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之色 第56章

作者:我沉山海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推理悬疑

  后来夜色渐深,两个人洗完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临睡前,陈述厌问他:“明天约的哪里的心理医生?”

  “市中心那家医院。”徐凉云说,“以前就是她负责看我的,后来我开始吃药,稳定下来以后也不怎么联系了。我昨天跟她说明天去一趟的时候她还挺意外,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复合了,你让我过去看看,她说那是得一起来一趟。”

  “这样。”陈述厌点点头,又说,“那明天见吧。”

  徐凉云笑了起来:“明天什么时候见?”

  “睁眼见。”陈述厌说,“要不一会儿梦里见也行。”

  “好啊。”

  “做个什么梦呢?”

  徐凉云无奈:“你连这个都要安排吗?”

  “当然了,我得让你做个好梦,万一我说几句就有心理暗示,你就真的能梦到呢。”

  陈述厌一边说着,一边沉吟了片刻,最后道:“那你就做一个我们去游乐园的梦吧。”

  “游乐园?”

  “嗯。”陈述厌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去游乐园,你给我打了个牛油果回来那次?”

  徐凉云却愣了一下:“什么牛油果?”

  陈述厌一怔。

  他愣住了,他抬起头,他在一片黑暗里看向徐凉云,他看到徐凉云眼睛里一片迷茫。

  那是一片没有承载着任何记忆,非常空白的迷茫。

第四十四章 四十三话“我不要这种公平,我要徐凉……

  陈述厌人傻了。

  “……什么牛油果……就是那个啊?”

  他微微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凉云:“我们刚毕业,搬出来一起住那时候,你领着我去游乐场,我说我想要那个牛油果……那个东西在射击场里,你就走过去给我打下来了,你一枪打下来的,你……”

  陈述厌说得语无伦次,越说越着急。

  可徐凉云的神情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茫然,像在听一个没头没尾又似曾相识的故事。

  陈述厌慢慢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着徐凉云,感觉像被一盆冷水慢慢从头淋到脚,浑身都变得冰凉。

  陈述厌喉结微动,轻声问:“你……你不记得了吗?”

  他声音在发抖。

  徐凉云眼神一僵,突然慌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终于是无话可说,只低下头抿了抿嘴,艰难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徐凉云声音发沉:“对不起。”

  陈述厌:“……”

  陈述厌看着徐凉云,突然感觉那天的徐凉云真的消失了,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他连影子都抓不到。

  徐凉云真的走了。他慢慢走远了,他消失了,他或许还能回来,又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悲凉。

  空余满腔悲凉。

  陈述厌沉默了下来。

  徐凉云低着头,不敢看他。

  相顾无言。

  陈述厌看着他,片刻后,忽的轻笑了一声。

  “忘了啊。”陈述厌轻轻说,“那就没办法了,以后再去一次吧。”

  徐凉云怔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陈述厌,眼神更加茫然了些。

  陈述厌眼神柔和地看着他,嘴角还噙着笑意。

  他俯身过去,钻进了徐凉云怀里,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陈述厌说:“睡觉啦。”

  徐凉云下意识地应了两声,抱住了陈述厌。

  “晚安。”

  “……晚安。”

  互道完晚安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过话了。

  陈述厌窝在徐凉云怀里,又慢慢睁开眼来,满眼都是难压下去的心不甘。

  他听到徐凉云呼吸声发沉,他知道他也睡不着。

  陈述厌都知道,但他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后,陈述厌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会好的。”

  徐凉云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他低下头,在陈述厌脑门上亲了一口。

  “睡觉吧。”徐凉云说,“我应该会想起来的。”

  他说应该,他不确定。

  陈述厌再没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他没闭上眼,他在一片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着眼前。他抱着徐凉云,又感觉其实根本抱不到。

  他其实想多问些什么,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另一些事。

  可陈述厌不敢问,他怕会从徐凉云那儿得到更多的“我不记得了”。

  他怕这句话。

  于是一夜难眠。

  徐凉云请了假,第二天不用上班,两个人便一觉睡到了自然醒,起来时都将近九点了。

  陈述厌睡得不太好,徐凉云也一样,第二天起来时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累,哈欠连天的。

  徐凉云比陈述厌还要严重些,起床走进卫生间洗漱时不停地在揉脖子,还时不时把手攥成拳捶捶后脖颈。

  陈述厌问他:“没睡好吗?怎么揉脖子,落枕了?”

  “没有,想揉揉而已。”徐凉云一边说着一边收回手,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又苦笑起来,“你看起来也差不多啊,昨天不是很早就睡了吗。”

  “画家是睡不够的。”陈述厌说,“睡觉这东西只嫌少不嫌多。”

  “……确实。”

  他们再没说没睡好这件事,但各自心里都心知肚明。

  简单洗漱完毕以后,两个人下楼吃了顿略迟了些的早饭,然后开车去了医院。

  市中心的医院是幢白色高楼,最顶端用红色的大字挂着医院名称,旁边还有医院的标志。

  徐凉云把车停在医院附近,牵着陈述厌走了进去。

  这家医院并不是陈述厌前几天因为艺术杀人案而住院的那家医院,而是五年前他险些命丧黄泉时进了ICU治疗的医院。

  他对这家医院的记忆特别鲜明,一进来就有点束手束脚,手上的伤都隐隐作痛,让他忍不住心道五年过去这里也没怎么变。

  两人坐电梯到了六楼。陈述厌被徐凉云拉着东绕西绕,终于到了一个挂着“心理诊疗室”的牌子的门前。

  “就是这儿了。”徐凉云说。

  陈述厌点点头,说:“那敲门吧。”

  徐凉云敲了门。

  里面传来一道很柔和的女声:“哎,进来吧,没锁。”

  徐凉云便推门而入。

  心理医生是个女人,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边摆着一杯水杯。陈述厌和徐凉云一进来,她就抬起头,朝他们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她看起来上了点年纪,眼角有些皱纹,她的微笑让它们很显眼,也让它们看起来很美。

  大约这种气质温和的人怎么样都是美丽的。

  “来啦?”医生朝徐凉云笑起来,“你看起来不错呀。”

  徐凉云苦笑一声:“我哪不错了。”

  “比我最后一次看到你好多了。”医生说,“你那时候比现在瘦多了,瘦得都吓人呢。”

  陈述厌一听这话,眉角微微一跳。

  医生歪了歪身子,看到站在徐凉云身后一些的陈述厌,道:“这就是你爱人?”

  “是。”

  徐凉云侧了侧身,看向陈述厌,道:“我们复合了,所以就再来看看。”

  医生点了点头:“好。”

  说完,她又朝陈述厌笑了下,道:“你好,他经常跟我提你。”

  想来温和大概也是一种气场,陈述厌站在这位心理医生面前,莫名有点心里发虚。

  他点了下头,无端有点慌张:“您好,这些年您费心了。”

  “这什么话,这是我的工作。”医生轻笑起来,道,“先进来吧,把门关上。”

  两个人便走了进来,徐凉云关上了门。

  医生站了起来,指了指咨询室旁的一排天蓝色绒沙发:“坐吧坐吧,我先去给你们倒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