去。

  祁宴的表情不再是疑问,他眉毛倒立,眼里的怒意呼之欲出:

  “你爹又打你了?!”

  夏薰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一不留神,嘴就不受控制了:

  “不、不是,是我二哥——不是不是!是我摔、摔了一跤……”

  祁宴更生气了:

  “你还不说实话?!你二哥为何打你?!”

  夏薰结结巴巴:

  “我……也打他了!我、我把他鼻子都打出血了……!”

  他赶紧把右手藏在背后。

  这么细微的动作,祁宴还是一眼就察觉到,立刻就问:

  “你手怎么了?!”

  夏薰假装不懂:

  “啊?什么手?我手挺好的呀!”

  祁宴定定看他:“那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夏薰不动,也不敢看他:

  “有什么好看的?我也没比别人多一根指头——嘶……疼!”

  祁宴抓着他手腕,强行把他的手扭过来。

  夏薰一喊疼,他立刻松了,可他手上的伤,他已经瞧见了。

  祁宴又惊又怒: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夏薰支支吾吾半天,实在编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全告诉他:

  “就是我那个王八蛋二哥!他又来找我的茬了!”

  他也顾不得遣词造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到哪儿说哪儿,把白天的经过,全都告诉祁宴。

  说完以后,他抢过祁宴的琉璃盏,倒了一整杯茶,一口气喝干,大大咧咧抹抹嘴:

  “就是这样!你现在知道了吧!”

  祁宴静静站立,扶着夏薰的手腕,盯着他掌心的伤,许久都不说话。

  夏薰觉得伤口太难看了,想收回手,他也不准。

  过了很久,祁宴问他:

  “还有其他伤处吗?”

  夏薰本来想说没有,后来还是把袖子撸起来,给他看他胳膊上的几个燎泡。

  韶波说烫伤不能缠绷带,伤口要露在外面才好得快。

  祁宴举着他的手臂看了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回屋内。

  他翻箱倒柜,找出好几瓶药膏,并排摆在桌上,依次揭盖去闻。

  闻完一圈,从中挑出几瓶,将瓶内的液体一次倒在夏薰的伤口上。

  夏薰见到一旁的食盒里有槐叶冷糕,不客气地拿出一块,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没吃几口,扯到下巴上的伤,疼得倒吸几口凉气:

  “嘶……嘶……”

  祁宴已经处理完他手上的伤,正在给夏薰胳膊上的大泡抹药。

  他责怪道:

  “不是很能忍疼吗?现在又叫唤什么?”

  夏薰盯着他的脸,慢慢地笑出了声。

  “嘿嘿!”

  祁宴面上愠意未退,嘴角紧紧抿着。

  他沉声问:

  “笑什么?我说你,你还笑?”

  夏薰无所顾忌,直言说: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祁宴给他的伤口涂药时,满脸都是不忍,动作放得极轻柔,小心翼翼倒出药水,怕弄疼夏薰,又怕倒出来的不够多。

  他很紧张,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他的表情十分难以言喻。

  夏薰能看出,他的眼中有怜悯和爱护,可更多的,他看不懂。

  好不容易涂完药,一盒冷糕也被夏薰吃完了。

  祁回端来一盆清水,祁宴洗掉手上残留的药,让他退了下去。

  就算受了伤,夏薰也坐不住,又跑到博古架前头站着,一一查看架子上的摆件。

  祁宴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万千心绪萦绕,百感交集。

  这是夏薰第二次带着伤来找他,他伤得这么重,还是惦记着给他庆生。

  夏薰好像不会记仇。

  明明总是惨兮兮的,看上去,仍旧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

  他习惯去承受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不公,好似还没有学会恨一个人。

  祁宴的心突地一酸,像是心脏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用刺扎了一下。

  他的眼眶陡然发热,他竟有了流泪的冲动。

  祁宴眨了眨眼,不敢相信。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想要为别人落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愣了一会儿,缓缓起身,走到夏薰身后。

  夏薰听到脚步声,唰地回头,眼睛亮亮地望向他。

  他举着被灼伤右手,仿若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在向祁宴寻求安慰。

  不对。

  祁宴暗暗摇头。

  夏薰从未想过依赖任何人,他总是尽可能地,不给别人添麻烦。

  他从不暴露伤心或者难过,所有负面情绪,他都留给自己消化。

  也许正因为如此,祁宴才会……对他……

  “夏薰,我问你,夏形欺负你的时候,你不生气吗?”

  祁宴的语气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明明你们都是夏府的少爷,就因为你是庶出,他就能恣意妄为地踩在你头上,你不觉得愤懑不平吗?”

  夏薰认真想了一会儿,朝祁宴摆摆手:

  “我从小就不聪明,脑袋不灵光,什么恨不恨的,我思考不了那么复杂的问题!……而且、而且——”

  他偷瞄祁宴几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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