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渊之火 第11章

作者:机智的熊熊 标签: HE 推理悬疑

  夏炎皱着眉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郑兴厚重感十足的声音:“夏炎,恭喜你,成了十多年来第一个生擒傀儡师成员的人,干得很漂亮。区里的领导非常欣赏你,听说你受伤了,特意让我准你休几天假。正好你去年前年大前年的年假都没休,你就连着一起休了吧,年后再来上班。”

  领导讲话依旧那么沉稳有力不容质疑,说是恭喜,也没听出来一点语气变化。夏炎照例没插上一句话,郑兴就匆匆挂了电话。

  杨铭见夏炎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胖子说啥了?”

  夏炎:“他觉得我也需要一点时间。”

  第二天一早,诚州支队一行人就匆匆赶了回去,只留了夏炎一个人在医院养伤,热心刑警杨铭在走之前还顺便替队长把他偷偷买的烟也带走了。

  尽管夏炎认为一点擦伤没什么可养的,但好歹缝了几针,领导坚持让他多住几天。两天后,才派专车来把他接了回去,司机一点都不含糊,没去诚州支队,直接把车停在他楼下,看着他上楼才肯走。

  夏炎刚刚到家不久,夏林就来探望了,一进门就被屋里整洁干净的景象吓呆了:“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家地板的花纹!”

  陆渊给收拾的一尘不染的房间,出差了几天还没来得及污染。

  夏炎十分厚颜无耻地笑了笑,将功劳据为己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子,你哥现在跟原来可不一样了,作为一个成熟男人,自然会操持家务。”

  夏林:“咱家有操持家务的基因吗?我怎么记得我是在垃圾场一样的屋子里长大的。”

  夏炎:“咳咳……你这话放心里就行了,不用特意说出来。”

  两兄弟互相交流了一下这两天的发现,又瞎扯了一堆闲话,当然主要是夏炎在扯,夏林才准备走了。夏炎感觉似乎很久没有和弟弟心平气和的坐在沙发上聊天了——一方面是夏林因为老爹的事始终始终对他有点膈应,一方面是夏炎的沙发鲜有能坐人的时候。

  临走时,夏炎壮着胆子拉着夏林的袖子说:“明天过年,好歹来吃个团年饭吧。”

  这次夏林倒是没有马上拒绝,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你会做饭?”

  煮的泡面还不错,应该也算会做饭吧,夏队面不改色道:“我当然会!”

  夏林推门往外走去:“那看情况吧。”

  夏林前脚刚走,夏炎就胡乱套了件毛衣,拿着外套出门了——毕竟冰箱里还是空的,大过年的带着老弟喝西北风总归是不太好的。

  夏炎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拨了陆渊的电话,陆渊会煮粥,做饭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出乎意料的,电话并没有接通。夏炎很少直接给陆渊打电话,一旦打电话就属于事态紧急,陆渊对他的电话向来都是秒接,还是第一次,夏炎听完了冗长的铃音。

  难道出什么意外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占据了夏炎全部的思考,他只觉心脏一顿狂跳 ,而后脚下一空,直接在楼梯上跪倒了。

  腰上的伤口陡然被拉扯,毛衣上立即渗出深色的血渍。夏炎也不管不顾,伸手抓住爬满铁锈的栏杆,把自己撑了起来。一边捂着腰伤继续走,还一边不停的拨着电话。

  可依旧没有人接听,听筒里传来的只有规律地“滴滴”声,尽管那音调高低声音长短都没有任何区别,夏炎听来却一声比一声绝望。

  夏炎一路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好不容易摸进车里时已经满身冷汗了,正当他准备直接杀去陆渊家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陆渊低声说了句“喂”,嗓音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些。

  夏炎竟然一时语塞。

  见没人答话,陆渊又小声问了句:“怎么了?”

  夏炎深狠狠抽了几口气,许久,才冲着手机咆哮:“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才接,还问我怎么了?”

  “刚刚开会,没带手机。”

  夏炎冷笑道:“怎么,犯罪分子过年也不休息?”

  电话那头陆渊沉默了一阵子,才低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这时,夏炎眼神一飘,瞥见了后视镜中的自己,当即怔住了——镜中那人脸色惨白如纸,眼底泛着血红,那戾气深重的眼神,与他没收毒品时,毒瘾上来的瘾君子看向他的眼神别无二致。

  他满脑子被一个声音重复着拷问:这是我吗?

  夏炎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将原因归结为最近没有烟抽所以比平常暴躁,才接着说:“在Nine的电脑里找到点东西想让你看看,有空见一面。嗯……还有,你会做饭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陆渊在低声轻笑,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只说了句:“我现在不方便讲话,短信联系。”夏炎还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就匆匆挂了电话。

  在陆渊的指导下,夏炎在超市买了一些熟食和做起来比较简单的材料,以及一本正经菜谱,才心满意足地回家研究了。

第17章 傀儡师(8)

  诚州区地处东北,面积广阔,下辖十几个二级行政区,诚州市因为临海,算是其中比较发达的一个。不同于其他城市,诚州的冬季寒冷而漫长,又因临海的缘故,暖湿气流跨海而来,总是多雨的。

  夏炎依稀记得在警队值班室过的几个年,都是下着沥淅小雨的。

  有一年,几个小混混趁着店家回家过年,洗劫了几个小商店。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拿的武器应有尽有,比队里管制刀具科普展板上画的那几样还要齐活。夏炎出完警回去时,一身警服已经全湿透了,就着血渍粘在皮肤上,头发也已湿透,嘴角带着一点血迹,眼神凶狠,整个人像一头没理顺毛的狮子。他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回了支队,把特意来看他的钟晴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钟晴的突然出现其实把夏炎也吓了一跳,她应该和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过年的,却在空无一人的支队大厅等着他。夏炎见钟晴脸色惨白,才意识到自己模样可能不大英俊,他一扬唇角,露出一个十分标准地让人安心的微笑:“晴晴,你怎么来了?来看我——”

  若不是他话没说完就径直倒了,那笑容确实能起到作用的。

  夏炎意识模糊间,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那人心跳很快,胸膛温暖异常。

  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钟晴守在他身边,他紧紧抱住眼前这个满脸担忧的小女人,心想她真的是爱他的,这么瘦小的身躯,居然能在他晕倒时激发出这么大的潜力,把比自己重三四十斤的男人抱起来送到医院。

  夏炎很少会梦到这些旧事,刚一睁眼,就被窗外明亮的日光撞了个正着,他起身拉开纱帘,这一年的大年三十,竟然日光倾城。

  夏炎拿出手机,指尖在钟晴的名字上来回划拉了好几遍,按下了拨号键。

  这次回应他的却不是那个只会说“您所拨打的已关机”的冰冷女声,钟晴接了电话。

  她只是声音地平静说了个“喂”,夏炎却从中读出了前所未有的疏离感——她原来接电话的语气总是雀跃的。

  夏炎对着空气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新年快乐,我的——公主。”

  电话那头钟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新年快乐。但是,不要再那样叫我了,我成了别人的公主了。”

  钟晴说这话时的语气平静得有些陌生,把夏炎本该悲伤的情绪也感染得平静了。

  夏炎:“能跟我说说吗?”

  又是一阵沉默,透过听筒能听见钟晴的呼吸声,夏炎也不说话,只是耐心地等着。

  良久,钟晴才再度开口:“好,我来说,你听着就好。”

  “嗯。”

  “算起来,我们在一起得有七年了,这并不是什么七年之痒,而是早就注定的结局。我对你算是一见钟情,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一家小酒吧,那时候陆渊刚毕业,你们一群人在酒吧喝酒庆祝。我一眼就看中了你,后来,我托朋友去打听,你的名字,你的年龄,你的学校,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你什么时候会在哪里吃饭,什么时候会从哪里经过,等等。听说你喜欢可爱又活泼的女孩子,我收起高跟鞋和紧身裙,给自己买了很多可爱的衣服,化可爱系的妆容,张口闭口就是“人家”,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你喜欢吃甜食,周五总会和陆渊一起去一家奶茶店,你会在那里点一杯奶茶和一份慕斯蛋糕,和陆渊一边吃一边聊。对我来说,那里的蛋糕甜到腻牙,奶茶更是像放了浆糊的开水,可我还是每周五都去那里“偶遇”你,终于,你注意到了我。在我提出和你交往之后你很快就答应了我,当时我高兴得一整夜都没睡着,后来想想还真是可笑,以这种方式开始的爱情,又能持续多久?

  “和你在一起的这七年,我没有一天在做自己。一直扮演着你心目中完美女友的形象,像地球公转一样围着你转,你就是我的太阳啊。在你忙的时候,想你想到哭也不敢打电话打扰你,你需要我的时候,马上丢开一切事情去找你。不过,你好像没什么需要我的时候,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与你相处越久就越寒心,我曾经以为在一起久了,即便你一开始没那么喜欢我,也会慢慢习惯我在你身边,最后离不开我的……

  “可是时间好像并不站在我这一边,七年了,你在意的人还是只有你弟弟一个。你一定不知道,我去诚大任教,动用关系让我去带你弟弟的班级,就是因为能和你多一点共同语言。很可悲吧,这七年我无数次想要放弃,又无数次咬着牙坚持下去,我总是自欺欺人,时间久了,你会变的。可是我终归还是输了,七年了,你从来没说过一句喜欢我,爱我……我累了,守着不爱自己的人真的很累,你明白吗?”

  最后一句的声音近乎哽咽,夏炎很想反驳一句“我当然是喜欢你的”,可是嘴唇翕动,怎么都没能把话说出口。

  “你当然不明白,你都没真心喜欢过谁你怎么会明白。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并不是什么柔弱娇贵公主,我自小就很要强,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好了,你就是我的南墙。你也不必担心我,我找到了一个真正把我宠成公主的人,在他面前我不需要任何伪装。”

  夏炎习惯性地想掏出一支烟点上,摸了半天啥也没摸到,只叹了口气轻声回了句:“嗯,知道了,祝你幸福。”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到自己能波澜不惊地说出“祝你幸福”。

  夏炎忍不住想,这七年的感情,难道真的如此不堪?

  “对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了,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情吧,你现在还和陆渊有联系吗?”

  夏炎正沉浸在深刻的自我剖析中,随口答道:“啊,怎么了?”

  “我总觉得他对你……嗯,过分在意了。其实你每年生日的时候,他都会在零点准时给你发信息说生日快乐,不过被我发现了一次以后,每年我都及时在你手机里删掉了,所以你不知道。”

  夏炎这才反应过来钟晴想说什么,无奈道:“我说这几年他怎么不踩点给我送生日祝福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这能有啥?又不是十几岁的无知少女,这只是他个人的习惯,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是设置的自动发信,你们女孩子家家就是想得多。”

  钟晴音调高了几分:“夏炎,这可真不是我想得多,你还记得有一年过年时候,你当着我的面晕倒的事儿吗?”

  “记得啊,不是你把我送医院的吗?”

  “你有脑子么?你这么大一只我怎么可能扛得动,我出去找人帮忙的时候正好看到陆渊在支队门口抽烟,是他把你送医院的。我全程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把你抱起来塞车里送去医院,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慌张的样子,他在走之前还特意让我别告诉你他来过。”

  夏炎先是一愣,从前钟晴跟他讲话一向是柔声细语,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么不客气的语气,他随即又想到或许这样的钟晴才是真实的,轻勾唇角笑了。

  “唉?居然是他吗?我还以为是危机时候激发了你的潜力呢!他正好在场,现场就只有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和值班室走路都不利索的老赵,把我送去医院不是应该的嘛?我那会都快糊成血人了,谁见了不慌张。晴晴啊,你这证据不充分不足以立案,我们之间的友谊比大海还纯,你少胡思乱想了。”

  “大海一点都不纯,智障。不说了,我要去接男朋友了,还有,晴晴这个称呼,真的很恶心。”

  没等夏炎回话,钟晴就挂了电话,夏炎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表情呆滞地走到阳台上。

  虽说冬天里的太阳就像冰箱里的灯,可这一天的日光却相当有诚意,像是要把一个月来阴霾都一次性扫清,照在人身上温暖无比。夏炎张开手臂,像是要把被阳光温暖过的清新空气抱个满怀,他突然觉得这一天的阳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突然,他放声大笑:“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的,哈哈哈——”

  这一笑开怀,毫无阴霾。

  “喂,楼上的,大过年的吵什么吵?”

  夏炎探出头往下望去,楼下的老头正别扭地拧着脖子怒视着他,夏炎好心情地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老头立马被他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像一只褪了色的青蛙。

  “老头子,嚷嚷什么呢?”

  这声音是老头的老伴,和老头不同,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偶尔会给夏炎送点家乡带过来的土特产,算是整栋楼里唯一关心他的人,夏炎对她很是感激。

  老头立刻不看夏炎了,回头对老太太说:“哼,我正在阳台上打盹儿呢,楼上的神经病突然大笑起来,吓我一跳,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手都磕破皮了,呐,你看。”

  这老头有老年痴呆,智力相当于小学生,每次跟老太太讲话都是一副小孩子撒娇时的语气,那语气和他一脸天真的老脸组合在一起相当滑稽,夏炎及时捂住了嘴才没笑出声。

  “磕到了哪儿了我看看,哎哟,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楼上的小伙子脑子不好使,又是一个人住,怪可怜的,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走,进屋去,我给你贴小布布,伤口才好得快。”

  夏炎:???

  老太太对他这么关心,原来是以为他真有神经病?

  夏炎忽然想起来搬来没多久的一天,有个案子要他立马到现场,他匆忙洗漱完毕套了衣服就往下冲,到了现场才发现嘴边牙膏沫还没洗干净,衬衣扣子也扣错了。他出门的时候太急,一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毫无障碍地滚了下来,正好落在三楼老太太家门口。

  就在这时老太太打开了门,她手里提着菜篮子正准备出门买菜。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夏炎冲老太太笑了一下,就利索地爬起来继续往楼下滚了。

  现在想起来,老太太那时候的表情震惊中似乎带了一点同情。

  老太太肯定是不懂这个理:不是每个嘴角带着牙膏沫、扣子扣错、下楼梯摔倒的人都是脑子不好使的。

  夏炎明朗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家里半支烟也找不到,只能在案板上剁得老响,把各种食材切的满厨房都是。

  “哥,厨房门怎么打不开了?”

  夏林来的时候夏炎已经摆好一桌子菜了,他完全是照着菜谱的步骤来的,只是成果和菜谱上的图片不太一样。不过夏队对自己的学习能力相当有自信,他把一碗米饭递给夏林:“管那么多干嘛,来,开饭了。”

  夏林看着面貌残忍的几样菜,忍不住问道:“哥,你是不是把厨房炸了?”

  “瞎说,”夏炎伸手用筷子头轻轻敲了一下夏林的碗:“我刚才关门的时候用力过猛,不小心把锁弄坏了,过两天再找人修修。平时没见你这么多话呀,赶紧吃。”

  眼神上飘,左手摸下巴,是夏炎胡编乱造时的惯有反应。当然,这么明显的谎言即使不观察老哥的小动作也能分辨出来。

  夏林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厨房门,猜测那里面一定相当惨烈。

  夏林:“哥,有啤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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