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秀:理性的恶魔 第90章

作者:绅士贾 标签: 推理悬疑

“哦,是啊,我刚才还碰到秦归璨了。”年未已得意一笑:“虽然她还是不肯放了你,不过我求她给你加装了卫生间和吊环,你能在这里面上厕所了,无聊了还可以抓着吊环荡秋千。”

金色鸟笼一侧围起了一个简易卫生间,从鸟笼顶部垂下一根钢丝,上面拴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金属环,很像宠物鸟笼里的吊环。这个吊环就在魏子虚身后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可能是公园里老大爷遛鸟儿的方式给了年未已灵感,让秦归璨做了这个吊环给魏子虚解闷儿。

魏子虚低头捏了捏眉心,强压下怒气,斥责年未已道:“你他么逗鸟儿呢......我不是说了,我不在的时候少跟其他人接触,老实呆在自己房间里。我们本来积分就危险了,你再被人算计,我根本没法救你,你能不能少惹点事?”

“好,好。”年未已敷衍道,一边蹲下来把野餐布铺好。

考虑到这顿午饭是野炊,年未已特地挎了一个野餐篮子出来。他现在心情愉快,坐在地上把另一块餐布递进笼子里,两手伸进鸟笼间隙,帮魏子虚把野餐布铺铺平。收拾好餐位之后,年未已抱着野餐篮子,变魔术似的掏出沙拉,鱼汤,大蒜面包和奶酪,给魏子虚的网眼牛排和给自己的一堆甜点。

“你不是说陈路遥一直守着秦归璨吗,你去找她没被陈路遥找麻烦吗?还有晋侯,他双胞胎哥哥都被他害死了,你别往他跟前凑,知道吗?”魏子虚想到种种可能性,哪一种都对他们不利,越发喋喋不休起来。

“魏导,先吃饭吧,汤都要凉了。”年未已端着鱼汤,坐在魏子虚面前呼哧呼哧给汤吹凉。他筋脉明显的手腕从黑衬衣袖口露出来,沾染上了青草味儿和饭菜香,比起在大厦里面的时候有人气儿多了。他举重若轻地转移话题,完全像个没有城府的老实人。

魏子虚被关在鸟笼里几个小时,等待年未已回来的过程中十分煎熬,本来积攒起不少脾气。但现在看着年未已嗦汤,还一脸享受地咂了咂嘴,魏子虚只感到浑身脾气无处发泄,莫名就消了大半。对年未已发火是最浪费时间的行为,像一拳打在棉花糖上,既没让自己爽快又伤不到他。年未已现在光顾着吃,魏子虚也只能闷闷吃了一口牛排。魏子虚一向对美食没有追求,可是跟年未已一起吃饭,食物却似乎香了几分。

“我觉得,小呆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年未已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魏子虚抬头看他,问道:“为什么?”

年未已却好像只是随口说说,一边咀嚼一边说道:“通过一个人的作品是最能了解一个人的。晋侯刚才告诉了我这里的GPS定位,是在核污染区,而小呆非要用核能运行设施。小呆用杀人剧场来宣扬他认为的真善美,然后把这么好吃的食物摆在尸体上,可以说DEATH SHOW本身就投射出了他眼中的世界——玩家会感受到的焦虑,不安,怀疑和恐惧,我想这些都是他经历过的吧,不然很难如此真实地表现出来并感染到别人。”

魏子虚:“只是你这么想吧,又有谁不是矛盾的呢?”

“对,谁都是矛盾的,这很正常。”年未已点头道:“但是陷入这种矛盾中不可自拔,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和社会,就有些极端了,在外人看来就像疯了一样。我以前不知道真的有DEATH SHOW,但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听到过安布雷拉这个人,他好像就是这种杀人游戏的设计者。安布雷拉设计的游戏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不像小呆这么扭曲,小呆试图执行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虚无的正义,通过更加虚无的杀人舞台剧,这一切只会让他更加矛盾。”

年未已说到这里,喝完最后一口鱼汤,浅浅一笑:“如果说,安布雷拉是让人憎恨的疯子,那么,小呆就是让人可怜的疯子。”

魏子虚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与其琢磨这些,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赢明天的游戏。你说晋侯告诉了你这里的定位?他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你信息,你跟他是怎么说的?”

既然魏子虚问起,年未已就把他给晋侯找毒品,结成临时同盟保护晋侯的事如实说了。

“唔......”魏子虚思索道:“看来晋爵给晋侯使用的那个‘审判’技能,副作用非常强啊,竟然让晋侯害怕成这样。不过晋爵临死之前说,这个技能有让晋侯赢得游戏的可能,那效果应该很惊人......你能把他拉来我们这边也好,在明天的游戏中尽量利用‘审判’技能,给我们创造点优势。”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魏子虚说到一半,被年未已接过了话茬,年未已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有些困意。魏子虚抬头看他,看到年未已正枕着胳膊躺在草坪上,脸上盖着一顶帽子。

那正是晋爵的黑色爵士帽。

“啧,你怎么又偷晋爵的帽子?”

“晋爵死了。”年未已这么说,他的脸完全被帽子遮住,看不出表情:“拿没有主人的物品,怎么能算偷呢?晋爵因为戴了这顶帽子就怀疑父母偏心他兄弟,可是换一个人戴,这仅仅是一顶好帽子而已。”

可能是由于隔着屏障,午后的阳光被均匀散射,十分温柔地照耀在年未已周围的草坪上。这种柔和的阳光颜色与野餐布上剩下的精致食物一道,营造出过于舒适的气氛,令人昏昏欲睡。魏子虚伸了个懒腰,转身侧倚在鸟笼栏杆上。此刻短暂的宁静在死亡游戏中很难得,而魏子虚是个敏感的人,安逸环境带来的违和感却又令他不安。现在年未已这些不寻常的行为和语言,仿佛在为与他们敌对的晋爵哀悼,可是不管是哀恸还是怜惜,都不像是会出现在年未已身上的感情。

一阵微风拂过,年未已抬起右手拉下了帽檐,露出一双眼睛看向魏子虚。

“魏导,你有兄弟吗?”

魏子虚抬眼看他,回答说:“有一个哥哥。怎么了?”

年未已:“我是独生的,体会不到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但我接触过的兄弟,不管关系好不好,他们之间都有种奇妙的连结,仿佛彼此是对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魏导,你从没提过你哥哥,我还以为你是独生呢。你和你哥哥的关系怎么样,难道比那对双胞胎还糟吗?”

“很少有兄弟的关系像双胞胎他们那么扭曲吧。”魏子虚揶揄道:“晋侯和晋爵的性格都太自私,又生在很严格的大家族里,这类由功利心带来的兄弟斗争,我都看腻了。至于我和我哥哥,就是很普通的关系。我哥哥比我大不少,我出生的时候他在外面上寄宿制中学,平时见不着几次,所以我和他并不亲近。后来他进检察院当了律师,在学业上给过我一些帮助。现在他结婚生子,过得很顺利,也不常跟我联系了。”

“不亲近......”年未已眯起眼睛笑道:“魏导你,跟家人都不亲近吗?”

“怎么,你的理论破灭了让你不爽吗?根本不会有人是对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就算是家人也一样。”魏子虚说:“我一直觉得亲密关系是有隐患的,在不越界的范围内难以把握得恰到好处。或者说,只要不是任人摆布的道具,就总是不够令人满意。”

“不是那样的。”年未已却不赞同:“潜意识里的联系不是你说了算的,虽然你这说法很酷,但我们都知道是装的。很神奇的是,人是个体意识很强的动物,可是一起生活之后,一定会难以避免地互相影响,仿佛真的有种群体意识,它把每个人融合转变,最后渐渐形成差不多的样子,共享着差不多的情绪。”

“噗——”魏子虚却在鸟笼内笑出了声:“我是装的,我何必要在你面前装呢?群体意识这种话谁说我都信,但这偏偏不像是年医生会说的话。”

年未已长舒一口气,表情却没有任何不自在:“你不觉得你在装,说明那是你无意识的行为。我说跟其他人一样的话也不奇怪,因为我也很普通——可能比普通人麻木一点,嗯,还要帅一点——但总体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普通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普通人改变不了的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如此,所以我从来没有心理压力。”

魏子虚移开眼睛,转身倚靠在栏杆上,眼皮开始沉重起来,缓缓地说:“把自己和普通人比较,这本身就够傲慢了。”

“你误解我了...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向你解释。现在是第四天,还有三天游戏才结束,真没想到一周的时间竟会这么漫长......”

魏子虚的回复越来越慢,身边风和日丽,年未已逐渐感到倦意袭来,眼前的黑暗重重地压下来。

睡梦中的时间应该是静止的,年未已却反常地感到自己被黑暗困住了,在无形无相的黑暗里等待了很久。等他的眼睛开始适应,他四下看看,向着一个黑暗比较淡薄的方向走去。说是走去,年未已其实不能确定自己在移动,因为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也许他仍然停在原地。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年未已有些煎熬,不过好在时间不长,他前方的黑暗稍微消退了,露出些轮廓来。年未已仔细看去,他前方被一堵墙堵死了,那些若隐若现的轮廓正是砌墙的青砖。

年未已来到墙根前,发现这里已经十分明亮了,光把年未已的影子投射在墙面上。年未已看向自己的身体,他没有穿他常穿的黑衬衣白大褂,他的全身暴露在外,却不是人类肉体的样子。

这副身体跟人类差不多高,也有四肢,但是膝盖向内侧弯曲,小腿末端长有巨大的蹄子,全身无毛,也没有皮肤,无数血管和筋脉横亘在褐色皮肉表面。年未已摸了摸自己身体,不管触觉还是痛觉都很模糊,同时空气中有隐约的血腥气,年未已也闻不出这是自己身上的味道还是来自别处的尸体。

四周安静得诡异,年未已抬起头,头顶的光芒刺痛他的眼睛。他身处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光源来自头顶上一片正圆形的天空。但那片天空离年未已太远,也没有任何途径让他爬上去,年未已只能在附近摸索有什么工具。

这堵砖石墙围成一个圆形,直径很大,年未已摸了一圈,一共在墙面上摸到了十三扇门。年未已突然感到似曾相识,这不就是他在兔子洞里遇到的烛台迷宫吗?年未已又看向这个空间的中心,果然看到一个枝形铜烛台,上面有十三根蜡烛。年未已有些信心了,推开手边的门走进去。

门后面是一条很短的走廊,经过走廊又重新回到原来的空间。

但是这回不像兔子洞里的迷宫,十三扇门排列成一条直线。这里的门围成一圈,也没有标志物记录顺序,年未已只能根据他的方向感,继续去推剩下的门。

年未已在这个循环里走了一遍又一遍,烛台上始终没有亮起一盏蜡烛。年未已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样的结果。不知不觉间年未已气喘吁吁,却还是麻木地重复着推门关门的动作。他的身体劳累到失去知觉,只剩下一个信念在驱动他行动——他相信这个迷宫一定有破解方法,任何难题都有解法,只要不断尝试。

但是当他走了几百遍,他逐渐开始怀疑自己。也许他的方向感根本就是错的,他一直在进入同一扇门。也许这个迷宫完全没有出路,只是为了让人发疯。他跌坐在烛台旁边,感受着洒在身上的冰冷光芒。他甚至想到头顶上的世界阳光明媚,商圈和卖场繁荣热闹,市井大众脸上洋溢着俗气的快乐,可是他的世界永远暗淡无光,所有的方向都是死路,所有的努力付诸流水。

绝望,随着呼吸一丝一缕渗入他的胸腔。他还有行动能力,但年未已知道他的每个行动最后都会失败,只会带来更大的绝望。

“有人吗?有人能来救救我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求救,原来那是年未已自己发出的。令他惊讶的是,很快便有另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咦?你为什么住在井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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