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第19章

作者:冯河 标签: 推理悬疑

  每一件事都暗示着他那天的不平凡,而他也确实在那天之后彻底的失去了他的朋友。

  他紧紧按着挂在脖子上的石头,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接触到一丝真实。

  手机持续的亮着,并且,那屏幕上的亮光越来越盛,这种异常使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他不知点到了什么地方,播放了一个短视频似的东西,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安静无比。

  从那画面上看来,仿佛是一片很深的海域,从屏幕的角度甚至还能看到时不时飘来游去的灯笼鱼。

  “叩叩”

  两声敲击声响起。

  像是有谁在敲门,他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却并没有看到窗外有什么人。

  “叩叩”

  这次他听清楚了,是从他的手机里发出的敲击声,是视频的声音。

  “什么啊。”闫云书皱了皱眉,伸手拿过手机,想要关闭上面的视频。

  但他在上面点了好几下都没能把视频关掉,难道是手机出故障了?

  这个时候画面逐渐变亮,好像从深海逐渐上浮到了浅水区域。

  “叩叩……叩叩叩……”

  又是一阵敲击声,这次不是两次。

  这样断断续续的声音和顺滑的画面之间形成了冲突,视听结合,让人感觉心里不痛快。

  闫云书的心里突然浮上来极大的不安感,这种感觉在他的心里不断的扩大加深,让他忍不住捂住了手机屏幕,好让自己不再能看到上面显示的画面,同时他的手找到了电源键,长按,试图强行把手机关机。

  但是他显然是失败了,因为他在把手放在屏幕上,捂住画面的同时,听到手机的听筒里传出来一句:“有……人在吗?”

  那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在耗费了巨大体力的时候勉强发出的声音,嘶哑中带着喘息声,配合着不停折射着太阳光线的水波,这样的声音则有一种让人脊背生凉的特殊能力。

  “救救我……喔……”

  那声音的这句求救没能说完便被嗓子里涌进的水堵住了,嗓子里的气不断呼出,在排出口腔里的水时不得不吸入更多的水,那求救声渐渐就被逐渐放大的水声掩盖了。

  闫云书已经不能平静地稳坐在凳子上了,他用手捂住持续发出呛水声音的手机,身体发颤,下意识后退,远离这部手机,双腿绷紧,两股使力,做出逃逸姿态。

  这是什么视频?为什么没法关机?谁来救救他?

  水声越来越大,杂音越来越多,求救声已经听不见了,水撞击在耳朵上的轰鸣声从手机里传出,清晰真实得好像是自己真正听到的一样。

  他捂在手机上的右手逐渐感受到了水的冰凉,像是他的手不是捂在手机屏幕上,而是捂在一片水面上,捂在一个溺水者的头顶。

  清晰而真实的声音包裹住他的耳朵,同时也将错觉绞紧,把他紧紧缚在里面,他时而觉得自己是见死不救害怕麻烦的路人,为了一己私利亲手断送了溺水者的生机,时而觉得自己是那溺水的人,双手浑身,无一不被冷水包围。

  他被迫着张开嘴,想要呼吸,也想要呼救,他想尽力喊出救命,但水下的手却在拼命拉扯他的脚腕,以全身气力把他往深处带。

  救救我!救救我!

  他捂在手机屏幕上的手被屏幕里的东西猛地抓住了!这东西怀着无限的恶意,以一换一,不仅自己溺水,还要带上别人。

  闫云书没有防备,被这么骤然一扯,重心不稳,直接被拖下去半条胳膊!整个人“咣当”一声摔在了桌子上。

  “下来……下来吧……陪陪我……我很想你……”

  不,不!

  闫云书拼命地用另一只手抵住桌子,用膝盖,用脚,用整个下半身的力气和那水鬼拔河。

  水从那狭窄的一方屏幕里不断溅出,像是那是水库唯一的入口。

  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湿透了,被喷溅出来的水和用力时流出的汗浸得挺透。

  “下来!你下来!”

  那东西歇斯底里地叫唤起来,像个开水壶一样,几乎分不出性别,嗓音尖利,刀子似的直直扎进人脑子里,翻搅滚动,把那脑浆搅和得一塌糊涂,像一锅滚开的水。

  闫云书此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全身所有的力量全部被用在把自己拔出来,脱离这部漏水的手机上,没有留一丝余力让他得闲想些其他的。

  救命!

  这的确是要命的时刻,他不知道这手机这么大的孔洞能不能让他这么一个成年男性通过,也不知道对方的力气可不可能对抗得过自己,他只有拼命地抵住桌子,勾住桌腿,来不及顾及被划拉得几乎掉肉的手臂,来不及思索有什么逃生办法可以为他所用。

  这是纯粹的力量抗争,一力降十会,如果他的力气比不过这东西的力气,那么什么技巧都没有用。

  可是对方直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疲惫的样子,像是不会疲倦似的,用两只手拉住他的胳膊往下拖。

第29章 五个指印

  “啊——”

  那东西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哭号,音调之高甚至可以直接喊破玻璃杯。

  这声音对于此时全心全力用在拔手臂上的闫云书来说无异于精神污染,但他没法空出那只紧紧抠住桌背的手去堵耳朵,只能近距离被迫听着,接受着耳膜的穿刺。

  他几乎都要放弃了,他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就感觉到拉着他手臂的那头,又一次加大了力度,几乎要把他整个手臂都拖下去,他便明白,这是一场不能放弃的战争。

  谁先松懈,谁就输了。

  指尖像是要被崩裂一样发出剧烈的痛感,顶住桌子的膝盖和勾住桌腿的脚,也感受到了折断般的疼痛。

  他头上的汗流水一般滴落下来,和桌面上不断涌出的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体力慢慢地被消磨着,可是那边还是保持着持续不减弱的拉力。

  他意识到对方和那天拼命追逐他,玩弄着他的那个东西一样拥有着无限的耐力,和源源不断的力气。而他的体力却是是有限的,这场角逐的结果不是他被彻底拉进手机里面,就是他以胳膊断掉的代价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即使他能勉强在断臂求生之后苟活几日,还是有可能被这种时不时出现的危机夺去生命。

  “下来啊——”

  那东西还在凄厉地叫着,像是被烙铁烫伤。

  闫云书只觉得自己的皮肉几乎要被这东西尖利的指甲抓破了,刺穿了。

  他全身都在努力和这东西做着斗争,他根本顾不及想这么大的声音怎么惊不动办公室里别的同事,也顾不得想这样飞溅的水会不会让插板连电,导致他触电而死。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灵魂,飘在半空中,睥睨着将全身力气都用在和怪物拔河的自己,另一部分是肉体,没有了听力和思想,只是依靠着本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他的身体正在越陷越深,整个右肩膀已经完全陷进了手机的屏幕里面,只剩下脖子贴住桌面支撑自己,落下去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连求救的想法也生不出来了,满心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折磨。

  “咿——”

  那东西像是被刺中一样,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同时松开了它紧紧抓住闫云书手臂的双手。

  闫云书趁机把手臂拔了出来,因动作太过迅猛,把手机打到了地上。

  手机和茶杯一起狠狠摔到了地上,溅起了一片冰凉的水,茶杯的碎瓷和茶水同时飞出,划破了他的小腿肚子,流出鲜红的血来,血液慢慢地流淌下来,在细白的腿的衬托下尤其明显。

  “哎呀哎呀,小闫呐,有没有伤着?快快快坐下来,我给你个创可贴贴一贴。”刚好清扫到这片地方的保洁阿姨被这碎裂声惊动了,急急忙忙地端着簸箕跑来,一看不光打碎了杯子还伤到了人,立刻把口袋里的创可贴拿了出来分享给他。

  闫云书惊魂未定地坐回了椅子上,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还是水,额角上沾着细密的碎发,那是被汗打湿的头发。

  他借过了创可贴,讷讷说了一声谢谢,坐在椅子上大喘着气,恍惚着,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回到了人间。

  “是不是做噩梦了?你这孩子,中午怎么不在休息区休息一下,反而来工作呢?在办公室能有什么好的,只紧巴中午那一会儿的时间认真工作,也没有什么用,下午会更困的!在这边也睡不好,你看你刚刚都在这做噩梦了,还吓得把杯子都打破了。”阿姨一边扫地,一边数落着他,“我家孩子也跟你一样大,他也跟你似的一样拼命连中午都舍不得午睡,后来有一次他下楼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倒了,养了半个月才好,从那之后,他再也没中午不休息去工作过。”

  “好,好。”闫云书诺诺应着,却没听进去半句,他的手不停地抖,尤其是刚刚被抓紧了的右手,不仅仅是那只手,他的整条手臂都在不正常地震颤,像是还在使力。

  “唉,现在不当回事,以后要吃大亏哦……”阿姨叹着气端走了簸箕,没有再跟他说话,而是自言自语了起来,边说边扫地,慢慢走远了。

  待到阿姨走远了,闫云书才敢低下头,看向自己那部已经狠砸到地上的手机。

  它泡在了茶水里,边角还摔破了,裂了纹。

  一切都很正常。

  茶水不多不少,正好是一杯水的量。手机什么声音都没有,安安静静,睡在地上。

  一切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除了……

  他缓缓抬起手,把它放在面前仔细看着。

  只见,那手上,有五个深深的指甲印,掐得那块皮肤发紫发胀。

  他拿出来一张纸,用铅笔把那指甲印都给拓了下来,悄悄地放在了包里,把东西都收拾整齐,没让别的同事知道发生过什么。

  只是一点,他的石符或许真的该换了。

  .

  晚上仝阳来接,一见面就问了句:“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闫云书摇了摇头,想说没什么,可刚一张嘴,就看到了对方一脸的不赞同。

  “有什么就说,不要担心,我在这呢,能有什么好怕的?”仝阳用手扶住了青年的肩膀,给予对方力量,鼓励着他大胆把麻烦说出口。

  “我、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趟发鸠山?”闫云书张了张嘴,临开口,又把嘴里快要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换成了别的话题。

  不过这也是他正在担心的问题,下午的时候虽说没有再遇到这种危险,但却时时让他心里警醒着,没有一刻松懈时候,这种感觉实在难受,刚刚体会过安逸的滋味,就迅速失去,还收获了百倍于之前生活的恐怖威胁。

  比失去更痛苦的是曾经拥有。

  “我这段时间倒是随时都可以,主要是看你的时间行不行。”仝阳最近无事一身轻,也没有噩梦威胁,生命危机,看起来比闫云书还显得年轻些,精气神足些。

  闫云书焦灼地咬了咬嘴唇,他倒是想尽快办好这件事,只是这石符的效力持续时间太短,只怕他刚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又发生这种状况——那得要多少石头才能解决得掉这样的麻烦?

  并且,他现在的工程就快要收尾了,越是末期越忙,几乎没有空闲时间,而且近几天就要准备准备出差了,如果在出差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那可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这样想着,他几乎脱口而出:“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出差?”

  这话刚一说完,他就觉得脸上烧得慌,滚热,但他还是硬撑着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没事儿,我说着玩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的同事怎么想呢?”仝阳笑眯眯地问,不知为什么,他这表情看上去有些危险。

  “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闫云书立刻找补,生怕对方生气了,“我不说了,刚刚真的是我没过脑子,瞎说的,你别生气。”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好生气?”仝阳笑了,终于不再保持着刚刚那么一副表情,“你看看,一逗就转不过来弯儿了,刚刚那怨妇样子都消失不见了,你还真是忘性很大啊,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闫云书这才明白,刚刚对方那个样子仅仅是为了让他转移注意力,不让他过分沉溺在低落之中。

  仝阳看他慢慢回过神来了,也不再逗他,说起来别的事:“你刚刚想的是不是怕在出差的过程中再出幺蛾子,想尽快解决了这件事,又不好向我借石符,所以一紧张,什么都忘了,什么都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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