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师Ⅱ 第21章

　　佟君走进办公区时，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在收拾东西，旁边有一助手模样的年轻男子在给他打下手。

　　“刘老师。”

　　佟君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被称为刘老师的男人见他来了，冲他点点头。

　　“小佟啊，我这两天就要走了，后面还要辛苦你打点这里。”刘老师有点发福的征兆，戴着副无框眼镜，倒是有股做学问的派头，“云冉留在这里给你打下手，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就是了，免得你忙不过来。”

　　佟君看了年轻男子一眼，说，“云冉常年跟在您身边，您把他留在这里，自己没个人照顾不方便吧？”

　　刘老师摆摆手，“工作重要，H39的研制正是关键时期，云冉专攻药理学，让他来帮你的忙再合适不过了。早点做完你也好早点回去，老待这破地方人都得待疯，也亏得你心静，一待就是五年。前年D16完成的时候你导师就让我把你带回去了，结果你偏不。”

　　刘老师说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知道你讨厌基地那一套做法，小佟啊，你有本事就该你傲，但太过了还不是自己吃亏。你这性子都是老严把你给惯的，要换了云冉跟我这么倔，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云冉笑着说，“要不我跟佟哥换换？您去收拾佟哥，让我来享享严老师的福？”

　　“你跟着起什么哄，”刘老师白了他一眼，继续教育佟君，“H39这个特殊样本是关键，基地就是为了这个才把他弄到这里来的，你好好观察，如果他不合作，就跟狱长说，把他关到实验室里来，这样你也方便。”

　　“最近恐怕不行，”佟君说，“新来的海军长官对他很感兴趣。”

　　“嗯，这倒是不能急，那人貌似官还挺高，别让他看出破绽。”

　　“是。”

　　刘老师收拾完，把需要的文件装包里，“我先回屋了，人老了，精力不行了。”

　　“您慢走。”

　　云冉说，“老师，我留下来跟佟哥讨论个问题。”

　　“嗯，你们忙。”

　　刘老师拎着包出去了，佟君刚打开电脑，却被云冉从背后抱得死紧。佟君皱了皱眉，转身时却一脸微笑。

　　“怎么了？”

　　“老师走了，就剩我们两个了。”

　　“还有其他人呢。”

　　“他们上白班。”

　　说着，云冉搂住佟君的脖子吻上他的唇，佟君把他推开，“我还有事。”

　　云冉不松手，清秀的脸上透着苦闷，“佟哥，我想你，你好久都没抱我了。”

　　“等我回去了再说，我在这里也不是完全自由。”

　　“为什么D16完成的时候你不回去？你可以不用待在基地总部的，让严老师把你调去别的分部也行啊，为什么偏偏要待在这里？在这我要见你一面太难了……”

　　“让我考虑考虑。”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云冉一脸不解，“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过的日子简直跟苦行僧一样，人都瘦了好多。你最喜欢的松阪牛肉，松露鹅肝酱，轩尼诗，我特意带给你的，你却分给其他人了……”

　　“好了，”佟君捧着他的脸微笑着说，“这次我会回去的，我们早点完成工作，就能早点离开这里。”

　　云冉不信，“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老师让我回青城市，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佟君顿了顿，说，“我不敢面对齐浩。”

　　云冉知道，齐浩是佟君大学里的导师，佟君工作后他也一直把佟君带在身边，当年佟君被捕，只有齐浩去看了佟君好几次，还托自己认识的警员暗中照顾他，不让他在监狱里受委屈。佟君为了研究所的工作背叛了这位对他寄以厚望的导师，但他和齐浩之间的师生情谊却并不是假的，所以他才会觉得无法面对齐浩。

　　“这次回去，老师说让我先回基地总部，然后把我调去沿海城市。”

　　“嗯，”云冉点点头，“齐浩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他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你避开他也好，免得要真有什么事了让你为难。”

　　“好了，干活吧，上次的血液样本分析得怎么样了？”

　　谈到工作，云冉倒是很干脆地松开了他，“他体内生成的抗体已经十分稳定，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试验血清了……”

　　看到云冉因二人独处而兴奋得轻快起来的身影，佟君无奈地笑笑。云冉跟沈言差不多大，沈言6岁就进入基地，和佟君是同一个导师，那时佟君已经完成了基地的学业，开始进行他自己的研究工作，沈言的一部分课就是他给沈言上的，沈言对于他来说即是学弟也是学生。

　　或许还是他的初恋。

　　他比沈言大一轮，当他第一次亲吻沈言的时候沈言才10岁，瞪着大眼睛惊讶地望着他，听他说要对导师保密的时候乖乖地点头。那时沈言对他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崇拜，在那个充斥着冷漠与阴险的基地里，佟君是极少数对他好的人之一。

　　当然，佟君对他的好里掺杂了别的东西，对于佟君来说，沈言还是只能够完成他关于精神病学一项课题研究的小白鼠。

　　沈言12岁的时候被送出基地回到青城市，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导师会派人去唤醒他的次人格，也是基地重点培养的人格——宇。佟君有几次也借此机会去看过沈言，不过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宇这个人格根本赢不了沈言的主人格，因为他暗地里给沈言的催眠暗示中增加了压制宇的暗示。这在沈言的大脑中形成了双重暗示，即使是世界顶尖的催眠师，在不知道有双重暗示的时候，根本无法解开沈言身上的催眠暗示。

　　佟君没有告诉任何人双重暗示的存在，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即使是沈言本人也不行。他的那一道暗示是为了压制宇，宇的特性太强了，现在的沈言赢不了宇，解开暗示就等于把宇这头猛兽从囚笼里放了出来。

　　这本来是他的课题，是他的试验把宇从沈言的精神里分离出来，他是宇的造物主。但他后悔了，他不想看到沈言变成别人，他突然自私地想要把那个对别人无比冷漠却只对他一人打开心扉的孩子变成他的个人所有物。

　　云冉进入基地的时候11岁，正是沈言离开基地的前一年。导师让他带云冉练手，刚开始他并未上心，不过在沈言被送走后，他便把与沈言年纪相仿的云冉当成了替代品。虽然云冉的正式导师是刘老师，但云冉却特别黏他。

　　云冉13岁的时候安排了性♂知识与技巧的课程，云冉的培养方向是研究人员，不像沈言这种执行人员在这门课程上需要上实践课。但云冉却红着脸主动来找他，说希望佟君给他上这门课，并在上课的时候主动献上了自己。佟君没有拒绝，直接抱了他，之后云冉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佟君固定的情人。

　　他们两个的关系在基地里并不是秘密，就算后来佟君离开基地，云冉也经常去找他。两位导师对他们的关系睁只眼闭只眼，严老师觉得佟君要真能喜欢上云冉倒是件好事，毕竟沈言太危险了，危险的东西固然吸引人，但他不希望自己的爱徒迷恋这种不必要的危险。

　　佟君并不觉得云冉有什么不好，聪明，漂亮，听话，死心踏地只爱他一个。但现在沈言在这里，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沈言，那个孩子已经被打磨成了耀眼的钻石，在沈言的光芒下，云冉就像路边的小石子一样不起眼。

　　更何况他现在又发现了一块粗糙的原石，未经打磨，光芒黯淡，却十分有趣。

　　昨晚佟君又没回牢房，越舟自然是给沈言发了信号。沈言让他忍耐，他当然可以忍，但不能忍的是沈言什么都不告诉他。他正面侧面都向沈言表示过自己想要知道案情进展的事，沈言每次都打哈哈过去了。

　　越舟没有沈言那样的读心术，他却有一种很可怕的直觉。这可以说是一种天赋，并且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得到了很好的磨练，他的直觉从未出错。他知道沈言在查他的案子这并不假，沈言没有告诉他佟君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他也知道自己的事少不了跟佟君有关。

　　首先据陈锋所说，佟君在这里五年都是一个人住一间牢房，刚来时的室友也被他做成手撕人肉了（待考），为什么自己一来就被安排跟他同一间牢房，佟君也没表示过要把自己赶走或者做成手撕人肉的意向？

　　并且佟君在这间监狱里有着超出寻常的权力，身为犯人却能替代肖医生管理医务室，晚上不回牢房也没人过问。而且这件事明显小海军是知道的，他不但不过问，还让自己暗中在佟君夜不归宿的时候给他发信号。

　　再来是佟君的每周一抽，抽取的血液剂量明显比正常的化验血常规需要的剂量要多得多。虽然越舟非常愿意相信他身为变态医生这么做的确符合变态医生这个称号，但直觉告诉他，也许自己的血液中藏着什么与案子有关的秘密。

　　之后是阿龙四人死得蹊跷，凶手虽然抓到了，但里面疑点重重，明显是背后有什么人想致这四人于死地。他觉得小海军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但他也没机会问，问了小海军也不一定会告诉他。

　　佟君说他是小白鼠，越舟现在还真有点这种感觉。他不但是佟君的小白鼠，也是小海军的小白鼠，这两个人都对自己特别关注，关注点不一样，不过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

　　自己被捕前一个月查获的那批毒品。

　　“嗷！”

　　越舟一剪子剪到了自己的手上，使的劲还挺大，血立即就流了出来。旁边跟他一起干活的陈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没睡醒啊，这要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手剪这么大个口子啊？”

　　跟没睡醒也差不多，昨晚佟君没回来，他一个人在屋里把线索都捋了一遍，一些事是想明白了，但大多数越想越糊涂。就这么想了一晚上，觉也没睡着，这会儿干活一个劲地走神。

　　越舟跟狱警说自己受伤了，狱警就把他带到医务室。稀奇的是进去医务室发现佟君居然在病床上睡大觉，被叫起来给他看伤时一脸低气压，跟别人杀了他全家似的。给越舟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没嘴贱刺他两句，一脸睡意朦胧地云游天外。

　　越舟想起自己之前来医务室都是下午，难不成上午佟君都在补觉？还是说在夜不归宿的时候他去干什么不河蟹的事了？

　　有了这个想法，越舟自动开启了侦察模式，眼睛泛着精光把佟君从头扫描到脚，还真让他看出了点端倪。在白大褂领子挡着的地方，脖子上有半块红红的痕迹若隐若现。

　　越舟拿到了犯罪症据，一脸奸笑地调戏佟君道，“佟大医生，你这是去偷西瓜了嘛？”

　　“嗯？”

　　佟君明显不在状态，没听懂他的冷笑话。越舟还第一次见他一脸呆萌样，心脏给人崩了一枪似的。

　　佟君没反应，继续上药。

　　越舟尴尬，干咳了一声，继续打破沉默，“那个，你晚上都待哪啊？不会是在医务室这边就睡了吧？”

　　“我怎么有种被老婆追问昨晚去哪了的感觉？”

　　越舟囧，干脆放下老脸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昨晚去哪了？”

　　“男人在外面当忙，然是为了养家糊口打拼咯。”

　　“你这打拼得有点激烈啊，我怎么舍得让你卖身养家呢？”

　　佟君这才发现越舟看他的眼神不对，顺着方位摸了摸脖子，虽然刚才他是随口说的，不过现在还真有种在外面偷腥被老婆发现了的感觉，心里咯噔一声只冒出俩字：糟了。

　　其实他还真是在外面忙了个通宵，不过天亮的时候刚想回地面上，又被云冉缠着要爱爱，没办法，就抱了他两次。云冉很久没跟他在一起了，激动得在他身上又啃又咬，要说印子，他衣服底下还多的是呢。

　　越舟瞧他这表情就知道给自己说中了，其实他脖子上那印子也不是很明显，随便说是皮肤过敏或者被虫咬了也像。只是佟君自己干了不河蟹的事，一被抓到证据，就难免心虚。

　　不过他有点莫明其妙，他心虚个毛线啊，越舟又不是他老婆。

　　“你这是打算坦白从宽呢，还是抗拒从严啊？”

　　“我打算糊弄过去。”

　　“你要怎么糊弄……哎哟喂我艹！”

　　佟君狠狠地把绷带打了个结，痛得越舟眼泪都下来了。

　　“好啦，没事就滚蛋吧，我要睡觉了。”

　　说着佟君又倒在了病床上，越舟偏不让他睡，过去跟他挤一被窝里。佟君懒得理他，往里挪了挪，越舟在背后捅了捅他，没反应，伸手去掐他的痒痒肉，结果佟君居然没有痒痒肉，还是躺着跟尸体似的。越舟也觉得无聊，既然佟君没赶他，他就赖在这里偷懒，结果跟他一起睡过去了。

　　佟君睡到中午才醒，起身一看，越舟睡得比他还熟，口水都流下来了。佟君一脸黑线地把他踹醒，“起来了。”

　　越舟睡醒后倒是忘了刚才调戏佟君的事，模糊中又问了一句，“你昨晚干嘛去了？”

　　佟君见他一觉醒来还抓着这梗不放，就多了个心眼，想着是不是沈言让他来打探的，就跟他说，“有时候晚上有病人，过了关门时间后就在医务室睡的。反正我也出不去，出去了这四周都是海呢。”

　　越舟心想那倒是，这里说要越狱没人接应也不现实啊。

　　他又问，“你说你每周抽我这么多血都干嘛了？你不会是吸血鬼变的吧？”

　　佟君特真诚地说，“就是觉得耍你满好玩的。”

　　“艹！”越舟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老子血液宝贵，就给你这么玩了啊。”

　　“你又没亏，我不是给你提供服务了嘛。”

　　“你也是觉得耍着我好玩才干的吧？”

　　“嘛，差不多。”

　　两人斗嘴的时候，医务室的门被打开了，沈言本来是一脸严肃地进来，结果看到这两只正在病床上近距离接触，而且还眼尖地瞧到了佟君领子底下的吻痕，立即笑得一脸暧昧。

　　“打扰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越舟急忙从床上滚下来以示清白，“纯睡觉！完全单纯的睡觉而已！”

　　“睡觉这俩字就没单纯过。”

　　越舟无语，去洗手台里洗了把脸，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谁知沈言却叫住他，“越警官，想不想加餐啊？”

　　一听加餐，越舟立即两眼放光。在这里劳动量这么大，连点油水都没有，天天都是馒头咸菜，偶尔一顿加了点肉的炒菜能瞧见肉末就算不错了。小海军说的加餐，起码也有点油腥吧？

　　佟君很体贴地递过去一张纸，“擦擦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