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88章

作者:饮鹿 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第102章 灿阳破云

  距离容暮收到天子下令赦免江南受灾郡县三年赋税的旨意时已过去了好几个月, 这段日子里容暮理好了整治官员的花名册,上头俱为容暮记下的不良之臣。

  容暮在江南的出现是千里外天子对南部的官员的的威吓,这些坏了心的战战兢兢, 唯恐何处做的不够好就被容暮罚下, 直接导致各郡县的官员愈发克己奉公。

  同时容暮水患之际安置流民,其后重视农桑,施行教化,威制地方豪强, 以至不到半年光景,容暮就饱受江南百姓爱戴。

  当下提到灏京来的丞相大人,何人不说一句大人廉洁清明。

  八月廿三, 处暑。

  江南正是好风景, 容暮拎着一坛酒,御马来到陵岐郡西津。

  他今日来这津口等华老将军。

  数日前, 老将军飞鸽传书说要过来江南走走,容暮不知楚御衡如何应下老将军出京的要求,但华老将军人能过来, 容暮自然要亲自接待,这才有了他携酒御马的景象。

  江上风大, 秋风送爽, 容暮抚弄着风中四散的鬃毛,怀着轻松的心境, 他看着远处的船帆愈来愈近。

  沉闷的一声“咔”的碰撞声里, 最后船夫长长一杆横过来,乌篷船靠岸而停。

  在船上的华峥老远就瞧见了岸上的容暮。

  白衣黑马,人也张扬。

  “阿暮!”

  这是华老将军头一回唤容暮阿暮,明明容暮身边同他熟稔的人也都这么喊。但华老将军这么唤他却让容暮扭着劲儿。

  紧张中杂着新奇, 容暮不甚好意思的挠挠攥着的酒绳,将自己之前意外得来的好酒往上一提:“带了好久来接老将军,这儿风大,不若现在去订好的酒馆坐坐?”

  华峥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容暮的,其余的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于是华峥闻言眼底溢着笑:“都随你安排。”

  “好。”容暮看着从容,但心里滚烫的热流来换地窜,从拎着酒到右手到牵着马儿缰绳的左手,等带华峥去了热闹的酒楼,容暮白瓷的面上已染上了微微的红意。

  他挑的酒楼就在渡口,所以往来的宴客也多,即便容暮定在最高的包厢,也架不住下头的喧闹。

  等上菜的侍从上满全菜,容暮过去阖上了门,余下的就是二人久别不见的寒暄。

  能聊的东西很多,从江南的水患安治到华峥替代带兵戍边,这一个多时辰的言笑晏晏里,二人的酒水居然近乎未沾,

  容暮看着老将军酒盏里的酒水不少,轻搁竹筷探问:“老将军不吃酒么?”

  “……”华峥还望着能多和容暮说说话,所以酒水方面就意思了过去,“酒量差,吃多了就容易起醉态。”

  武将鲜少有不善饮酒的,但细数起来容暮遇到的大多如此,所以容暮也没有嘲笑华老将军的意思,晃荡着一旁的酒液,容暮也坦然:“我也不善饮酒。”

  “其实这次来,陛下还让带了话。”

  容暮面色不变:“陛下有何吩咐?”

  “也不是朝政上的事,陛下想知阿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为人臣子,自然有诏必回。”

  楚御衡若一直不下命让他回去,那他可以一直捂着耳朵不主动。

  华峥瞧出容暮的意思,笑道:“其实陛下还让我带了一道口谕。”

  “口谕?”

  “陛下说江南冗官未平,还要阿暮你留在此处。”

  手中酒盏应声而落,容暮抬眼看着对坐的老将军,目中流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陛下不催我回京?”

  “不催。况且陛下已经知道了。”

  一句知道了让容暮不知所措。

  知道什么了?

  知道他是华家之子,还是知道他这么躲着灏京就是为了保住华家?

  心中有愧,自会放低姿态。

  而容暮听了老将军的解释后,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最大的弱点被楚御衡知晓了,楚御衡却没有借此拿捏他,这不像心狠手辣的楚御衡会做的事……

  “可陛下就这么信任我?我余下的日子已经打算得过且过了,现在倒要感激陛下的手下留情。”

  “你无需得过且过,因为你才是救了陛下之人。只不过当初陛下错把闻栗当成了救命恩人,而阿暮你也高热一场忘记了好些东西罢了。”

  清冷澹然蓦然间破了个干净,容暮破天荒地喃喃自语:“这也太荒谬了……”

  “可这都是事实,陛下也已经知道了,陛下心中也是有你的……”

  华峥搓搓手,继续补充道:“你在江南所以不知,你走后陛下近一个月陛下都不曾上朝,先是因为起热而咯血,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后来去了一趟天牢有落下了一背的伤,陛下是要把你曾经受过的伤都一一受过!”

  “陛下受过那些苦楚以后决心不做纠缠了?”

  容暮不敢想还有这等好事。

  华峥不出声,但这沉默已然默认容暮猜对了天子的话中之意。

  容暮不想还有这等好事,轻笑冲淡了原本的沉著,容暮半掩住双眸里的清幽冷光,他再抬起头来目中只剩洒脱:“那样也好。”

  方圆不能容,异道不相安,他和楚御衡本就不该走到一处……

  -

  老将军一直在陵岐郡住了有两个月,期间间或有灏京的书信传来,但都是楚绡宓寄送来的。

  楚绡宓开始的时候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后来似乎知道他不会回灏京了,又在书信中要他为她寻些江南好看的双面绣品,还顺带着将留滞在灏京的沈书墨批了个狗血淋头。

  容暮一边笑,一边为楚绡宓寻江南最好的绣娘给她绣衣物料子,日子就在处理公务,为楚绡宓寻奇物以及陪伴华老将军四处游赏的光景里过去了。

  连过了两个多月,伴着十月小重阳的暖阳下,容暮才送老将军回京。

  这次秋色已深,菊花烂漫,夹道木樨飘香,就连天也都瓦蓝一片,特意给老将军带了好些江南各郡县的特产,容暮将老将军送到来时的那个渡口。

  华峥带着容暮准备的东西脚步极快地上了船,辞别时他已能控制好自己不舍情绪:“就此别过了。看现在你过得好,我日后也能笑着见你死去的阿母了。”

  “老将军一路多保重。”容暮笑中透出一缕落拓的气质,纯粹而暖融。

  “你也保重!往后的日子记得要过得轻松些!”

  随着老将军低鸣的一声,乌篷船荡在幽蓝似碧玉映天的湖面上,不断远逝在容暮眼前,最终在水鸟腾飞的铺垫下隐于水天交接的那一线。

  久驻渡口,秋风撩起的碎发遮住容暮明朗的眼,而他的嘴角却轻轻上扬。

  老将军所言便是他余生之所愿。

  进则挣扎于如冰履世,退却可赏灿阳破云,浮光掠金,之后的日子,他不过只想做个快活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番外想看啥大家可以在评论区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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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三糖之恩

  端耀十五年, 初雪。

  灏京的第一场雪就如此之大,鹅絮般的雪团随风纷扬,给灏京的宫殿外头铺上棉白的衫袍。

  但再大的风雪,小宣子也得提前在沁宜宫外候着人, 他还提前备好了温手的汤婆子。

  这是给归京的丞相大人备着的。

  陛下身子不好, 否则就来亲自接丞相大人了, 但小宣子心里敞亮着,陛下就算病得再重, 也不会不来见丞相大人的, 现在让他来,也不过是因为陛下现在怕惊走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不在灏京的三年里, 陛下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像君王该有的样子,病气缠身, 原本康健的身子在丞相离京的那一瞬骤然间变成了个药罐子,先是高热反复,尔后处理闻栗的事上又莫名落下了天牢的鞭刑,身子顺势更为破败……

  殿外小宣子揣着汤婆子的同时搓了搓手,见人来,脚步轻快地上前迎着:“大人!”

  大人似乎一直都没变, 挺直的腰背, 明透的琉璃目, 还有不知穿了几年的白色狐绒大氅,因为赶路,白色的气雾随着容暮的轻喘而晕在胸前。

  顾不得风雪,容暮撇眼打量着眼前的宫殿,光彩熠熠,但又安静的很:“不知我可来迟了?”

  “没有没有!”小宣子将手中备好的汤婆子递给容暮, “陛下还在寝宫里头,就连公主也还没带着沈驸马回宫呢。”

  听小宣子说归宁的宴会还没开始,容暮捂着汤婆子轻缓地松了一口气:“那还好,赶上了……”

  数日前灏京里的楚御衡突然给他传了消息,说是楚绡宓结了亲事,请他回来观礼;他和楚御衡的孽缘同楚绡宓无关,再者容暮一直把楚绡宓当自己的妹妹看待,得了楚绡宓大婚的消息就放下了手中的公务回京了。

  但不知是否是楚御衡消息送得太迟,还是旁的缘故,容暮到了灏京京郊的时候就听闻公主和新晋驸马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

  指婚、纳彩、出降、合卺都办得仓促,容暮进宫也只赶上公主偕额驸入宫归宁。

  好在还不迟。

  容暮进了大殿中,服侍的宫人脚步匆匆,在小宣子的叮嘱下为公主殿下的归宁做着最后的准备。

  先帝和先后早就不在人世,长兄如父,楚绡宓今日带着沈书墨回来就是见见楚御衡,而楚绡宓却不想大婚的时间见不到的阿暮,归宁之际居然还见到了。

  “阿暮!”

  楚绡宓骤然见到大殿里赏着红梅的白衣男子,顾不得仔细候在身旁的沈书墨,摸着肚子就快步过去了。

  “本宫可好久不见阿暮你了,你回来了皇兄也不说一声,早知道就把日子往后挪挪。”楚绡宓有些埋怨不告知她的自家皇兄。

  “殿下能等,殿下的肚子可等不得,日子大了就殿下的身子可受不住。”一旁的沈书墨赶紧扶着楚绡宓坐下,还将自己椅子上的坐垫靠在楚绡宓腰后,这才和容暮打着招呼,“容弟,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容暮眼前的楚绡宓减了几分少女的清丽,更多的是为人妇的温婉,尤其是楚绡宓抚摸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姿势,让容暮心口一跳,“但殿下和沈兄的意思是?”

  有了孩子?

  见容暮的视线落在她不算凸起的小腹,楚绡宓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本宫肚子里揣着的是本宫和沈书墨的孩子,算着日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因为冬日的衣衫厚实,所以还能遮一遮。但本宫自在惯了,这肚子遮不遮都无所谓,左不过四五个月后也瞒不住。”

  听其言,容暮明湛的双目愈发透亮:“也是件好事了。”

  但容暮远在江南,倒是不知楚绡宓能和沈书墨走到一处,容暮坐下不过才一刻钟,这对新人的黏腻就溢于言表;明明他离开灏京的时候,楚绡宓还和沈书墨相看两厌,如今的新人相处倒也妥当。

  楚绡宓跳脱好动,沈书墨性子沉,在一定的程度上压压楚绡宓。

  此刻几人候着的帝王在殿中不悦。

  寝宫外已然跪了好些宫人,而偌大的寝宫的地上倒了一面铜镜,香炉里焚烧着比以往更多的香料,似乎在遮掩着什么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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