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师Ⅱ 第15章

　　越舟不以为然，简辉却急了，“那怎么办呢？听说白鬼在这里想杀谁就杀谁……”

　　“别听他胡扯，”越舟安慰道，“这里是监狱，有这么多眼睛和摄像头盯着呢，就他一个囚犯还翻得了天？再说了，咱有靠山，怕他干啥？明天让小海军滥用职权收拾收拾那帮家伙。”

　　佟君幸灾乐祸地一笑，“说起小言，你还不知道吧，下午他把白鬼叫到办公室里去了，听说两人还愉快地一起喝茶聊天呢。”

　　越舟奇怪了，“那不是更好么？他跟白鬼关系好，让他去通通气。”

　　“谁给你自信他就一定站在你那边？”佟君无语，“小言精着呢，他要在这里搞研究，你以为狱长狱警支持他工作就完啦？他研究的是犯罪学，得跟犯人打交道，自然要先和狱头搞好关系。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白鬼要收拾你，他指不定就乐呵呵地把你卖了，还美其名曰学术观察。”

　　越舟心一凉，“这不能吧？”

　　“那你试试呗，”佟君缝好线包扎完收工，“我也没指望你做事能用下你的脑子，反正也就是个装饰品。”

　　越舟吵不过他，去给简辉整理好衣服，说，“你住哪间，我送你回去。”

　　简辉却一脸苍白，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等着他似的。

　　佟君替他解释道，“他跟那个纹身男一间。”

　　越舟傻眼了，这送回去了不是羊入虎口么？

　　“那、那怎么办呢？”简辉又不像佟君那样可以夜不归宿。

　　“今晚让他住医务室，他夜里肯定得发烧，要给他打点滴消炎，”佟君刷刷地写病历开条子，“你明天倒是可以找小言说一下，看他能不能好心滥用职权帮这小子换一间牢房。至于你，想想怎么对付白鬼吧。”

　　佟君给简辉开的条子上证明简辉伤势严重，建议一周内不要进行劳作，并让他留在医务室休养。但这毕竟不是个长远的办法，越舟既然管了这闲事，他就不能让自己的功夫白费。要保简辉，第一步就是给他换间牢房，这事得找沈言商量。

　　不过沈言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每次都是沈言要见他的时候才让人把他带过去。越舟以为说不定等他出来转悠的时候会碰见，但这几率也小得可怜。

　　首先，沈言是要睡懒觉的，通常一觉醒来都10点过了，再赖下床指不定就到11点了。季雨阳摸清他的作息后每天都看着点去给他弄吃的，然后端到他屋里喂饱了沈大爷才肯下床。

　　等到沈言出门都快中午了，沈言喜欢在午饭时间去犯人的食堂溜达，但他不一定溜达A区食堂啊，要知道A区和B区是分开的，以他的专业倾向来看，B区更适合他溜达。

　　溜达完了他就躲进办公室里，每天2点开始打着学术研究的旗号找各种人过来陪他聊天，就算他不找人，他那帮脑残粉狱警也会去骚扰他，所以下午基本上都是沈医生会客时间。

　　会完客到饭点，季雨阳又会非常狗腿地给他端去好吃的。吃完晚饭后沈言就会离开监狱，跟季雨阳俩人要么开车去兜风，要么找个海滩坐着看星星，要么找几个狱警一起打篮球，完了回宿舍去再干点不河蟹的事。

　　总之，以沈言这种作息和出没习惯，越舟想见他还真不容易。

　　他当然试过跟其他狱警说有事要见沈言，但一听这穷凶极恶的囚犯想见岛上男神，狱警们个个都瞪着血红的眼睛质问他想干啥，传话什么的就更不能指望了。

　　于是他只能天天在食堂蹲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沈言出现。但他这头没把人蹲来，倒让别人把他给蹲了个正着。

　　就在越舟蹲点食堂的第三天，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在他准备去拿吃的的时候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大有话跟你说。”

　　这人越舟当然认得，就是天天跟在白鬼身边的忠犬，他嘴里的老大是谁那就可想而知了。越舟这几日就急着找沈言，完全忘了当天自己还教训过白鬼的手下，人家迟早要找上门来的。

　　“这位兄弟，有话咱把饭吃完了再……”

　　人家哪肯听他废话，狱头要见人还得等你吃完饭？没睡醒呐？只见彪形大汉直接拎起越舟的衣服，一个差不多两百斤的大老爷们儿就这么跟拎小鸡似的单手拎到了白鬼面前。越舟也不好挣，一挣那肯定是一场架，在这种公众场合闹事，狱警一枪崩了他都有可能。

　　白鬼就坐在食堂的角落里，那一片都被他的人占了，其他人都不敢接近。不过越舟倒不觉得白鬼现在会把他怎么样，既然选了个公众场合找人，看样子白鬼暂时还没准备动手。

　　之前越舟只远远地看过白鬼几眼，现在就坐他对面，两人距离不超过1米，顿感气场强大。白鬼这气场是在一次次厮杀中练出来的，举手投足都带着血腥味。他那一头白发和苍白的皮肤据说是以前生病化疗的结果，却歪打正着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刹气更重。

　　越舟这边等着狱头训话呢，白鬼倒也不急，盯着他打量了一番，自己慢慢吃午饭。老大的待遇就是好哇，虽然不像小海军想吃啥就吃啥，但越舟敢肯定中午这顿白菜炒肉里，整个食堂的肉都集中在了白鬼面前这一盘，其他人能在白菜里吃出点油腥味都算不错了。

　　许是感觉到了越舟的目光，白鬼对旁边另一手下说，“怎么招呼客人的呢？还不快去替越警官打饭过来。”

　　越舟顿时警觉起来，自从自己进来之后，一直都说自己是黑帮的毒贩子，他怎么知道自己以前是警官？

　　回想起陈锋以前说过，白鬼最恨毒贩，进来一毒贩都得先被他修理得不成人形。自己既然进来几个月都没被修理，那就是说白鬼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

　　既然人家都说破了，越舟也不打算再观望，直截了当地说，“王老大，既然你都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那咱们就痛快点吧。你那几个人是我揍的，就我一人打趴下的，我就看他们不顺眼，不关别人的事。要怎么解决你发个话吧，以你在这儿的威信，我越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也相信你不会伤及无辜。”

　　他这话说得大声，嗓子一嚎就中气十足，别说周围的人，连坐得离这里近点的人都听见了，看热闹的还往这边凑。

　　越舟这话倒是说得没错，狱头也不是这么好当的，随便来一会打会闹的猛男都拿得下，那还叫什么狱头？头目这种东西最重要是得有人服他，还得有比他更能耐的人服他。白鬼王强能当上这狱头，除了他在外面时得来的名号外，他进来之后也花了一番力气。监狱里除了拿枪的，他就是这里的法典，随便往哪一坐都没人敢吭声。

　　越舟刚来的时候觉得这座监狱太过安静，囚犯间的暴动也少，除了B区那片特殊情况区域外，A区这边脑子正常的可都是被白鬼压着。

　　“越警官是个明白人，”白鬼脸上淡淡的，也看不出情绪，不过话倒是很中听，“那天的事我也听说了，阿龙他们几个闹过分了，就算你不出手，我也得教训他们。他们干的又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平时自己在牢房里折腾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在外面胡来。越警官替我收拾了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我还得谢谢你，说什么解决不解决的，哪有这么严重。”

　　嗬，这话说得，简直就是九转十八弯。

　　这时候那跑腿小弟把饭端来了，白鬼说，“刚才彪子请人的时候不懂事，他就一二愣子，越警官不要跟他计较。”

　　白鬼的人打来的菜色果然就是不一样，量大油足，馒头都要多两个。既然对方看起来暂时没恶意，有饭不吃是傻子，越舟自然也不客气了。

　　“王老大，警官什么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就一阶下囚，不用这么客气。”

　　白鬼又问，“对了，小辉怎么样了？听说还在医务室挂着水，严重吗？”

　　越舟一想起简辉的伤势，脸上就不怎么好看。

　　“缝了几针，烧还没退呢。”

　　“小辉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刚进来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后来阿龙看上他了，想办法给他换了牢房，那孩子才没天天被人欺负。”

　　越舟心里不爽，你TM这么说那纹身混蛋还是为简辉好吗？他要真是罩着简辉，能叫上一帮人在澡堂里轮♂奸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吗？简辉能一听要回牢房抖得都不成人形了吗？

　　看出越舟的腹诽，白鬼又说，“越警官放心，小辉也算是我手底下的人，阿龙这次闯祸在先，我会给小辉一个公道的。你让小辉安心养病，等小辉回来，我叫那混蛋给小辉道歉。”

　　越舟也没正面回答他，只是点点头，心想等我找到小海军，还能让那小绵羊回狼窝？

　　越舟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鬼聊了一顿饭，倒是有惊无险。等他吃饱喝足准备离开，一抬眼，嘿，小海军正在食堂二楼走廊上笑眯眯地望着他呢。想起佟君说过的，如果白鬼收拾自己，指不定小海军还喜闻乐见，现在看他这副看热闹的表情，估计都看了一顿饭了，也没好心过来“解救”自己，还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呢。

　　白鬼似乎也注意到了沈言，对越舟说，“越警官跟沈医生很熟么？上次沈医生找我聊时也提到你了。”

　　沈言跟白鬼聊天提他做什么？越舟模棱两可地说，“谈不上熟，他不是搞那什么，犯罪心理学研究嘛，我见好些人都被他叫去问话了。”

　　“那他可找错人了，”白鬼意有所指，“研究你可研究不出来什么名堂。”

　　越舟听他话里有话，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白鬼脸上依然淡淡的，不过看着越舟的眼神却十分柔和。

　　“越警官，不管你进来的罪名是什么，我王强都不信。我这辈子干过的坏事够我下几十次地狱了，见过的混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看人的眼光我还是有的。你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我只可惜，你待错了地方，和我们这些真正的禽兽比，你身边那些衣冠禽兽的心更黑。”

　　越舟被白鬼这番话哽得不知如何开口。想起自己蒙获冤狱时，别说法庭上那些法官、律师、陪审团，连自己亲如兄弟的战友都没一个相信自己。直到到了这座岛上，竟接二连三的有人说相信他。先是一个据说杀了几百人的变态杀人犯，后来又来了个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小海军，现在连这个人见人怕的狱头白鬼都相信他的清白。

　　越舟脸上勾起讽刺的笑意，心里却堵得慌，很想找个地方大嚎一顿。这时沈言倒是出现得及时，潇洒地领着他的菜鸟跟班下楼走到他身边跟白鬼说，“聊完了没？我还得借他去用用呢。”

　　“我跟越警官也就是随便聊两句，沈医生有事就尽管把人带走吧。”

　　沈言朝越舟勾勾手指，越舟就默不做声地跟他走了。本来以为小海军会把自己带去他的专用聊天室，但这次却直接向外走。

　　到了车库，季雨阳去取车，越舟心道不对，这架势是要出监狱啊。旁边的狱警也过来了，“沈医生，这人是……”

　　“我要带他出去一趟。”

　　狱警一听吓得半死，“这……您这是要做什么？您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怎么跟狱长交待啊！”

　　“去去就回，你们可以跟着，但不要靠近我50米范围内。”

　　“那您也不能……”

　　季雨阳把车开了过来，沈言拖着越舟就上了车，对狱警说，“我要去野战，你也有兴趣？”

　　这话雷得狱警不轻，越舟都差点崴了脚脖子。沈言一声令下，季雨阳就开着车出去了，连个铐子都没给越舟戴。后面有几个狱警也开了车跟着，不过沈言说不能靠近他50米内，他们倒也保持着一定距离。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沈言让季雨阳把车子开到了一片海滩上，领着越舟下车，在海边散步。季雨阳没跟过来，但那小子爪子一直搭在枪上，不怀好意地盯着越舟的一举一动。

　　越舟跟着沈言在海边走了走，沈言突然转过身，指着大海对他说，“吼吧。”

　　啥？神马情况？

　　“你心里不好受，吼出来比较好，你刚才不就是想大吼一通吗？”

　　神了！这小子还真会读心术啊！

　　“那什么……你这专门把我弄出来，就是让我到海边吼一顿啊？”越舟有些囧，“你就不怕我跑了？”

　　“你不会，”沈言倒是放心得很，“要是越狱，你只能一辈子东躲西藏，你要的是光明正大地走出这座监狱。”

　　越舟叹了口气，“你的读心术告诉你的？”

　　“越警官，你在这里的几个月，表面上总是摆出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这怎么整得跟读后感似的？要他是来度假的，让他写个3000字的报告都没问题，现在他哪有心情管这些？

　　“你不知道，你自己说不上来，我明白，我可以告诉你，”沈言走到他面前，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仰头望着他，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委屈和感动。”

　　越舟笑了笑，“当然委屈啦，坐牢谁不委屈，就你那感动是从哪来的？我没事感动个毛线啊。”

　　“是久违的信任给了你感动。你曾经十分信任你的战友，但他们辜负了你，你决定抛弃信任，才总是挂着一副缺心眼的面具。但当信任再次回到你身边时，你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它，所以你才会感动。”

　　“别跟我拽这些文绉绉的，听不懂。”

　　“听不懂你就吼几声吧，”沈言与他并肩站在一起，面朝大海，“把你的所有委屈与怨恨都向大海倾述，它是世界上胸怀最宽广的事物，我们在它面前也不过沧海一栗，人类的怨与恨对它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越舟皮笑肉不笑地跟他一起看着海，沈言拍拍他的肩，背过身走开几步。几秒钟的沉默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从背后传来，喊声直入大海深处，被浪花淹没在地平线下。

　　被沈言拉到海边去吼了一通后，越舟心里果然没这么郁闷了。回到沈言的办公室，沈言倒是替他解释了一些疑虑。

　　“你打了那几个人，白鬼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沈言爆料道，“白鬼对你心怀感激，因为你是他女儿王娟的救命恩人。”

　　“啥？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越舟蒙了，这是从何说起啊？

　　沈言告诉他，白鬼虽然被关了十年，他在外面还有些死忠的兄弟。但毕竟不如当年，而且白虎帮的老大倒了台，以前的仇家们就拿他的手下和亲人开刀。白鬼老婆死得早，他身边女人虽然不断，但自始至终没有续弦，只有老婆留下的一个女儿。

　　白鬼的兄弟带着王娟隐姓埋名藏了起来，但最终也没藏住。找到他们的仇家没有一开始就喊打喊杀，而是采取了卑鄙的手段。他们找人引诱王娟吸毒，把一个身体健康的大姑娘弄得不成人形，然后抓去关在贼窝里卖♂淫，白鬼的手下找了两年都没找到她。

　　后来在一次行动中，越舟带领的小队灭了那帮畜生，救出了王娟。当时那姑娘差不多都给毒品毁了，但越舟对她一顿当头棒喝骂醒了她，还自己掏腰包给她安顿了下来。

　　王娟对越舟一直念念不忘，把越舟当作自己的救命恩人。白鬼的一个旧部后来犯了事，被送到南柯岛监狱，就把这段往事仔细告诉了他，也提到了越舟的名字，说越舟是有名的国际英雄。白鬼也从其他犯人那里听到过越舟的事迹，心里对这个警官存着几分敬佩。

　　越舟进来后，这个名字立即引起了白鬼的注意，虽然越舟自己没说，但白鬼有的是办法找狱警打听消息，证实了他果然就是救了王娟的人。白鬼恨毒贩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的父亲就是因为吸毒毁了家业，还活生生在未成年的白鬼面前打死了他的母亲。现在他的女儿又被毒品害了，所幸被这位警官救回，还帮了她一把。

　　白鬼没主动过来跟越舟套近乎，因为他知道，这个警官救人并不是看对方是什么身份，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只是太过正直，认为戴着警徽就应该去执行正义。他知道越舟也不稀罕别人对说他什么感谢的话，越舟为王娟出钱安顿也不是为了让她日后报答他，而是他本就是这么善良的人，他不能帮到每一个人，但他亲眼所见的却绝不会错过。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

　　越舟听沈言说起，倒还有点不好意思了。沈言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又觉得生活充满希望啦？”

　　“你别跟我扯这些，”越舟沉下脸问，“你不是说还要做几次催眠治疗吗？咱们赶紧开始，多想起点细节说不定有帮助。”

　　“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言安抚道，“上次你说的细节和案子里的一些疑点我已经派人去核实了，要等得到反馈后才能有针对性地进行下一步。再说了，现在敌明我暗，咱们得低调，小心打草惊蛇。”

　　越舟当然知道，如果不是有非常硬的势力在背后作祟，这案子怎么会破得这么“完美”？人证物证俱全，跟铁板上的钉钉似的。虽然现在案件已经拍板了，但外面那帮人肯定也不会就此掉以轻心，谨慎点总是好的。

　　“哦对了，”越舟差点忘了正事，“简辉的事……”

　　“我听小佟说了，”沈言答道，“换牢房没问题，但其他的我可就管不了了。你觉得给简辉换个牢房，又有白鬼的保证，简辉就安全了吗？那帮人可是这里有名的恶棍，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没这么容易消停。”

　　“那你倒是给我指点一下迷津嘛，”越舟心里的郁结散了，又开始作死起来，“我这人不擅长玩阴的，你给我出个主意，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