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玉宴曲 第4章

作者:猴有羊 标签: 古代架空

他从前不知道,日子原来是可以用来这样浪费的。抱着某个人挤在临窗的小塌上,看看外头不甚明亮和温暖的日头,怎么连北风也变得热起来了呢?

几株红梅倒是长得漂亮,移过来时还怕长不好,别到时候作贱了这些花花草草的。幸好能开,还挺好看,红润润地缀在枝头,白绒绒的雪还未化,在上面盖了一层。

神思一晃便回不过来了,怀里人模模糊糊问了他什么,他只会安抚地下意识拍拍后背,像哄小孩儿。

沈漱玉这才抬头,撑起半个身子看他。男人终于在炽热的目光里回神,笑着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尖:“怎么?好了?不害羞了?”

“没有么——”

沈漱玉软软地回,低头亲昵又依赖地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抱着他说:“王爷……”

“嗯?”

怀中人顿顿,支支吾吾地:“王爷从前对别人也是这么好吗?”

唐宴别笑,低沉的嗓音徐徐,却不急着回答了,越笑越觉得有趣。沈漱玉许久没听到回答,心里漫上一点难过。

他知道自己有些胡闹,这些事,原本不该他来过问······只不过气氛太好,他一时忘了形······

“我······本没有那个意思······是我唐突了——”

“哪个意思?”唐宴别笑够了,停下问他,捏着他的下巴摩挲。

“王爷······”

“从前嘛,那些人哪儿能和你比?你最乖——”

原本是捉弄人的一句玩笑话,沈漱玉听了却当了真,这下脸上的笑也不真了,弯着的嘴角看着怎么也带着苦,末了垂下眼睑,到底没忍住,滴了颗眼泪珠子。

唐宴别心里一紧,不自主地抱着哄,一不小心便说了实话:“说笑呢,怎么也当真?哪儿有什么人,听谁胡说?只你一个······好玉儿,不哭不哭······”

却是怎么都哄不好。

抱着人在耳畔又亲又哄的,说尽了好话,逗小孩儿似的,唐宴别说:“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一会儿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哭了玉儿,玉儿乖······哪儿有什么人,全是哄你的话,你倒信了······羞不羞人?”

沈漱玉停下抽噎,自己也发觉出不好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得这样伤心,用手捂着身上人眼睛闹:“不要看······”

唐宴别让他捂着,勾着嘴角:“好,不看······玉儿什么样都好看——”

才没一会儿,两人便又抱到一起去,温热唇瓣贴着,渐渐地亲出了水声。

最后是唐宴别怕再接着亲自己恐怕就要忍不住了,将人分开,沈漱玉不舍的手还捧着他的脸,伸着红艳艳的一点舌尖。

第十一章

宫里新上供了西域的一把玉琴,说是玉琴,其实为了可用性也只是用上好的美玉做了琴轸,若当真用玉做了底子,恐怕也就只能当个观赏的摆件儿了。

唐宴别与当今圣上是同胞亲兄弟,感情自然不一般。他皇兄听闻多年不娶的胞弟府里有了人,忍不住便多打听了几番,虽然知道真相后对“琴师”这一身份不是特别认可,但好在他三弟喜欢,便也没多说。

唐宴别今日进宫与他下棋,他想起前几日那把玉琴来,做哥哥的就把这琴赏了他。

进贡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上好的桐木琴,琴轸通体润白,触手生温,是难得的好玉。

沈漱玉喜欢得不行,摸着根根琴弦,抬头看唐宴别的眼里似有流光转动。

唐宴别上前将他抱住亲了亲,哄道:“玉儿试试。”

醇厚的古音袅袅升起,抚琴之人素衫黑发,唐宴别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如何?可还喜欢?”一曲罢辽,送的人便迫不及待问,像是在讨好,也确实是在等对方一句夸。

沈漱玉喜欢得移不开眼,反复拿手指触摸琴身,弯着唇说:“喜欢,当真是······好琴······”

“那,我可有什么奖励?”

沈漱玉这才抬头看他,愣了会儿,许久才重新笑开,起身走到对方面前搂住他的腰问:“王爷想要什么奖励?只可惜玉儿如今身无分文,这吃的穿的都是王爷给的,恐怕不能给王爷······”

美人主动入怀,唐宴别一开始还高兴,后来却听得直皱眉,才说:“那便说一样吧,以后不许再叫王爷。”

“这······可是不叫王爷······”

“这就要你好好想想了。要不,就叫——”唐宴别趴在对方耳边说了句什么。

沈漱玉的脸便突然红了起来,耳朵根都发着烫,腰间的手也松开了,却被男人一把握住抱得更紧。

唐宴别坏得不行,还要一个劲凑过去问:“行不行?嗯?”

“王爷······”

“说了不许叫王爷,不听话。”唐宴别惩罚性的在对方嘴上咬了一口,还“威胁”地又握了握手里的细腰逼他。

沈漱玉实在是害羞极了,他没想到对方会开这个口,只觉得自己又羞又恼,心里却还有些隐隐的失落,他知道他实在配不上这个人。

唐宴别给了他一个家,对他也没得挑,可他就能这样不知羞耻的缠着人家一辈子吗?寻常男子尚且不说,他是王爷啊,当今圣上的胞弟,不娶妻生子如何能行?他答应,恐怕世人也不会答应······

久久没等来回答,唐宴别急切道:“好玉儿······一声称呼,有那么难吗?”

一句话把思绪拉回眼下,沈漱玉闭了闭眼,遮住瞬间黯淡的眸底。

是啊,称呼罢了,他若喜欢,自己便······也无妨······娶妻生子,不是他能够指手画脚的事情,哪怕,哪怕唐宴别只是将他当成一时的玩意儿呢?他几世修来的福气如今能入得了这人的眼,还在奢求什么······只是一辈子被藏在这小院里,他不是也该知足吗?

“王爷······”

唐宴别皱眉,心里有了隐隐的失落,只是一句称呼,这人也不肯给他吗?刚想说什么,就触手摸到一片湿,沈漱玉趴在他怀里掉了点眼泪。

“怎么了这是······”唐宴别心慌,慌忙拿手去擦,又怕手上薄茧将细嫩皮肤擦伤,慌不择路地用嘴唇去亲吻湿润的眼角,心疼又自责地问:“好玉儿,怎么了这是?不叫就不叫罢,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不哭了······是我太急,倒惹得你伤心,不哭了,不说这事儿了好不好······”

茶楼一见倾心,当时不明白,将人带回府里堪堪养了几个月, 却是将自己的心意看的更加清晰了。如今眼看着这人一天天的变化,从害怕到依赖,现在还能时不时抱着他撒会儿娇,他却忘了,这人原本便是胆子小,又流浪惯了,须得哄着,太急,怕是要吓跑了。

于是手里的力气更紧了紧,抱着人哄,语气是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第十二章

沈漱玉靠着他胸口没说话,刚刚还旖旎的室内这下只剩不时的几句低哄,两人心里都有些失落,却又不说。

好一会儿,沈漱玉才轻声问:“王爷喜欢吃粽子吗?”

唐宴别摸摸他的脸:“提不上喜不喜欢,只当做是节日里的吃食,平时倒也不那么想念。”

是了,富贵人家,不缺衣少食的,要是想吃,恐怕也是随时可以吃到的,而他却不同。

沈漱玉软软开口:“以前跟着师傅时,家里条件虽不富裕,但要吃些什么他老人家也总是满足我。师傅没有子嗣,只把我当孩子养着了,师娘待我也好······”

“嗯。”

“可时间长了,我便忘了。我忘了这些好也有一天会离开我的,再大点时,师娘终于有了孩子,是个小子,长得也好。家里养了两个孩子,手头便有些拮据。师傅后来又病了,没法再收学徒,师娘说,让我去外头寻些差事来做······”

沈漱玉抬头对上唐宴别的目光,问:“王爷,本该不是我的东西,没了就没了,我并不觉得有多么不公平,可如若尝过甜头,再失去,我会很难过。那些节日里的小点心、师傅从外面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只能做一身的新衣裳······”

还有手边的玉琴,唐宴别让他喊的一声“夫君”,这些,对于他而言,将来都是要失去的东西,就像过年时为数不多的几提粽子,后来他只能分到一个,其余的便归了弟弟,要么就是让师娘拿去集市上卖了钱。

屋子里暖和,难道就能忘了外头的冰天雪地吗?

他是赶路人,王府里的恩爱他原本只想贪恋一点,如果来日被丢下,也不至于那么伤心。

可时间长了,他的贪心越来越多,唐宴别的恩宠他要,爱他也要,可来日方长,那些宠爱还会是他的吗?他害怕,却也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少得到一些对方的宠爱,不沉浸,便可脱身。

两人对视,唐宴别心里有些苦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把人捂热,怪自己刚刚心急,可气氛实在太好,他没忍住,现在心里后悔,却只能装作听不懂。

“不说这些,是我不好,原本只是······倒惹起你的伤心事。”唐宴别低头亲他的额头,又笑着问:“玉儿想吃什么馅儿的?去看看他们弄好了没,好不好?”

沈漱玉看着他,像是看什么极其珍贵的宝贝,踮脚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点了点头。

晚间的席上果然放了一提香糯的粽子,唐宴别见沈漱玉盯着那盘子看,冲一旁做了个手势,春月便上来麻利地给两人解了粽叶。

热气腾腾的粽子翻滚进白瓷碗里,沈漱玉看着喜欢,拿着筷子轻轻掐了尖尖送进嘴里,好吃得眯起了眼睛。

唐宴别看他一脸餍足小猫似的表情,也被染上了高兴的情绪:“味道如何?”

对方睁开的眼里闪着光,忙不迭地点头,又迫不及待地下筷夹了第二口,才说:“是肉粽呢,我从前在师傅家里只吃过白米的粽子,撒点盐花,味道要清淡一些······好香。王爷的是什么馅的呢?”

唐宴别拨了拨碗里的粽子,一筷子扎进去,带出来半截细碎的豆沙,笑着说:“没你的运气好,是个豆沙的,你有福气,肉的都到你碗里了。”

沈漱玉斜他一眼:“王爷惯会取笑我,豆沙的才能甜到心里去。要不,这个给你罢了——”

说就作势要去拿对方的碗盏,被唐宴别捉住了手:“这就恼了不成?我家玉儿真是脸皮薄,倒是衬得我成了个欺负人的主,让他们看见了,以为我成日里只会抢你的好东西。”

“王爷才瞎说······我的,不都是王爷给的吗?”

如此一来,席间才热闹了些,两人都不再提之前的事情。

第十三章

等大半个粽子下了肚,沈漱玉才发现对面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却还未曾动筷,这才发觉出一点不好意思,嗫嚅着轻声问:“王爷······王爷怎么不吃?”

唐宴别盯着他的样子出神,将他放下的筷子重新塞回对方手里:“你吃,只是不要贪嘴吃多了,只这么一个,不然晚上该不舒服了。”

沈漱玉肠胃不好,上回不小心吃多了,难受整晚睡不着,府里连夜从宫里请了太医来看,说是小时候饿坏了肠胃,如今吃饭需得捡好消化的,糯性的、凉的这些都不能多吃,不能急,缓慢进食,如此长期下来才能将身子养好。

唐宴别平日里对他的饮食自然是非常上心,可今天看到他高兴,就也只是稍稍叮嘱了几句。

那人又问:“王爷怎么不吃?”

对方伸手将他嘴边的一粒糯米捻下,笑说:“我本对这些没有特别的喜爱。”

“啊”沈漱玉闻言垮下脸,过了会儿又说:“那王爷喜欢吃什么?”

“一时倒也想不起什么爱吃的,反而是很久没看你在饭桌上这么高兴了,以前总说胃口不好,如今可好了?”

知道对方是在打趣,沈漱玉低头,耳根子却红了:“王爷就会取笑我······”

最后还是吃了两个足量的糯米粽子才停筷,唐宴别怕他撑着,可沈漱玉却正在兴头上,一时也没察觉出不舒服,等到了夜里,才发现胃里涨得难受。

躺在床里面的人辗转反侧,过了会儿就弓起身子蜷缩着。唐宴别已经睡着了,在外侧呼吸沉稳。

沈漱玉难受地拿手揉肚子,可怎么也不管用,这会儿算是后悔了,又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怕吵醒外头的人。

等唐宴别被闹醒,他已经疼得额上直冒汗。

男人翻身没捞到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沈漱玉正缩着发抖。

“怎么了?!”

“呜······”

将被子掀开,看见沈漱玉双手按在肚子上。唐宴别伸手一摸,胃被撑得硬鼓鼓的,想必是难受得紧了。

他心里又悔又急,掀开帘子冲外头喊人,守夜的下人便开门进来了。

“上回刘太医给公子开的方子还在不在?!”

“王爷,这些东西都让春月姐姐好生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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