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之色 第2章

作者:我沉山海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推理悬疑

  冬天早起也真的是个很折磨人的事,陈述厌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刚往前走了没几步,远处就有一辆警车亮着灯行驶而来,很快由远及近,从陈述厌旁边嗖地掠了过去。虽然它没亮警笛,但好像还挺着急。

  陈述厌愣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之后,又顿在原地呆了好几秒。

  他一直看着那警车消失的方向,就好像那车还在那里,未曾消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每看到一辆警车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前男友。

  陈述厌的前男友徐凉云是个警察。更准确的说,在陈述厌的记忆里,徐凉云是个特警。

  他现在不是了。

  不过再往前说说,陈述厌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不是特警,只是个警校学生。

  说起这些来有点语无伦次,可没办法,毕竟他们谈了五年恋爱。

  五年很长了,五个三百六十五天五轮四季更迭,足够把一个人刻在心里骨头里灵魂里。所以一提起徐凉云,陈述厌脑子里就乱糟糟的,什么都能想起来。

  ——扯远了。陈述厌记忆里的徐凉云是个特警,但现在并不是了。

  两个人分手后,陈述厌还留着徐凉云的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看他们朋友圈的后续更新,徐凉云似乎在分手后转职去做了刑警,在分手后的五年里风生水起,现在已经是刑警队的一个队长,活得风风光光。

  不过很显然,这和大年三十是个喜庆日子这事儿一样,和陈述厌没有任何关系。

  手都分了,关他屁事,那混账东西是去做刑警民警还是高地保安都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片刻后,陈述厌收回了目光,转身接着让狗领着他散步。

  陈述厌又被狗遛了十多分钟,然后,他兜里的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陈述厌莫名其妙,大年三十的,这天还没亮,能是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毛病?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给他打电话的人有病,但还是把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看了一眼。

  完全不认识的一串号。

  他全以为是哪个闻鸡起舞很是敬业的骗子,直接给挂了。

  接着被狗领着往前走了没半分钟,电话又响了。

  陈述厌又挂了。

  电话又响了。

  他再挂。

  电话再响。

  陈述厌服了,无奈,只好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只能听到这座城市的风在呼呼地刮,刮得电话里都传来了窒息似的风声,听起来莫名像谁在很用力地吸气。

  陈述厌还以为是对面信号不好,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可过了好半天都没听到回应,只听到对面在闷闷地刮风。

  他只好又冲着对面“喂?”了一声。

  依旧毫无回应。

  ……什么东西。

  陈述厌更莫名其妙了。他把电话从耳朵边上挪开,心道现在的骚扰电话真是够敬职敬业,大年三十凌晨五点半就开始骚扰淳朴老百姓。

  他刚要伸手挂掉电话的时候,终于,电话对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响,盖过了那些风的呼啸声。

  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好一阵手忙脚乱声,对面好像很慌乱,在乱塞电话。

  陈述厌听得无语,伸手去按挂断。

  可有个很耳熟的声音突然从电话对面传了过来。这声音十分恨铁不成钢,十分用力地骂了一句“你他妈傻逼吧操”——一听到这声音,陈述厌要去点挂断键的手就猛地一顿。

  倒很快,这道久违的声音在电话对面的一阵手忙脚乱过后,就被赶鸭子上架地讲起了电话。

  “喂,陈述厌啊?”

  陈述厌一怔。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端着手机愣了小片刻后,才讪讪地重新把手机贴到了耳朵上,很不确定地试探着叫了声:“钟老师?”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电话里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警队里的心理顾问,一位从海外留学归来的犯罪心理学高材生,是个名叫钟糖的男人。学历太高为人太狠说话一针见血套路一层叠一层,谁见了都得叫一声老师。

  正所谓名字越粉,干事越狠。

  干事儿贼狠名字贼粉的钟糖哈哈干笑了两声,说:“是我是我,呃……那个,你出门了?在哪儿?”

  “……出来遛狗。”陈述厌说,“在家附近,怎么了吗?”

  “那个……你别动啊!我现在叫人去接你回家!你上个vx,跟我共享一下实时位置!”

  陈述厌:“……”

  陈述厌默默回了回头,看向走回去最快只用十分钟的路,说:“不用了吧,我走回家也就十分……”

  他话都没说完,钟糖就立刻打断了他:“不行不行!你在那儿千万不能动!你站到监控看得到的位置,找个亮堂点儿的地方——路灯底下!对对对去找个路灯底下!就在那儿等着!赶紧上vx!”

  陈述厌又觉得莫名其妙了,但他知道钟糖干事情是讲道理的。

  就这么默了片刻后,他就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是出事儿了。”钟糖倒不瞒着他,也不含糊,说,“你回家来慢慢说,我们就在你家小区里,我先找人把你接回来。”

  陈述厌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答应了下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左右看了看,乖乖找了个在监控范围里的十分显眼的路灯底下,站定了下来,上了vx。

  他家狗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呜呜嘤嘤地蹭了两下他的腿,然后趴在了他腿边。

  陈述厌朝着它轻轻笑了一声。

  他上了vx,钟糖比他快,早就给他发了个句号,然后发起了位置共享。

  陈述厌点了进去。

  然后,他就乖乖地站在原地等。

  一大清早,这事儿出得他有点迷幻。五年不见的警队相关人员突然给他打电话,还是钟糖这种等级的。

  一提到警察,陈述厌就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徐凉云。于是,徐凉云的名字开始又一次不由分说十分霸道地占据了他的脑海。不知道是他自作多情还是确实如此,陈述厌总感觉自己和徐凉云之间又要有事发生了。

  可他们谈了五年,也又分了五年。五年能把一个人刻在心里,也能把一个人挖出去。

  所以陈述厌对此根本提不起劲,也没有任何感想,只觉得迷幻得似梦非梦。

  他在将近六点的凌晨里靠着路灯吹冷风,半清醒半晕乎的觉得这事儿好扯淡。

  都五年了,他妈的。

  别来烦人行吗。

  很快,五分钟不到,就有一辆警车鸣着警笛开了过来。

  车子缓缓停在他面前,副驾驶的窗子被摇了下来,钟糖的脸时隔五年地出现在了陈述厌眼前。

  他比以前成熟了不少,鼻梁上架着的方框眼镜换了个金框的,眼睛周围一圈黑,像是熬了夜。

  “早啊早啊,过年好啊,好久不见。”一脸憔悴的钟糖强打着精神对陈述厌完成了久别五年的招呼三连,又说,“快上车,带你回家。”

  陈述厌站在车跟前眨了眨眼,迷茫了一下,应了两声,抱着狗上车了。

  开车的并不是钟糖,而是一个陈述厌眼生的面孔,是他没见过的一个警察,不知道是新来的还是只是纯粹没见过。

  上车以后,钟糖就转过头,笑着对陈述厌说:“不好意思啊,出的事太大,放你一个人回家不放心。”

  陈述厌眨了眨眼,有点不明情况的拉长声音“啊——”了一声:“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详细情况回你家说,事情有点多。”钟糖说,“我们去你家敲过门,没人在——你家里是没有别人吗?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没有。”

  钟糖话已至此,陈述厌都知道他要问什么了,就说:“但是我不见徐凉云,我家不欢迎他。”

  钟糖早知道他会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又哈哈笑了一声:“知道知道,他也说了,他会避嫌的,所以才是我们来接你。”

  陈述厌撇了撇嘴。

  你看,果然和徐凉云那死人有关系。

  陈述厌恨死徐凉云了。

  他永远都记得五年前的那天。那天天气阴沉,在闷闷地下雨。陈述厌浑身是伤的从ICU出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乎,一阵阵闷闷疼得像有火在身上慢慢烧——徐凉云就在这种情况下给了他一通分手电话。

  他声音凄凉地跟他分了手,说完就挂,也不听他往后说。

  然后,徐凉云就从家里搬了出来,拔掉了手机卡,那之后还翘了半年多的班,在陈述厌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就这么用冷暴力分了手。

  陈述厌反应都反应不过来,世界就剩他一个人了,家里的东西就少了一半了,毛孩子就没了一个爹了,他就被徐凉云彻底拉黑了。

  妈的,徐凉云大傻逼。

  陈述厌恨他的冷暴力,但狗不恨他。

  边牧一听徐凉云的名字,就眼睛一亮,张嘴就叫了两声——毕竟当年是徐凉云和陈述厌一起把它从狗舍带了回来,又含辛茹苦一起带大的。

  陈述厌瞪了它一眼:“嘴闭上。”

  边牧就蔫了,趴了下来,呜呜嘤嘤了一声,不敢再吭声。

  路程很短,车很快就开到了陈述厌家楼下,钟糖跟他一起下了车。门口,一个长相相对稚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刑警正站在那儿守着。

  见钟糖下来,小刑警目光一紧,连忙挺直了腰板:“钟老师!”

  “辛苦辛苦。”

  钟糖打了个招呼,又转头带上陈述厌,随口明知故问了一句:“你家还是9楼?”

  陈述厌点了点头:“嫌麻烦,没搬过——您不是都去过门口了吗。”

  钟糖笑了两声:“随便问问嘛。”

  陈述厌没说什么,和钟糖一前一后地进了楼。

  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两人进了楼后,另一旁的一辆白色轿车里,主驾驶的车窗被人摇了下来,有缭绕的烟雾从其中迫不及待地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跑进空气里散成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