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人 第15章

作者:笑之日 标签: 古代架空

  扎双髻的小宫娥被乔云川的俊朗面容迷了眼,红着脸给他指路。

  乔云川看到巍峨壮丽的紫宸殿矗立在不远处,他跑过去问守门的太监:“霜降在吗?我来找他。”

  两太监赶紧行礼:“奴才拜见七皇子。”

  乔云川做了起身的手势,问:“霜降呢?”

  俩小太监对视一眼,面色颇有些为难,其中一个道:“殿下,总管大人他现在……”说着还往大门里瞥了一眼。

  乔云川顺着小太监的眼神看进去,就看见正殿的台阶下,跪着穿青色衣服的清瘦之人,虽然他看不见脸,但是明显就能看出来那就是霜降。

  乔云川着急地往里走,俩小太监也不敢拦,眼睁睁看着人走到了霜降面前。

  霜降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他抱着画卷回来请罪,李钺生了很大的气,怪他做事不小心把自己为徐清澄画的画弄坏了,小惩大诫,让他在殿外跪着,什么时候气消了再让他起身。

  霜降已经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他微微发发抖,擅自起来是不可能起来的,却只能动手揉一揉硬成石头的膝盖。

  霜降听见有人叫他,不等回头,人已经跑到了他面前,霜降顺着天蓝色祥云纹靴看上去,是一脸关心的乔云川。

  霜降冲乔云川笑笑:“殿下,奴才不能给您请安了,望见谅。”

  明明脸色苍白,声音无力,却还是笑得那么温柔,乔云川心疼得紧,赶紧要把人扶起来:“这跪了多久了?我扶你起来吧,犯了什么错我去帮你求情好不好?”

  霜降被乔云川往上一拉扯,失去知觉的腿瞬间回血,尖锐的疼痛一阵阵袭来,疼得他眼前黑雾重重,他赶紧拉住乔云川:“殿下好意奴才心领了,只是犯错受罚天经地义,殿下千万不可为奴才求情,就当是为了奴才考虑吧。”

  李钺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要是这时候有人敢为他求情,他可能不会拿乔云川怎么样,却绝对会罚霜降罚得更重。

  乔云川气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怎么办?”

  霜降安慰他:“没关系,陛下气消了就好了。”

  “那你们陛下现在在哪儿?”

  “陛下去了望月楼陪徐姑娘用晚膳还没回来,没关系的,陛下不会太为难奴才的。”

  乔云川皱着眉纠正霜降:“都说了和我说话不用自称奴才,你是我的恩人。”他补充道:“你也不要再笑了,不要勉强自己。”

  闻言,霜降撑着的肩膀放松下来:“……我……谢谢殿下体谅。”

  乔云川就这么坐在霜降身边,脱了自己的护腕非要垫到霜降膝盖下,然后找些话给霜降解闷,随着紫宸殿的宫灯亮起来,霜降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霜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乔云川嘿嘿笑了几声:“你没有吃晚膳吗?”

  霜降想了想,微微摇头,实际上不止是晚膳,连午膳早膳都还没吃。

  乔云川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没多久,乔云川果然又回来,手上还带了两个饼,他塞到霜降手里,抱怨说:“御膳房也太远了,我一路用轻功跑回来的,还好,饼还热的。”

  霜降不断分泌口水,终于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他弯起眼睛:“谢谢殿下。”

  李钺到紫宸殿门口,想到霜降还在受罚,脚步不由得快了一些,可是一进门,入眼的就是霜降和乔云川凑近了脑袋说话的场景,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阴翳。

第四十四章 奴才

  霜降空荡荡的胃被乔云川拿来的饼抚慰,连腿部的痛苦仿佛都减轻了几分,两人笑着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直到李钺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霜降,你就是这么受罚的吗?”

  霜降被吓得冷汗直流,第一反应便是双手伏地磕头:“望陛下恕罪,是奴才疏忽。”

  乔云川不知道为何霜降吓成这样,他见李钺回来了,于是从地上爬起来,给李钺见了个礼,帮霜降解释道:“陛下,霜降都跪了好久了,是我见他一个人在这里,怕他无聊于是来陪陪她他的。”

  乔云川是大盛的客人,李钺不会与他发生不必要的不愉快,只是瞥了霜降一眼,淡淡地对乔云川说:“七皇子是贵客,哪里有陪个奴才解闷的说法。”

  乔云川浑不在意:“嗨呀,这倒不要紧,本宫不拿霜降当奴才,陛下快让他起来吧,地上怪凉的。”

  霜降一直伏在地上,没有得到李钺的准许不敢起身,单薄的背脊绷得像柳叶一样,李钺视线落到霜降身上,话却不知道是对这着谁说的:“奴才就是奴才,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

  饶是乔云川个大咧咧的性子也听出了李钺话里的恶意,他看见霜降颤抖了一下,心里不忍,便想反驳李钺:“可是陛下——”

  “七皇子还是先回翠玉阁吧,皇宫琼楼玉宇林立,要是七皇子实在无事可做大可去多逛逛,朕罚个奴才而已不用你操心了。”李钺本来就看见乔云川和霜降说说笑笑就憋了满腔怒气,乔云川一再地为霜降求情更是让他恼火。

  乔云川才不想就此放弃,他正要和李钺争论,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轻轻拉扯了两下,话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低头一看,霜降正向他眼神示意:回去吧,我没事。

  乔云川没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紫宸殿,只剩下了李钺和霜降。

  霜降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跪着,也没有出言解释,李钺越看霜降这安静乖巧服从的样子就愈加心烦,他走到霜降面前,蹲下去,语气不耐:“你刚才不是跟乔云川说得很开心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霜降:“……陛下,奴才错了。”

  霜降干脆认错的样子和以前多少次都别无二致,李钺舔了舔后槽牙,问:“错在哪儿?”

  “奴才不该吃七皇子带的饼。”

  听到霜降的回答,李钺笑了一声,问:“你以为朕是连个饼都舍不得让你吃?行,还有呢?”

  霜降:“奴才没有保管好陛下赠给徐姑娘的画。”

  李钺挑了挑眉,他倒是忘了这茬,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霜降想了一下,确实想不出来:“奴才愚钝,请陛下明示。”

  李钺看到霜降膝盖下露出来的护腕,精细的做工不像是霜降会有的,脸色沉得滴水:“还有,你是奴才,而且是朕一个人的奴才,永远都不该起贪念妄图攀上乔云川。”

  霜降头忽然抬起来看向李钺,杏仁眼惊慌不错:“没有的陛下,奴才没有想攀附七皇子。”

  李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霜降的解释,只是捏住霜降小巧的下巴,过会儿放开后,他看着惨败的下巴上多出来的红印,心里满意了些,重复道:“朕一个人的奴才,记住了。”

  李钺下旨让霜降再跪两个时辰,等时辰一到,早就守在一旁的小冬子几乎是把已经支撑不住的霜降背回去的,把霜降放到床上,打来满满一盆热水,又是按摩又是热敷。

  最后小冬子帮霜降盖好被子,霜降温声说:“小冬子,今日麻烦你了。”

  小冬子一看霜降苍白的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他终于控制不住,哽咽道:“大人,你这样值得吗?”

第四十五章 那个

  值得不值得,这个问题似乎从来没有出现在霜降的脑子里,等小冬子离开后,霜降还没有想明白,他翻了个身,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十几岁的皇子李钺笑意盈盈递给他桂花糕的场景。

  李钺是他枯燥而卑微无望的生活里射进来的一束光,他只是虔诚地追着那束光,不知道值不值得,他只知道没有那束光,自己的人生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飞蛾扑火值不值得。

  习惯了以李钺为中心的霜降如今尚且不会想到,李钺的一句话可以给他带来光芒,李钺的一句话也可以把他囚进暗无天日的牢笼终身不得解脱。

  翌日,霜降因为腿脚还不良于行不便在圣上身边伺候,李钺早上没有见到他倒也没有多问,默许了霜降养伤。

  乔云川一直担心着霜降,早起不等用早膳便匆匆赶来紫宸殿一旁霜降住的太监房里看望他。

  霜降得了李钺的严令不许与乔云川来往过甚,他怕让李钺不高兴了连累乔云川,脸上撑着笑与乔云川说了一会儿便一脸倦色:“殿下,奴才有些累了,想再合会儿眼。”

  怎么又殿下奴才的了,乔云川老大不高兴地撇撇嘴,想纠正霜降,但是看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留下话说明日再来看他后就走了。

  回到翠玉楼,跟着他来大盛的梁国翰林已经在等他了,乔云川一屁股坐圆凳上,问:“你进宫来干什么?本殿下找到了救命恩人,想再和他多玩几天,你们就别操心了。”

  翰林蓄着一把花白胡子,心想这更让人操心了,他看了眼周围见没人,然后去关了门窗,一脸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说:“殿下,臣这两日打听了一下,您那救命恩人,可不是普通人。”

  乔云川翻个白眼:“这还要你打听?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当然是大内总管了,你当本殿下没见过皇宫是不是?”

  “哎哟,不是不是。”翰林连忙摇头:“这宫里大家都知道,据说那个霜降总管,其实是那个。”

  “哪个?”

  “皇帝的那个。”

  “什么啊?有话直说。”乔云川不耐烦。

  翰林一跺脚:“皇帝的男宠,男宠。”

  乔云川瞳孔扩张,不可思议地看着翰林,翰林以为他还没懂,解释道:“满宫上下都知道的,连朝堂也知道。所以殿下,您可不能跟霜降走太近啊。”

  徐清澄在望月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侍女小莲劝她出去走走,她摇摇头:“这宫里到处是贵人,出去万一冲撞了就麻烦了。”

  小莲不解:“可是小姐,那您又何必答应陛下留在皇宫住这几日呢?”

  徐清澄眼神微暗:“还不是想看有的人会不会急。”

  小莲是知内情的,说到这儿也忍不住帮徐清澄打抱不平:“阿福也真是,就是个榆木脑袋,连陛下都对您有意思了,他还是那个若即若离的样子。”

  徐清澄打断她:“行了,在宫里说话就小心点儿吧,去紫宸殿给陛下传个话,就算我思亲至极,今日就想出宫。”

第四十六章 操心

  听到徐清澄说要回家的时候李钺很痛快就让她走了,还让徐清澄把皇宫当成她的家,赐了一块可随意进出皇宫的牌子。

  事实上李钺现在没什么心思去管徐清澄,他听说乔云川又去找了霜降,虽然两人并没有待在一起很久,但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烦躁。

  他想直接让乔云川离开皇宫算了,可是毕竟是客人,也是他应允了乔云川留在皇宫,这么快下逐客令实在有损威严。

  李钺觉得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暗自烦躁。

  至于为什么他看不惯乔云川与霜降交往,李钺觉得,只是因为霜降是伺候他的,当然不能与其他人来往过密。

  只是李钺却没有想过,要是把霜降换成这皇宫里任何一个宫人,他都根本不会在意。

  车辇在徐府门前停下,家仆们都赶紧来扶徐清澄下车,徐清澄在一众人里找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发现他分明是个没事人的样子,似乎丝毫不介意她去了皇宫,于是怒气冲冲地甩袖子进了大门。

  乔云川知道了霜降与李钺的关系后自闭了整整两天,半大少年虽然自小长在皇室,可是梁国皇宫并没有这种风气,父皇母后对他保护得也好,所以对这方面的了解只限于一些伴读跟自己说的坊间的传言。

  在这些传言里,地位低微的,比如南风馆里的小倌儿,都是被轻贱被玩弄的玩意儿而已,毫无人格尊严,像块抹布一样用腻了就扔。

  而霜降是个阉人,那人还是大盛的皇帝,这差距明显就是越不过去的天堑,霜降得受多少委屈啊。

  要是皇帝对霜降好一些那还好,要是皇帝对霜降不好,霜降的日子得难过成什么样?

  乔云川躺床上叹气,也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能罚霜降跪这么久,估计也不是什么会体贴人的。

  乔云川思来想去,完全由最初得知真相时的难以接受变成了为霜降操心。

  估计是这次跪的时间太长,霜降修养了几日还是不见好转,走动的时候膝盖处依旧疼痛让人难以忍受,他怕耽误了李钺的事,便到太医院开方子。

  太医给他把了脉,望着眼前这个斯文秀气的大内总管,道:“大人,您这腿是沉疴旧疾了,要想医好只能慢慢吃药调理,以后再不能伤到,否则怕是……”

  霜降听懂了太医的未尽之言,笑了笑,道:“无事,你先给我开点儿能止痛的药吧。”

  医者仁心,太医也不例外,首先便是反对:“可是这止痛的药不能治本啊,而且镇痛的药方子里含有几味及损害身体的药,您身体底子本来就差,下官还是先开几副药您回去炖了慢慢调理吧。”

  霜降摇头:“不用,就按你说的方子开吧。”

  见霜降态度坚决,太医也只好拿起笔写方子。

  药效来得快,霜降腿不疼后就赶紧回到了李钺身边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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