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之色 第22章

作者:我沉山海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推理悬疑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凉云就一发子弹射了出去。

  子弹百步穿杨,一下子中了最难中的红心。

  工作人员直接傻了。

  枪没出烟,但徐凉云想在男朋友跟前装一把,于是把枪拿在手里转了两圈,然后把枪口对在嘴边,呼地吹了口气。

  他说:“专业人员也会带男朋友来游乐场玩的。”

  徐凉云说话时面无表情,但眼睛一直盯着陈述厌,一句“陈述厌你看老子帅不帅”无言地写满了整张脸。

  徐凉云憋不住,还是说了出来:“厌厌,你云哥怎么样。”

  他说这话时一挑眉,又把那柄玩具枪扛到了肩上,满脸都写着“快夸我”。

  他想把自己板得很帅,就一直在努力板着不笑,可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想扬,就憋得一阵阵抖,眼睛里都发光——估计那时候他肯定觉得自己贼他妈耀眼。

  他也确实很耀眼。

  六七年时过境迁,陈述厌忽然红了眼睛。

  他想起那年的徐凉云。那时候徐凉云那么年轻,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含情眼里水似的柔,闪烁着清冽的光。

  徐凉云曾经很喜欢他的。

  徐凉云会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他会在早上给陈述厌买早饭回来,然后用各种方法叫他起床,还时不时地就会给他买花回家。

  陈述厌的画室里总有开不败的各种花,总散发着徐凉云爱他的芳香。

  出门的时候徐凉云会牢牢牵着他的手,冬天会把他的手往自己的兜里塞。陈述厌在家里画画徐凉云会在旁边一声不吭地默默陪着,陈述厌唠叨画画的事他会笑着一言不发地听,哪怕根本听不懂。

  徐凉云会在家里抱着他到处晃,一声一声黏黏糊糊地叫他厌厌。

  陈述厌有时候熬夜画画,上床的时候徐凉云早就睡了。

  每次他都会迷迷糊糊地抓着陈述厌把他往怀里拉,然后意识很不清醒地随机找个地方亲一口,声音很黏糊地跟他说以后别熬夜,话还没落音就又睡过去了。

  那时候徐凉云总爱嘟囔陈述厌我可太爱你了,人是互相的,你也得永远爱我。

  ——你也得永远爱我。

  我太爱你了,所以你也得永远爱我。

  不知对他说过多少次这种话的徐凉云,到了如今却改了口。他在冷得像能把人冻死的寒风里说你恨我吧,你恨我我心里才过得去。

  他说我对不起你。

  布丁已经把牛油果叼到了陈述厌脚边,它仰起头,爪子按了两下牛油果,嘤嘤了两声,像在安慰他。

  陈述厌看着这早已经变形得看不下眼的牛油果,忽然感觉它微笑的表情像是在哭。

  他看着它,忽然浑身冰凉地想,徐凉云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他们真的完了,全都完了。

  五年时过境迁,他们彻底结束。

  相爱成了痛恨,无可奈何的痛恨。

  明明是他早就知道早就接受早就为此麻木了的一件件事实,可事到如今却变得再一次杀人诛心,让人喘不上气来地一阵阵窒息起来。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他们谁做错什么了,要变成今天这样?

  陈述厌眼前瞬间一片模糊,有眼泪淌了出来。

  他终于忍不住了,于是低下头缩起身子,伸手紧紧抓住头发,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了起来,双手一阵阵颤抖。

  外面没有下雨,撑着伞大声喊爱他的青年也不在。

  这次没有人再来把他抱进怀里,对他说对不起委屈你了。

  再也没有人了。

第十九章 十八话陈述厌眼前一黑。

  徐凉云坐在自己车里,灯也没开窗户也没开,就在一片黑暗里叼着根烟吞云吐雾。

  车子里一片烟雾缭绕,他目光空空地看向眼前,也不知到底在看哪里,又到底在想什么。

  就这么过了好久之后,他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徐凉云也不看是谁,抬手就接了起来:“喂。”

  钟糖一向懒得跟人喂来喂去,张嘴就说事儿:“你完事儿了啊?”

  “……完了。”徐凉云低了低头,道,“彻底完了。”

  “……不是我说你,你完什么完,你说你回去多好。”钟糖忍不住道,“你看看,你跟他都五年没联系了,本来都该全断了,结果现在跑出来这么件案子——我说真的这就是天意啊,我一看就知道他肯定还喜欢你,你追去呗,肯定能追回来的啊,那个事儿你跟他说开了他也肯定……”

  徐凉云听不下去了:“你搞心理的说天意?”

  “哪条法律规定心理学家不能说天意了,你要跟我掰扯我还能从心理角度给你掰扯天意。你听不听?”

  “……不用了。”

  钟糖笑了一声,又把话题拐了回去:“哎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说真的呢,我看你俩复合挺好的,你把那事儿告诉他得了。你这人哪,我都跟你说了五年了,人要学会跟自己和解——”

  钟糖一说这个就跟他妈楼下教育孙子的老大爷似的,徐凉云一听他开讲这个就脑袋疼,每次都想打他一顿让他闭嘴。

  于是他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强行结束话题:“没事儿我挂了。”

  “别挂!!”钟糖大叫,“杨碌给了条线索!!”

  徐凉云刚要挂了,一听这个,只好又把手机拿回到了耳朵边:“说。”

  “有个画家也画过方韵,还非常喜欢她。”钟糖说,“画的是半身人像,背景是红白玫瑰。因为画没有展出或者给别人看过,所以没几个人知道,只有跟他关系很好的两三个朋友知道这件事。”

  这一听就非常可疑。

  徐凉云皱了皱眉,问:“谁。”

  “……吴夏树。”钟糖说,“半年前死了的那个吴夏树。”

  徐凉云沉默了。

  他沉默了,钟糖也不说话。

  片刻后,徐凉云抬起头,声音有点哑:“吴夏树确实死了吧。”

  “死了。”钟糖说,“当时烧成焦炭了,为了确认身份,法医那边就测了牙齿的DNA,确实是吴夏树本人,肯定死透了。”

  徐凉云一边听着,一边伸手把烟摁灭在了车上的烟灰器里。

  “知道了。”他说,“我现在回去。”

  *

  第二天早上十点半,陈述厌被门外窸窸窣窣的一阵谈话声给吵醒了。

  他一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层薄被子,一看就是布丁亲力亲为叼来给他盖上的。

  陈述厌睁着双惺忪睡眼,呆呆地茫然了好半天。

  他看向茶几上的七八个啤酒罐,感觉脑子有点昏昏涨涨地疼,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他倒一直这样,每次起床来都跟有痴呆症一样,脑子不会第一时间跟着醒过来,得坐床上呆个两三分钟,大脑才能重启成功。

  一如既往地,等过了两分钟后,陈述厌的脑子才慢吞吞地醒了过来。

  陈述厌终于慢慢悠悠地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他和徐凉云见了一面——很不愉快的一面。

  然后他回家,情绪失控,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以后久久缓不过来,哭没了眼泪就坐在那里发呆。布丁吓得在他身边绕来绕去,钻他怀里舔他脸都没用,陈述厌一直回不过来神,满脑子都是在冬风里好像要散架了一样的,憔悴至极的徐凉云。

  后来呢?

  后来陈述厌好像去拿了酒,这次连杯子都没拿,直接对嘴吹,一口气吹了八罐……

  ……然后就睡过去了。

  睡得很晚,喝得太多脑袋很疼,昏昏沉沉地一夜无梦,现在还有点困,宿醉过后的头痛一阵阵突突的疼。

  回想完毕,大脑也重启成功,陈述厌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太阳穴,笑了一声,无奈又寒心。

  他转过头,看向门外。门外的警察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话,还在嘱咐他什么。

  就是这阵谈话声把他吵醒的。

  “见谅啊,现在情况特殊,所以得查查。”警察还在门外说,“没什么事儿没什么事儿,你进去吧,这事儿不能和普通民众说。”

  另一个声音连连赔笑,声音带着局促的笑意——也是,面对警察,一般人都会这样。

  哪怕自己明明没犯什么错。

  陈述厌有点反应不过来,没明白到底是谁来了他家还要被警察查东西。

  这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到过。

  过了没多久,他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您好,”敲门的人说,“快递。”

  陈述厌这才想起,昨天有快递公司的给他打了电话。

  给他打电话的就是这个声音。

  他应了两声,站起身来,扶着疼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伸手把沙发上的手套拿了起来,戴在手上,趿拉着拖鞋,慢慢悠悠地去门口给开了门。

  虽然快递员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年轻,但实际上却是个胡子拉碴瘦瘦弱弱的中年人,看起来大概四十出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面有警察,他看起来有点慌,大冷的天却无端一头冷汗。

  他还抱着个大纸箱子,箱子大得有点离谱。

  陈述厌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寄画的时候用的可不是这种大箱子,他用的是个扁扁平平的长形盒子,看起来像个大纸壳子的那种。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快递员连忙慌慌张张地解释:“您那个被弄坏了,年后的快递多,我们也没有那样的箱子了,只好先放这里给您拿过来看看。”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