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54章

作者:饮鹿 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到时候闻栗可不是断腿就能轻松逃过。

  忽而风起,老街坊的月色也稳不住客栈的小轩窗,原本撑着窗的叉竿不牢,风里“咔嚓”一声便滑倒而落。

  楚御衡墨眸一紧,赶紧将人拢了过来。

  叉竿落地,但险些被砸中的容暮下一瞬就离开了楚御衡的怀抱,依旧距离之遥,容暮目中多见凛然之意:“多谢。”

  楚御衡护着容暮不过本能。

  但容暮抽离他而去的动作也似本能……

  楚御衡又被容暮意外地堵了心。

  但薄唇轻抿着,楚御衡目色灼灼,他还在思索暗一所禀报的事。

  他也知道自家皇妹的脾性,一面焦虑着断了腿的闻栗,一面又焦心刚刚相见不足一日的容暮。他顾得了闻栗就顾不了容暮,容暮若是答应他同他一起回京城,眼下他就不会陷入这般两难的地步。

  可容暮就不愿同他回灏京去……

  莫不是来他还需动用他最不喜,也最极端的法子,才能将容暮带回去。

  平静月色里,清风涟涟,有灯火阑珊而过弯曲绵延的巷口,马蹄踏地节律袭来。

  街头已不再是适合二人交谈的场所。

  楚御衡按下心里的浮躁,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慢弱了几分:“阿暮……我们进去说。”

  -

  客栈不算宽敞。

  眼下,楚御衡和容暮落座的地方还不足楚御衡宫里御书房的十分之一宽敞,就连桌上燃着的烛火也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

  焦黑灯芯引出的黑烟盘旋而上,成为屋内唯一的动景。

  方才暗一已经将灏京里发生的事都禀报给了楚御衡,楚御衡没有故意隔着容暮,坦坦荡荡地由着容暮去听。

  但等暗一退下,二人面前房间里一片沉寂。

  洁白修长的手指托着铜台,容暮将烧得愈发厉害的烛台搁置得更远些后,容暮不这才看着一直不做声的楚御衡,瞳孔映着眼前人影:“所以陛下何故留我?”

  楚御衡担心这闻栗此刻事态如何,唯一的解决法子是他将容暮一齐给带回灏京去,只是容暮倔得很……

  知道问了也会如午前一般得不出好听的话,楚御衡用噤若寒蝉的低沉声音囫囵:“朕舍不得你。”

  容暮并未沉溺于楚御衡的深情之中,方才为移开烛台,滚烫的蜡油险些滴到他手上,容暮这会儿揉搓着指腹,想将刚才抬起铜质烛台的钝感遣散走。

  等指腹的红痕消散了些,容暮这才收回了手:“那陛下的意思是不回灏京处理闻栗的事了?”

  “……”透过明晃晃的烛光,楚御衡眼尾隐着殷红的血丝,“朕于灏京的事项也耽误不得。”

  容暮一顿。

  有些明了楚御衡的意思了。

  “所以陛下是要我,也要闻栗?”

  “阿暮……”被容暮说中心思,楚御衡有些赧然,“朕本来打算同你在陵岐郡多呆几日,但眼下绡宓在灏京城里闹得厉害,若朕不回去,她许会闹出闻栗的命案来,可朕也舍不得你,想亲自照料你,江南还是太过远了些。”

  容暮只觉得稀奇。

  寒来暑往,云卷云舒,这十多年的日子都过来了,他回首细细琢磨,都不曾见楚御衡放低姿态,难以抉择时还会同他商量。

  “陛下是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如此。其实若陛下想让我回京,完全可以强硬的手段将我带回去。”

  强硬的手段……

  容暮的话让楚御衡有被穿膛破肚般的痛楚。

  更让人惊颤的是容暮居然已知晓他的打算,他那一瞬的确起了将容暮强/掳回灏京的打算。

  “可朕不想逼迫你。”

  他和容暮之间有着不少的隔阂,容暮眼下还能从容地应对他便好,他若当真用君王皇权强迫容暮回去,鱼死网破之事容暮说不准也能做出。

  机智善谋,果断干练,容暮连经营多年的官位都能一朝抛弃。

  他即便把容暮带回灏京一时,也困不住容暮一世。

  和容暮想谈的短短一刻钟时间里,楚御衡已经放弃强压容暮回去的念头。

  重新收拾好面上的神色,楚御衡薄唇抬阖,轻言:“朕的确不愿逼你,朕现以你的意愿为先。”

  容暮的骇怪险些都压不住:?

  “陛下可是从京都来江南后水土不服,变化着实有些大了。”

  容暮顿了顿,怕楚御衡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开门见山道:“其实我已惊诧了一整日了,我还是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好,千里迢迢来陵岐郡只为陪上我几日,我不信……”

  所以楚御衡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

  才让这人从对自己漠不关心扭转到如今的卑微脆弱。

  “阿暮你不习惯朕对你这般?”

  如今容暮的刺尖利而张扬,每一根都无意识地对准了他,他对容暮好,容暮还会不习惯?

  容暮肩背挺拔,声音远比夜色清冽:“陛下是倨傲的,无需改变。”

  “但朕是在弥补……”楚御衡颇为无力,“所以无论朕怎么说,用软也好,用硬也罢,阿暮还是不愿回灏京?”

  若之前,容暮也许还会心软,可现在容暮对楚御衡的心早已冷若寒冰,连带着微微挑起唇角沁出的温柔也是虚假应付眼前人的:“灏京对我而言,不是扬名立万的起点,而是一切痛苦的源头。”

  “可朕在灏京里,阿暮你也不留恋几分?”

  就是因为楚御衡在灏京,他才此生都不会回去……

  可这话容暮不能直白地同楚御衡说,毕竟他还要为天子留几分颜面。

  容暮视线移到那绕着烛火盘飞的几只白蛾。

  若是在灏京,这些飞蛾入冬就会藏在茧里,等入了春,天气暖和了再破茧而出,可在江南四季皆如春,眼下三五只飞蛾围着烛火起舞。

  其中的一只突然扑向燃着的烛火,刹那间,薄如蝉翼的翅羽就被火所引燃,仅给桌边的二位看客留下一息的耀眼光华。

  容暮兀自取了帕子将桌上的残枯蛾子轻轻拂去:“陛下可觉它痴傻……这扑火的行径我也有过一回,最后证明不过自焚其身罢了;所以我也不需要陛下弥补,着实折煞我等罪身了。”

  温缓的声线在室内徐徐流淌,烛光柔和了白衣男子线条流畅的侧脸,只余下色晕浓冶的洒脱俊逸。

  如日月交换不息的旷空,阴云过后势必将明净,清亮。

第58章 濡湿血迹

  闻栗一事来得急, 且难解,外人一个处理不好就会伤着闻栗和楚绡宓其中之一。

  但这都和楚御衡有关。

  楚绡宓派人打断闻栗的腿,只需要楚御衡回去管着;闻栗断腿以后的后续如何, 也需要楚御衡回去看着。

  他一个闲散在外的人自当不必紧赶着上前为楚御衡操心这么多。

  至于楚御衡一直问他回不回灏京,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回。

  -

  回了自己府邸, 容暮才如释重负。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月高悬, 四下悄然, 容暮梳理过后坐在榻上, 手上动作慢悠悠的解开腰侧衣扣,恰闻门外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容暮敛容,又重新将开了的扣子系了回来, 等确定自己衣着完好,他才踱步到门边。

  原来是何朝。

  何朝估摸着也快睡了,这会儿着着素净的里衣,外头简单披了个外袍就来敲门。

  容暮微微浮躁的心平静了些。

  他本还以为是楚御衡不死心, 从客栈出来纠缠着他。

  “阿暮你没睡便好。”何朝提了提外袍。

  将人放进来, 容暮就这样半掩着门:“何朝你可有事?”

  何朝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我不过担心你罢了。”

  容暮闻言, 心口一暖。

  将原本吹灭了的那一盏烛火重新点亮,容暮指着椅子让何朝落座:“我还能有何事,你无需担心我。”

  何朝摇摇头, 目色认真:“你今天和那人出去吃饭了,那人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你都没见着他人,怎知他对我不好?”

  何朝顿了顿:“你身子不好,平素不会出去一整日都不回来的,今日却为了陪着那个人这么晚才回来, 他要么不关心你,要么便不了解你,而且如果是沈书墨的话,绝然不会让阿暮你这么晚才回来。”

  听何朝把楚御衡和沈书墨做比较,容暮突然笑了,烛影晃荡,火色掩映在他琉璃目里,分外好看。

  但那笑意消散的极快,何朝不过眨巴了下眼,容暮就恢复以往薄唇轻抿的模样:“他是远来的贵客,我不陪不行。”

  “还能有多贵重啊,沈书墨是江南首富都见不着阿暮你一整日的作陪,那人又不是当今天子,来个江南还要千人捧万人拥簇……”

  何朝努努嘴,他只把那人当容暮的旧相识。

  但同样是相识,容暮今天明明要和他一起去茶馆用点心的,而他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的空闲,容暮就把他安置在府上,还叮嘱他哪儿都别去。

  他值得问了府上的婆子,婆子说今日沈书墨走后府上还来了位贵客,容暮颇为重视的样子,甚至要把容暮自己的这间屋子都留给那位大人去住。

  这让何朝心里被闹得直痒痒。

  他不曾见过容暮主动对旁的好友热切。

  至于沈书墨……

  在何朝看来是沈书墨对容暮一头热,容暮把沈书墨当作好友,但沈书墨那边估计有点小心思在。

  有人对容暮好是好事,但容暮对旁人殷切的情形就尤其的罕见。

  虽说容暮性子温和,常面带着笑,但是笑里藏着疏远,笑意也不达眼底。

  现在何朝看容暮原本轻抿的唇角微微上扬,就知眼前人不会对自己说实话了。

  的确,在目前的状况下,容暮不会将楚御衡的身份披露给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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