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马醉行 第21章

作者:抿口花酒渡忠犬 标签: 古代架空

  被自己的比喻雷的不轻的秦朗一下抽回手,推着轮子转过身就要走。

  “王爷需要静养,属下就不多打扰了。”

  东方靖神色一黯,“你是否在怨我?”

  “怨什么?”秦朗推着轮子的手一顿。

  “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

  “那是我的选择,与王爷无关,‘怨’字从哪儿说起?”秦朗偏头疑惑反问。

  他很清楚这个毒不是东方靖给他的,责任也不在他身上,是自己做的选择,就自己承担后果。

  秦朗背过身继续说:“而且,我以为王爷才该怨我才是。”毕竟对于东方靖来说,他坑他不浅。

  这话令东方靖一下子记起之前那几次交锋吃的亏,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语气却仍旧平和,说:“那些事暂且不提。一码归一码,此番是我大意,你的腿我必为你取得解药。”

  闻言秦朗垂眸不语。

  他知道自己应该利用东方靖对他的兴趣让他竭尽全力,然而不知为什么,那样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最后,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说:“其实就是没取到,我也不会赖着王爷。”

  他不习惯这样依靠别人,就算是已经发生多次关系的东方靖……

  东方靖看着秦朗,温声说:“你无需担心什么,不说你的腿并不是无法医治……就是真有损双腿,你也是衣食无忧。”

  “呃……王爷你的意思是……要养我一辈子吗?”

  “这有何不可?难道我靖王府会供不起你?”

  “我记得……王爷您说过一句话,你靖王府不养无用之人。”秦朗轻笑着说。“若真有那一天,王爷请务必让我离开自生自灭。”最好放他走,从此江湖不见。

  “你非要不断忤逆本王吗吗?”一再听道秦朗类似离开的话,东方靖面色微沉,按耐不住心底的怒气,眼中已经氤氲起沉郁的色彩。

  “属下……不敢。”秦朗自嘲一笑,回过头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东方靖搞的不愉快。

  果然……没有双腿就会很被动,他秦朗要沦落为一个男人的附庸?何况若真有碍于行,一辈子怎是说说的这么简单,就算没读过几本书,他听也听说过一句话,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东方靖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秦朗,说:“你现在都只在敷衍我的时候才会自称属下,你知道,我已经没有当你为我的侍卫。”

  东方靖真的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没为谁忍过脾气,也没有这么毫无功利心地对待谁过,为了他,自己的皇族尊严都抛了,然而这个人,却一再视若不见,油盐不进!

  东方靖有种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焦灼感,他迫切需要一种证明……

  “这次拿了解药后,你就随我入宫。”

  “啊?”秦朗惊讶地扭头看向东方靖,入宫干嘛?不会是……

  “你不愿?”

  “呵呵……小的一介平民老百姓,没事去那皇宫干嘛?”怎么感觉像恋爱对象提出要见家长一样,但是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东方靖不会真想把跟他搞基贯彻落实到要去向他皇帝大哥出柜吧?怕不是转头皇帝就会一杯毒酒赐死他。

  这么多年的电视剧也不是没看过这种剧情。

  “给你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名份。”

  “呵呵……若我不想要呢?”秦朗感觉自己被这个“名份”两个字吓到了,鬼才要名份,他是女人吗?

  “你的双腿会治好,在你心里是本王权势压人也好,别有用心也行,对你,本王绝不放手,你大可以试试看你还能跑多远?”

  “王爷,就算我跟着你入宫又能怎么样?就说我男子身份,难道王爷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娶男妻?”

  秦朗就算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也不会不了解对于皇族子弟哪里有那么自由,年纪到了不得娶老婆生娃传宗接代?东方靖有没有想过到那时候他将置于何地?

  “呵你原是担心这个。”东方靖面色一缓,继续说道:“前朝便有契兄弟习以成俗,我朝虽无明文,但是这些习俗仍在民间盛行,此事虽不多见,却也算不得惊世骇俗。”

  “那那些契兄弟最后是不是都各有娶妻生子?”秦朗本不想跟东方靖理论,但是不说通,他怕东方靖真的要跟他死磕到底了。

  东方靖看着反应大相径庭的秦朗原本稍稍回升的心直直往下跌去,他有些不能理解,难道秦朗要他为他不娶妻生子?

  不说他自己,就是皇兄母后都不会放任他,这样最先被处理的肯定是秦朗,就算他能护着他,但是百密终有一疏,他从不小看宫里的手段,这对秦朗绝没有好处。

  “若是你担心日后的王府女主,大可不必,若我不愿,她便永远止步后院。皇族的人情往来事务繁琐,我等男子不便做这些庶物,不若专心与我……”

  “王爷。”秦朗打断了东方靖的话,他是男人怎么不知道东方靖的意思,无非就是家里的女人就是个摆设,碍不着他们什么。

  但是男人爱意浓的时候作出承诺,可知之后要背负这个诺言的分量。

  何况,在他心里,两个男人在一起还要把一个女人拖下水把她一生幸福都毁了,这算个什么事儿?

  秦朗心中一晒,想着,东方靖终究只是个古代封建社会的男人。他到不怪他这么想,就是现代社会,也多的是搞联姻做表面夫妻,然后各找各的真爱。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就当那些个爱欲交织的夜晚,是一场场男人的贪欢放纵。

  “王爷的意思我懂,秦朗谢过王爷的一番情谊,只是如今秦朗身中剧毒,实在无心想这些,这事……日后再说吧。”秦朗眸光一转,缓声说。

  东方靖松了口气,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竟是有些紧张秦朗的抵触的,他委实不敢深思若是秦朗提出相悖的意思他会怎样答复。

第30章 30、解药 章节编号:6245300

  两人这番对话之后气氛莫名陷入僵持,但毕竟秦朗的毒才是燃眉之急,

  第二天,他们没有就之前的话题再继续谈下去,上路后一个静默疗伤,一个因毒素蔓延疲惫无力感加重,大多时候都是闭目休憩。

  快马不停地行了大约五天六夜才到西宁都城琼州,他们一行径直进入琼州城的一座临湖酒楼,酒楼建的占地面积颇大,前门门庭若市,进出的客人服饰贵气,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他们一行随一中年管事径直穿过前堂,再绕过中间的水榭直到踏入一间清幽的小院,外面看去十分简单偏僻,内里却是一草一木独具匠心,一看便是精心打理的地方。

  院子里,一名身披鹤氅内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书籍抬起头看过来。秦朗目光一亮,心中暗自喝彩,好个俊美青年。之所以不说他帅,是因为这种气质,有一种现代人难见的风骨和矜贵。

  “靖王,别来无恙。”那青年并没有起身相迎,反而随意地将书籍放在一边,倾身端起杯子向东方靖抬了抬手,笑意盈盈,嘴里虽喊着靖王尊称,语气间却十分亲昵。

  东方靖显然与这个人颇为相熟,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自己推着秦朗向他走去,坐在桌子的另一头,随手将茶盘里的杯子翻了个个头放在秦朗与自己面前,劲瘦的手指挑起茶壶就着杯子盛满茶水,后才端起杯子示意了一下,说:“我的事你还会不知,想必两年未见,洛兄的生意更是钵满盆盈。”

  “都是黄白俗物,不比靖王朝野的威名。”

  东方靖不想跟他继续商业互吹,扭头朝秦朗介绍:“他是我昔日游走江湖时认识的好友洛恬之。”

  秦朗点头,端茶不卑不亢地朝青年示意:“洛公子,在下秦朗。”

  洛恬之目光在秦朗脸上微微停顿,神色有些耐人寻味,他唇边噙着笑说:“闻名不如见面,秦兄,在此以茶代酒,请。”

  三人开场白说完,东方靖就看向洛恬之,收到他目光里的意思,洛恬之哑然失笑,说:“还真难得一见靖王这么急迫的模样。”

  “……”东方靖顶着洛恬之的促狭,硬是端着脸佯装听不懂,洛恬之不再打趣,神色一端,说:“王爷信中所托之事恬之已得确切消息,此事可成。”

  “哦?”东方靖神色一振。

  “我楼里一暗线数年前入宫,不说宠冠后宫,但是在西宁宫中却也有点说的上话,月前我与她接洽过,她已应下此事。”

  “如此,就拜托洛兄了。”东方靖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哈,昔日咱可是幕天席地抵足而眠的情谊,此话可就见外了。”洛恬之看向话不多的秦朗,笑着说起东方靖年少时的一些丰功伟绩。

  看东方靖如今那般气势内敛的沉稳模样,当年也是鲜衣怒马纵横江湖过,年少轻狂时,捣寇窝,清洛道,在民间一度声名迭起,令无数好女芳心遗落。洛恬之当时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少年公子温润如玉,游走在那些狡猾老练的商户之间,唇枪舌战开辟自己初建的商业王国,总归会得罪一些人,被暗地里排挤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东方靖正好游历到西宁,见几名凶徒正持柴刀追着一文弱小生,自然顺手清理,之后便被洛恬之盛情相邀,随他一起在西宁一繁华之城澧县住了一小段时间,一交如故,相谈甚欢,尤其是洛恬之听闻东方靖一路的见闻目露向往,一度还想弃商从武,可惜他身体素质不行,跟着东方靖走了数日就吃不消那风餐露宿之苦,只得放弃。

  当初两人皆年少,骨子里还带着一些真性情,一个说要荡平天下不平之事,一个说,好!愚弟就为兄长之路搭建歇脚之地。

  之后洛恬之还真让他名下的客栈遍地开花,横跨数国都有他的商道踪迹。

  不过此后两人嫌少碰面,只能自自己的情报网里听闻各自的事迹了,毕竟走的越高经历越多的艰难苦楚,自然对自己当初的畅想付之一笑,更多的是忙于自己眼下的事业,交情到也凭一年几次的书信吊着并未减少几分。

  秦朗想不到他曾以为的冷酷上位者东方靖也曾这么青葱侠义过,颇感新鲜,算是认识到东方靖的另一面吧。就像以前听说过有些校园里单纯的少年们到了社会中没几年历练变得油滑事故的段子。

  “让你见笑了。”东方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难得的神色不自在,但是他看到秦朗唇边难得露出的笑意,目光顿了顿,紧跟着心里一松,眉梢也跟着轻展了。

  近日越来越难见到秦朗的笑容,此刻就算是笑话自己的年少冲动莽撞的事迹,他也希望这松动的笑意能停留的久一点。

  深夜,一辆马车自漆黑的街上哒哒驶过,停在一栽着一行柳树的院墙外缓了下来,拱形小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名灰衣仆从恭敬地迎上前,马夫递上小凳,仆从空抬胳膊,才见一只纤丽的手扶在门框处,身型苗条的身影姗姗而出,藏青鹅毛领的披风兜帽遮住了她的丽颜。

  “娘娘,请。”灰衣仆从躬身垂头不敢抬头多看,只轻声唤道。

  此女子正是洛恬之提到的线人,只是此时身份今非昔比,就是洛恬之见到她,也会尊称一声‘娘娘’。说是线人,她却不比那些专门培养出来执行任务的死士之流。

  她原名娇娘,是洛恬之自一乡绅手里救下的穷苦人家女孩儿,那时的娇娘哪里有如今十分之一的颜色。本就家里揭不开锅,自然营养不足,十五岁看似不到十三,被横霸乡里的一富商以抵租为由强占。

  后被洛恬之使计转来自己手里,本是要放她离开,不想娇娘却是不愿走,她也算有点小聪明,知道凭她在乡里少有的姿色,迟早也会被转卖给谁,不如跟着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公子,当个侍婢,也好过日后零落谁家后院。

  洛恬之行走天下,当然也见过这类小姑娘的处境,他到不缺人一口饭吃,救她一救,好人做到底,放后院打理打理内务也无妨。

  就这样,娇娘跟着洛恬走南闯北,也算涨了不少见识。

  洛恬之身边没有女眷,她的存在就变得不同起来,府上的下人们对她总有半个小主子的感觉,管事们看她年少又有几分姿色,拿不定主人的意思,也不敢得罪她,甚至有些好处也会往她这里送。

  几年富家小姐般的生活,到把这姑娘养的十分水灵,就是六分姿色,也给她养出了八九分,到了十八岁,到是姿容越发姝丽,尤其是少女怀春,每日都是精心装扮,候着她的公子垂顾。

  洛恬之脑子里都是商业经,等到老仆提起才意识到这小姑娘长大了,原本是想给她配个商户嫁了,谁知娇娘死活不肯。

  后来洛恬之也明白过来,便不再让她侍候身侧,娇娘本就是聪慧过人,哪里看不出洛恬之坚定不移的态度,伤心之余,也得为自己打算,她不愿再在这院子里蹉跎日子真当一个侍女终老,于是找了洛恬之,提出她愿为公子办一件事,她身为女子,别无长物,只一副姿色还能过得去,希望能以此还洛恬之多年护佑之恩,只一点,她毕竟这些年过得养尊处优的,已经过不得儿时的苦日子,希望公子为她费心挑一挑。

  洛恬之毕竟也算养了娇娘几年,多少也会有点情分,既然姑娘自己心大了要飞,他就做个顺水人情,送她上高枝,当时正是宫中选秀,将她化名张姚姚送入礼部侍郎张府中顶替他家一名庶女入了宫。

  她钦慕多年的公子为她添妆,珠宝金银无数,入宫的轿中,怎知她潸然落泪,湿了手中的丝帕。

  毕竟比一般的女子见识广博,洛恬之的言行多少也影响了她,在后宫,游走在各个不同身份背景的妃嫔美人间,左右逢源,且有颜色又有心计,外又有礼部侍郎的扶持,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洛恬之示意的,得到皇帝的宠爱也是迟早的。

  这些年娇娘的身份真是节节攀升,竟坐到了六妃的位置,而且说她宠冠后宫都不为过,就是皇后有时候都要避其锋芒。

  这次洛恬之难得地将话带给她,她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完成。

  这个院子她昔日也曾踏足过无数次,如今却是恍然隔世,娇娘,也就是如今的张姚姚看着二楼窗上透出的烛光神色恍惚了一下,朱红的嘴唇抿了抿,缓缓勾勒起一抹浅笑,似她平日里常带着的笑容,只是多了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真切。

  “公子。”轻轻踏入厢房的张姚姚撩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白皙无暇的面容,昔日弯弯的柳眉现在也添了一道凌厉的弧度。目光辗转扫过一旁熟悉的置物架最后才停留在坐于桌案处的洛恬之身上。

  深深地看了一眼洛恬之依旧温柔却带着疏离的眉眼,张姚姚蓦然展开笑靥,说:“公子怎似不识娇娘了?”

  洛恬之回神轻咳一声,他确实被忽然展开的美丽捕获了心神,但是更多的也是想到后宫的某些事,一时陷入回忆。只是他却也不解释,只浅笑说:“是在下失礼了,娘娘请坐。”

  “公子近来……可好?”张姚姚轻声说。

  “尚可。区区商贾之身,身无别虑,不比娘娘。”洛恬之目光落在张姚姚抠在丝帕上的指甲处,殷红的蔻丹因泛白的肤色变得浅淡了几分,他移开目光,状似不知张姚姚心里压抑着的情绪,说:“余知娘娘不易,却还将此事托付,实为不该……”

  “公子怎如此见外,”张姚姚目露一丝凄然,却很快收敛住,垂眸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有今日的地位,是依托公子,姚姚一直省得。”她决口不提是怎么拿到药的,

  她自衣袖内取出一瓶药放在手边的矮几上,起身转过脸,低声说:“此解药用法以附方子……”

  “娇娘且慢,”洛恬之起身。

  张瑶瑶欣喜地回首,美目莹莹看向洛恬之,见他几步上前,将一张纸递于眼前。说:“原本早该给你,却实因这契书不在琼州……”洛恬之看着张瑶瑶一瞬间眼眶溢上的泪水,顿住了话语。

  “公子当真……没有对娇娘有丝毫,丝毫的……”张瑶瑶嘴唇轻颤,双眸撑的大大的看着洛恬之。

  “娘娘,夜深了,还请速归。洛之……一介商贾,居无定所,实非娘娘良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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