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要找师父但是邂逅了老婆这件事 第38章

作者:轻尘雨随 标签: 悬疑推理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强强 推理悬疑

  林欣儿一步一步走向陈俊安,没有过多的表情,却也不似之前那般充满恨意。

  然而只听陈俊安大喝一声,“不许动!”

  他拿着手|枪对准面前的女孩,眼圈微微发红,“双手抱头跪下!”

  顾行刚想说点什么,却听“扑通”的一声。

  林欣儿真的朝他跪了下去。

  陈俊安貌似被这一幕吓到了,愣了几秒才想起下一步,急匆匆去掏口袋里的手铐。

  顾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摸枪的手彻底放下,英眉皱了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们。”

  林欣儿仰起头,从顾行的角度看去,她的样子和那天夜闯支队时别无二致,圆溜溜的葡萄眼,樱桃似的嘴,还有始终不曾从陈俊安周身离开的视线。

  “顾警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陈俊安掏到一半的手铐戛然而止,如同一只呆鹅懵逼地眨了眨眼。

  顾行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下,“你说。”

  女孩的音色如同温水那般娓娓道来,充斥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从前有个女孩,记事开始就非常讨人喜欢,叔叔阿姨都很喜欢她,她的世界从来没有灰黑色,单纯得犹如一张白纸,她以为这就是世界的本来模样,可是有一天……”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味深长起来,“这一切都变了,当她变成受害者的那一刻起,她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原来和颜的父母变得狰狞,原本亲切的同学变得冷漠,就连路边一朵野花也被马路车辆溅起的水花染得脏兮兮的……”

  顾行沉默地听着,旁边的陈俊安却有点绷不住。

  “顾警官,我不明白。”林欣儿扭头看向顾行,狐疑又天真的目光宛如一根锋利的尖刺射入眼底,让顾行本能地感到疼痛,“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究竟哪一边才是真的?是不是我做错了,是不是我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是不是我不该恨施暴者?是不是——

  “我身为女孩,就活该被男人压在身下……?”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顾行,他紧紧锁着眉头,好半晌才从牙缝憋出一句,“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大家都骂我?”林欣儿就像一只破壳不久的雏鸟,脆弱、纯粹、无可适从,“大家都骂我婊|子,质问我为什么大晚上在老师家过夜,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就连我的父母都不相信我!”

  说到尾声,她几乎吼了出来。

  顾行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懂行的人知道操控舆论的方式有很多种,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毫无背景的家庭,又怎么能和他们对抗。

  就在顾行嗫嗫嚅嚅吐不出音节时,一旁传来陈俊安略显低沉的声音,“可我相信你,我自始至终都相信你。”

  谁知林欣儿忽然怒目圆睁,“你不可能一辈子相信我!你迟早也会和爸妈一样!变成吃人的怪物!!”

  “陈美静!”也不知道陈俊安转性了还是怎么,猛地大吼一声,颇有种老实人被逼急的调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和你口中的怪物还有区别吗!”

  “那我就该活生生被他们欺负吗!!”林欣儿分贝提高了一度,她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眼珠布满了血丝,“我不变成怪物怎么和他们对抗!!我要让他们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要他们磕头向我道歉!要他们生不如死!!!”

  “啪!”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声传来,周遭顿时安静下来,陈俊安气喘吁吁地收回手,用冷静的语气淡淡地道,“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顾行倏地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

  林欣儿懵了一会,白皙的脸蛋显出五指红印,她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你瞧,我说过,你也会变成怪物的。”

  陈俊安自嘲地拉扯嘴角,“难道在你心中任何阻止你的人都是怪物么?我想拉你回正常社会,我也是你定义下的怪物?”

  “来不及了。”林欣儿冷笑着抬起头,黑幽幽的瞳孔闪着一点微弱的光,“我回不去了……”

  “怎么会来不及!未来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承担!不管法官怎么判!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陈俊安跪下板住她的肩头,越说越激动,“我是哥哥啊!”

  林欣儿总算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点点头,“嗯,哥哥……”

  陈俊安松了一口气,正要扶她起来,可就在这时,顾行略带急切地道:“等等,别动她。”

  陈俊安:“怎么了?”

  顾行死死盯着女孩落在地上的裙摆,里面有股鲜红的颜色缓缓渗了出来。

  陈俊安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明显是在忍痛,忙道:“静静,你怎么了?”

  林欣儿终于忍不住开始咳嗽,紧紧皱着眉头,咳出一口血痰。

  顾行打完急救电话,言简意赅地道:“是她上次夜闯支队的枪伤,那么重的伤不可能这么快痊愈。”

  刚才激烈的对话显然加重了林欣儿的伤势,血流源源不断地渗出来,染红了衣服,陈俊安惊惧交加,才放心不久的情绪似乎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就像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他哆哆嗦嗦地抱着女孩,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没事的,120马上就来了,静静等一会……”

  顾行默不作声,肺穿孔非同小可,照这个情形,估计是凶多吉少。

  “没事的,静静……没事的……”陈俊安念经似的重复着这两个词,不知道是在安慰怀里的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林欣儿疼得说不出一句连续的话,力气也在渐渐流失,她艰难地把手搭在陈俊安颤抖的臂膀上,气若游丝地道:“那天……我……用枪指着你……拿针管扎你……对不起……

  “哥哥。”

  陈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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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真相1

  送林欣儿到急救室已经是凌晨五点,殷红的血攀在顾行的青筋隆起的手腕,干涸的黑和鲜润的红混杂在一起,一一映照在他的心底,衬得他神情疲惫,却有种说不出的冷静,就如在很久以前就经历过一般,又如他一路走来。

  真相的揭开总会伴随踏过嫌疑人甚至是同伴的尸体,搅得他胸口沉闷。

  反观陈俊安宛如丢了魂的躯壳,两眼放空地瘫坐在地上。

  窗外初升的晨光将走廊照得一片柔和,却无法驱散人内心的冰冷。

  急救的红灯刺进顾行深邃的眼中,反出一点黯淡的光,如同一堵硕大的死胡同,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无路可逃。

  被耍了。

  顾行淡漠地平视前方,下颌难以抑制地绷起一根青筋。

  花辞树不带任何私人情感地抛弃了无用的棋子。

  早该知道他是个不能以常理揣摩的混蛋……

  “顾队。”带着一丝暗哑的声音传来,陈俊安保持瘫坐的姿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弯成了一轮残月,仿佛有什么千金重物压在肩头,压得他抬不起头,“您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哥哥当得很窝囊。”

  顾行想也没想,“不知道,别问我。”

  陈俊安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从顾行的角度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耳下的一缕鬓发,似乎被凛冽的寒风刮得雪白。

  他破天荒地没有吃瘪,兀自开了口,“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一个说法,全世界的爸爸和妈妈的发音都可以通用,因为婴儿最先发出的音节就是‘ma’和‘ba’。”

  顾行不懂他讲这话的意思,却也没有出声打断。

  陈俊安微微转了一下头,目光朝向那扇紧闭的急救门,“但静静发出的第一声并不是爸爸妈妈,是‘ge’。

  “是我。”他瞥了顾行一眼,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不够宽大的后背映入顾行的眼帘,明明那么单薄,却给人势如破竹的力量。

  “顾队,我们该走了。”

  顾行闻言面部肌肉提都没提一下,一言不发地定睛瞅了他几眼,或许是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又或许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被血染红的皮鞋踩在地面,发出略带绵软的咯噔声,“是我,不是‘我们’。”

  陈俊安不可置信地放大了瞳孔,“顾……”

  这位新人警察的眼神和刚来时判若两人,那黑底白字的警号屹然不动地立在胸膛,冥冥中似乎和顾行扒下来的警号们重叠了,气势冲天,血染山河。

  陈俊安的肩膀有些清瘦,顾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近乎硌手的肩胛骨,随即收回视线,走向了楼梯口,“看来咱们支队也担得起‘后继有人’了,也不枉我手把手带你这么久!”他没有回头,只有声音击穿气流划过长空,身影消失在太阳升起的瞬间。

  楼道里空荡荡的,陈俊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生平第一次从领导口中听到褒奖一类的话,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好像……

  他明天就见不到顾队了。

  ·

  顾行有股不好的预感,像花辞树这种不典型反社会型人格,在抛弃“同伴”时应该有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将他的行为“合理化”,而不是平白无故让她当了弃子。

  难道说……

  林欣儿并不是关键?

  他急迫掏出手机拨通姜怀海的电话,发现对方无人接听,再拨颜辞镜的电话,显示对方手机关机。

  有点不对劲。

  他赶紧一通电话打到支队,不一会传来李袖琴的声音,“是……是顾队吗?”

  语气断断续续,是很明显的心虚特征。

  顾行的英眉拧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李袖琴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嗫嚅了半晌,顾行一个字没听清,不耐烦地道:“说重点,嫌疑人呢。”

  “嫌疑人他……他……”

  “我数三秒,三。”

  “顾队,我们……”

  “二,还有一秒,你这个月工资别想要了。”

  “前方线报!姜队私自带着嫌疑人跑了!”

  “什么?”

  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轰隆一声把他的脑子炸得一片空白。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挂断电话,顾行的思绪飞速旋转,漆黑的瞳孔止不住地颤抖,他大概呆愣了几秒,旋即就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向大渡桥的方向健步而去。

  李袖琴的话语在耳畔响起,混杂着呼哧风声,一寸一寸地刮过他的心脏。

  “姜队说现有的证据不足以给花辞树定罪,他要带着花辞树复勘现场,他还说这一次是重大违纪,他的辞呈信已经托人交给刘局了,刘局他老人家发了好大的火,两个嫌疑人自然不用说,问题是方主任也被带走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个姜怀海!什么时候了还要给他添堵!

  气喘吁吁地来到大渡桥,桥下呜哨的河水连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有映照出来,他没有迟疑一秒,立刻转向下一个犯罪现场。

  三年前的连续爆炸案件涉及多个现场,每一个地点他都烂熟于心,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金印广场、商场、地铁站、写字楼……

  所有建筑都翻新了,只有顾行的回忆还在不死心地诉说着,这里曾经流过血,死过人。

  雷鸣般的心跳震到耳畔,咚、咚、咚!

  长时间的身心紧绷让他濒临崩溃,剧烈奔跑过后的肺腔涌出血气,烧得喉咙火辣辣地疼,他却一刻也不敢停歇。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