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26章

作者:饮鹿 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正坐在楚御衡的对面,容暮本就白净的脸氤氲在滚烫翻腾而起的热气之中。

  听到楚御衡突然发难般的询问,容暮透过雾气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微臣何时说了微臣不喜桂花?”

  “那你为何不喜朕送你的桂花酿?”一时之间,楚御衡没理清楚其中的不同,“你若当真喜欢,又怎么会将这些酒都留到如今?”

  容暮压下一口浓汤:“微臣认为,喜欢桂花和不喜欢桂花酿二者并不冲突,微臣喜欢桂花,但对桂花酿……微臣避之不及。”

  楚御衡抿唇,听容暮这么说,只觉些许伤感。

  记忆往前追溯而去,他同容暮第一回 亲密接触,便是借了桂花酿的酒劲。

  可容暮如今却言不喜桂花酿……

  一顿饭以尴尬开场,同样以漠默然而结束。

  用完午膳,午后的光景影影绰绰,看着容暮手持杯盏侧首看窗外的模样与之前并无二致,楚御衡再无旁的可以留下来的理由。

  多看了两眼容暮,楚御衡摆驾回宫。

  *

  待人走后,容暮才无由地松了一口气。

  容暮折着纤细如玉的骨节,瞥眼而去,外头白雪堆积,那一袭俊拔黑衣流连过峰石拱门,终究消失在雪色里。

  家仆无声而入,收拾桌上的遗留佳肴,又带起屋外料峭冷雪寒气。

  宋度也上前,对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一坛桂花酿颇为踌躇。

  “大人,这酒还没用完怎么处置?”

  容暮眼里的寒霜偷偷融化:“重新搁置回去吧。”

  看着宋度带着酒坛子离开,容暮心中曲折宛转,难以描摹。

  他喜欢连中三元时的金桂缠枝,因为那象征他多年苦读后得以开启官场的第一步,是他决心扬名立万后努力得到回复的一个标象,更是每三年殿试头名被圣上亲手赐下的荣誉。

  而他不喜桂花酿的酒……那是因为自己自小在庙中长大,虽未出家为僧,但庙中的素食戒断等也颇为严厉。

  以至到如今,他只用过一次酒。

  还是在宣布殿试成绩的前一夜,楚御衡偷偷带着桂花酿从宫里出来见他的那一次。

  楚御衡那时虽以为帝君,但朝政缠身,他们已数月未见,最近一次相见还是在殿试之上,那时他为考生,楚御衡坐在高台。

  所以当楚御衡从宫里出来见他时,他等待成绩的微微忧虑一扫而空。

  楚御衡特意同来陪他,还拍拍圆滚滚的酒坛子:“怕某些人忧思,朕给阿暮带了些好东西来。”

  他并非担心成绩不好,书写时下笔如有神,对这次殿试的成绩胸有成竹,他只在忧虑明日见到楚御衡时该说些什么,反而没料到楚御衡会主动寻他。

  所以面对楚御衡的调笑,他只摇摇头,稍稍烫了耳尖。

  不管是何原因,能见到楚御衡他就如了愿。

  后来楚御衡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登上屋顶看满天繁星,还给他递上酒坛。

  他初次品到酒的味道。

  辛辣,难以下咽。

  只喝上一口,他就忍不住做呕而吐出。

  可他还记得当时的楚御衡,眉眼含笑,多情的黝黑双目颇为勾人地看着他。

  或许他被酒气熏的双颊发烫,这落在楚御衡眼里便是他不胜酒力,一小口桂花酿就让使他面色红润至此,楚御衡伸手替他抹去嘴角溢出的酒汁,还故意耸肩挑眉调笑:“这般不能喝酒,这么娇气离了朕怎么办。”

  他那时心气高,最受不住楚御衡用此等方法去激他。

  闻言就抱起酒坛仰头喝了起来。

  最后一切就宛若失控了一般,酒坛在月色下倾倒,没喝上几口的酒水濡湿了他的袖摆。

  他不知只喝了这么些,就能让人酣醉如此。

  月明星稀,唇舌相触,呼吸之间都裹挟着夜幕时分不动声色的极致欢愉。

  第一次饮酒。

  以及……第一次同楚御衡那般亲密,水乳/交融。

  容暮人生中的数个第一次都在那一夜里,随着桂花酿的浓郁酒香悄然而逝。

  现在容暮再听楚御衡提起桂花和桂花酿,只觉过往风流已经烟消云散的寂然。

  许是因为那一夜里酒中的一场意乱情/迷,他就搭上了自己后来的几年岁月。

  但让他重归当日,他或许还会如此。

  毕竟那一日的楚御衡太为耀眼,也太过有欺骗性,竟能瞒过月光,将他装进眼眸。

第34章 昔日情分

  昨日昏沉了一整日, 华淮音睁不开眼。

  他只知似乎有人将他从牢狱里搬了出来,随即马车慢慢悠悠的晃荡,他就到了一处温暖适宜的场所。

  华淮音现在终于能睁眼看看周围, 不过腿骨胀痛,华淮音还闷哼了好几声。

  床头的烛火已经熄灭, 烧焦了的一点烛灯芯弯着细细的焦黑身骨,无声彰显出他已在这处躺了有些许时辰。

  不是寒冷脏污的狭小天牢, 他睡着的床榻绵软温热, 除了腿骨依旧疼痛不已, 他此刻浑身干爽, 血腥气都洗去不少。

  这到底是何处?

  屏风那头忽然有一灰衣小侍端着水盆进来,见他醒了, 立刻眉开眼笑。

  “少将军可算醒了, 我家大人今早可问了好几回呢!”

  “你家大人?”

  华淮音干燥破裂的双瓣轻轻颤抖, 发出的声音却可忽视无闻。

  小侍没听到他说的话, 当下手脚麻利地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着脸, 又给喂了几口温热的茶水。

  “少将军且在榻上前安生的躺着,我这就去唤我家大人过来。”那人端着盆子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而华淮音方才喝了几口水,此刻唇腔的干渴被压下去;他想起身, 但腿骨一点也使不上力来,只得干巴巴的躺在榻上。

  整个屋子别样的精致, 从墙上摆放的画作到屏风的精致雕纹, 都透露出他看不懂的文人墨气。

  但虽看不懂, 他也知这些都是好东西。

  而他结识的那些武将匹夫里可没有人会用这些东西, 有点闲钱就拿去锻造长剑长弓,怎会花在文雅的画作摆件上?

  华淮音思绪飘摇,一袭白衣身影倏然晃荡在他脑海中。

  乖乖……

  他莫不是被容暮从牢里给捞出来了……

  但等他当真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轻浅朝他走来, 华淮音也不惊讶,他心头微痒,像是心口有做未愈合的伤疤,绵痒得让人使忍不住伸手去挠。

  朦胧里,华淮音脑海一道光闪过,似乎在天牢里他就见过这般场景。

  那时他浑浑噩噩卧倒在地上,听见脚步声袭来,抬眼只见白色的鞋靴一尘不染,再想往上看,就已失去了神智。

  但白衣胜雪,着实给华淮音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原来那时出来的男子就是容暮啊。

  华淮音心口暖暖的,仔细想来,容暮这人的确不错,那等高位还能坦诚对他,危难之际有何人来天牢里瞧看过他?

  武将式微,他又无文人好友,就算死在天牢里,也没有高位之人会为他说句话。

  可容暮来天牢里助他。

  容暮是个好人。

  他要和容暮做兄弟。

  可华淮音就怕容暮嫌弃他……

  容暮不知这人这么能胡思乱想,到了华淮音榻边就停步榻前,还是那般嘴角微抿轻笑:“少将军可感觉好些了?”

  华淮音紧着一张脸,面骨上的刀疤耀武扬威:“是丞相大人将末将救出来的?”

  容暮点头:“少将军是昨日从天牢里出来的。”

  华淮音想起之前天牢里那袭红衣的闻栗,那人心狠手辣,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还想着和眼前人做好兄弟,华淮音突然有些急迫起来:“你疯了,你从闻栗手上把我带出来?!”

  容暮看他紧张模样,回道:“少将军本无罪,本官将少将军从哪里带出来,又有何妨。”

  华淮音额前筋脉狰狞,不可思议:“我脱罪了?”

  “闻栗手上本就无证据,只想用私刑让少将军画押罢了。”

  “他居然!”华淮音胸中怒火激昂,一个没忍住就想坐起身来。

  但大腿骨的疼痛又将他重新压了回去,一时之间剧痛难忍,冒出一身冷汗:“闻栗无得证据就将我从将军府捉拿到天牢里,还对我用了刑,若是我这双腿当真救不回来了,就是拼了命我也要和闻栗算账。”

  粗粗地喘着气,咒骂之余华淮音还不解气,脸上的刀疤愈发狰狞:“果然文人都无心!”

  文人都无心么……

  当属文人之一的容暮面色忽变。

  抿了抿唇,容暮弯腰挑了挑屋里暖炉里的炭火,红亮的心星飞溅而出,却在碰到他手的前一刻戛然而落。

  看着暖炉烧得更旺了些,容暮沉默着一言不发。

  华淮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话。

  容暮将他从牢里捞出来,还好生照料着,自己那句文人都无心的话说出来格外寒人心。

  华淮音暗地里咒骂自己的狼心狗肺,被褥中的手无声攥紧:“我那话不是在说你,我也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很好,是闻栗的行径太过分了!”

  容暮见此无奈地摇摇头。

  华淮音为人单纯朴素,有什么都摆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明白心中所想。

  他本就没有怪责华淮音的意思,华淮音如何他现在也了解了两分,壮志未酬,年近而立之年,功业无成,也无一妻一子,况且他对朝堂文人的怨恨早就扎入根骨,一时半会儿轻易改变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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