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39章

作者:饮鹿 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小和尚还在说,丞相府继续留用,丞相的丧葬大办,帝王亲自吊唁,在场时红目悲拗,君臣情深。

  听到“容暮”的尸骨在丞相府停棺待葬时,帝王亲自吊唁,无人见容暮莫名冷寒。自己丧命楚御衡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毕竟不用脏了楚御衡的手,他就“意外”而亡。

  可楚御衡还会红目悲拗?

  容暮双眸晴冷潺然,或许楚御衡还在做做面子罢了。

  他怎会为自己而哭。

  容暮有些庆幸自己可以当断则断,于他而言,他自己假死,总好过楚御衡翻脸朝他举刀。

  这样也好,他已经镇定自若地安置一切离开了朝堂的浑水。

  果然离开楚御衡,他日日用得都比之前多些。

  当下一小碗米饭,一份冬菇豆腐,一份清汤萝卜燕。

  刚好饱了腹。

  而容暮结束后收拾碗筷的光景里,还在思酌着怎么哄人。

  毕竟他的死讯让小和尚如此难过,而小和尚还真情实感地说明日继续为“容暮”诵经超度。

  携着心口的些许柔和,容暮嘴角轻轻上扬,一副无可奈尔的模样安慰着人:“人各有命,许是他时运到了。”

  小和尚还在努力忍着鼻息不哭,等反应过来榻上人的清浅一句清扬男音,他当即抬起头,像见了鬼一般地看着容暮。

  “你不是个哑巴?”

  干坐着还是太冷了,容暮此刻已经上了榻。

  庙里的被褥不算好,盖在身上硬邦邦的,容暮将褥子往上提了提,盖住有些发寒的胸口后才轻缓言道:“我本就不是个哑巴。”

  “那你之前为何还不说话?”小和尚讷讷。

  容暮看小和尚一脸受伤自己被骗的样子,不免敛下逗弄人的目中兴味,细细解释:“那夜上山风雪大,嗓子着了寒气,一说话就痛得紧。”

  他那嗓子在前几日夜间上山时被寒气伤到了,说话时便嘶哑疼痛,索性他就懒着不说话。

  小和尚毕竟道行浅,容暮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尤其被他这么一打断,小和尚此刻揉揉红肿的眼,好似已经从那人死讯的消息里堪堪走了出来。

  可看在容暮眼底,小和尚还是格外难过的。

  这人在关心他……

  抿了抿唇,容暮叹着气揉捏眉骨和鼻梁,用略带商量的语调地哄人:“你不是想读书么?我略懂一二。”

  “当真?”

  小和尚又惊又疑,转瞬虎着脸不相信:“但是你可以么?”

  多年不曾被质疑过学问的容暮:……

  -

  等盯着容暮喝完药,小和尚就缠着容暮讲书册。

  原本小和尚还不抱太大的希望,但等提出这些年自己的遇难,而眼前清绝男子俱能解疑后,小和尚已经惊得嘴巴合不拢了。

  这人一到庙里就懒洋洋的,怎得一拿到书册就宛若变了一个人。

  少了几许禁欲斯文,但凌利气质外显,还有股子从容不迫的劲儿在。

  烛火烧得快,等只剩下小半截时,小和尚才不舍地阖上了书。

  他素来节俭,今日已经学了许多了,蜡烛攒得却不够多。

  当下小和尚收拾了单薄的几册旧书,看着容暮用了水简单梳洗后重躺回榻上,小和尚这才吹了烛火准备离开。

  关门前,小和尚似乎想起什么,顿下脚步回头朝着黑黝黝的屋子道:“我忘记同你说了,住持让你明早卯时去见他。”

  “多谢。”

  “吱呀”一声屋门拢上,也将山巅雪色阻隔在外。

  庙里的一切都比不得丞相府,更比不得流光溢彩的舒云宫,黑黢黢的屋子还烧着炭,这炭火不抵丞相府来得精贵,不算暖,灼烧时的细碎声响也剧烈些,有些扰人。

  可在容暮瞧来,这里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裹在庙里的被褥之中,周身没有一件事务同楚御衡有关联。

  因此容暮少见的心情轻松。

  黝黑一片中,山风呼啸,容暮脑海里还浮现方才小和尚带着书册欢脱着脚步离开的模样。

  其实他也曾拥有选择的余地。

  若他十岁那年选择留在清泉寺剃度出家,或许他就不会一早下山遇见楚御衡,还在往后的日子里把楚御衡当做光,栉风沐雨,朝生暮死也不顾。

  如果重来,他也许会如同小和尚一般——

  每日晨起敲着木鱼,午间挑剔着无味的斋饭,晚间背诵经文的时候还会被严厉的住持责骂不该走神。

  但他应当不会被骂,毕竟他打小就聪明。

  可聪明的他怎么就砸在楚御衡手里……

  容暮无奈苦笑,这些遐想不过虚妄罢了。

  嗔心重,造业多。

  现在的他哪里还能重归佛门。

第43章 再见容暮

  灏京禅宗兴盛, 门徒日众。

  大的寺庙一般可招待云游至此的游散和尚或香客吃住三日,中等的寺庙则免费吃住一日。

  但那都是别处的庙宇。

  容暮当下所在的清泉寺平素就把韦陀杵置于地上,这表明清泉寺不过一方小寺, 尚且不能招待云游的香客免费吃住。

  可容暮能留在清泉寺中这么多日子,无非因为他当初就从这清泉寺里下山的。

  次日, 容暮特意起了个大早,就为去见净德法师。

  寺庙里规矩颇多。

  入院时候的门槛轻易踩不得, 跪坐在蒲团上也需谦逊, 这些容暮都牢记心间。

  当下整个厢房格外的朴素, 还有焚香的味道缭绕在鼻前, 前头的净德法师手上拿着一串佛珠,还在闭眸祷念经文, 身后的灰袍男子以标准的姿态跪坐在蒲团上, 那是寂然候着的容暮。

  等过了半个时辰, 净德法师才浅浅掀了掀眼皮子:“施主回来了……”

  净德法师这声音不像疑惑, 就像简单地说一个普通的事实罢了。

  容暮恭敬, 双手合十,琉璃目下垂,此刻微微躬身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觉暮回来了。”

  他本该有法号和法名,但十岁那年他选择下山, 就意味着庙里宗派分下来的法号和法名都与他无关。

  现在的他不过是红尘中一缕飘絮, 净德法师自然该唤他一声施主, 但他还是愿意自称当初在庙里的名字, 觉暮。

  而此刻容暮想问的就是自己这一缕飘絮来自何处。

  他明明就是镇北大将军家的幺子,怎会被净德法师捡到,收养在清泉寺里十年。

  这问题暂且不能速去北疆询问华老将军, 容暮也只得第一时间就来问庙里的净德法师。

  木鱼佛音里焚香缭绕,禅意盎然。

  “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容暮敬言。

  闻言,净德法师敲击木鱼的动作微顿。

  容暮明明已不是当初还未下山的少郎,净德法师看向容暮的双目依然还有温情:“罢了,也该让你知晓了。”

  净德法师已取出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木匣子,容暮颔首接过。

  木匣子里头安置着几件小衣,指尖轻轻一触,触感就像出生儿童该用的那般绵软。

  似觉察到什么,容暮攥着小衣,双目炯炯有神:“这是?”

  “你母亲,也就是当初的华夫人留予你的”

  “母亲……”容暮喃喃。

  小衣的绣工不算精巧,但面料上佳,上面绣着娇憨的小虎也算传神。

  而他的生肖就是虎。

  容暮心口微软,似有温热泉流丝润淌过。

  “你母亲本未到生产时节,但一路马车劳顿,停在山下隐有早产迹象,好在随身还有稳婆在,你安然出世。”

  “那我母亲?”

  “你母亲身子虚疲,生下你以后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不过后来据说药石无医,还是去了。”

  容暮无声攥紧了小衣。

  其实刚才那问题问出口他便知道答案了。

  他也曾经在尚未知晓自己身世时,仔细调查过华家几代人的背景。

  华氏一族世代为武,到了华老将军这一辈时,也是如此。

  华老将军只娶了一妻,便是容家之女。

  几十年前的容家在整个灏京毫不出名,可容暮也知华老将军之妻容氏去得早,传言便是在生子时同孩子一道去了。

  容暮查探之时还未曾把这对夫妻与自己联想在一起,即便现在已经猜到几分答案,可真正听在耳朵里,容暮依旧无法轻易平静心绪。

  线条流畅紧致的下颌扬起,容暮的瞳目多情且略有恍惚:“可我为何会在庙里?”

  还宛若个弃婴。

  “当初你父亲迫于外事,无法照料你,便亲自上了山把你托付给了庙里,还让一直瞒着你的身世。”

  听到这里,容暮心中似有江水破堤涌出——

  原来他不是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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