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第42章
作者:冯河
他必须要想点什么,不能再把注意力放在男人的躯体上了。
不然他会再像那天一样控制不住自己,这次和那天晚上不一样,那会儿他还能有时间调整自己,保证不被人发现,可现在……他的父母随时会从客厅里出来,仝阳也随时可能洗完澡打开门——甚至,不等对方洗完澡,只需要无意间看一眼门外,就能看到他出丑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就什么都隐藏不了了,他的所有心思,所有企图,都会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以前并没有接触过GAY这个群体,一直懵懵懂懂,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GAY都像仝阳这样,所以他不清楚对方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话,到底是对方的真情流露,还是习惯使然。
他更不清楚如果自己的心思被仝阳察觉到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所以他不敢试。
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一边吸气一边调整自己的身体,直到他看起来正常得不得了。
也不知他这么站了多久——在他自己看来,自己大约在这里站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才终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开门声。
“你怎么了,倒也不用这么紧张。”仝阳声音里带着笑意,觉得青年这种认真到死脑筋的样子很有趣,“你怎么这么可爱。”
闫云书本来已经把自己调整得很好了,可一听见对方的声音,他的脸便又红了起来。
“我没看你。”他说。
仝阳笑着,说:“我没问你看没看啊,你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他轻轻地走到了青年的身后,听着对方因他的动作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笑得像个引诱了夏娃的魔鬼,他拍了拍这人的肩膀,看着那瘦削双肩抖动的幅度,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任由疯狂和狰狞爬满眼睛——
“你抖什么啊?”
被发现了。
闫云书的脑中闪过一句话。
什么被发现了?他不明白。
“是不是冷了?”犹豫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仝阳继续问道。
“没有。”闫云书一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在某个刹那间他似乎看到了对方脸上飞速退去的其他情绪——那是什么?
但当他再仔细看去时,他却没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像是对方的脸上一直挂着这样一副笑容,温柔和煦,如缱绻春风。
“刚刚没看见什么东西吧?”仝阳问。
“我没看你!”闫云书下意识回答,可他说完这句话时却看到这人脸上露出的被逗乐的表情。
“我是说,你刚刚没看到什么鬼啊,怪啊,那种奇怪的东西吧?你一直是清醒的吗?”仝阳耐心地解释着。
原来是这个,闫云书有点不好意思,他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羞愧。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你的石符没有失效,我什么脏东西都没看到。”
“那就好,等你结束了工作,我们就去发鸠山……”仝阳整说着,却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赞同的色彩,他不由得一愣,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我说错话了?”
闫云书摇头,说:“没有,你别再这么说了,这话经你一这么说,听起来像个flag,有点不吉利。”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打完这仗就回老家结婚、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这把赢了就去睡觉……凡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的,都没有个好结果。
这flag的影响力甚至达到了单靠这具台词就可以迅速分辨谁要下线领盒饭的地步。
“好,那我不说了。”仝阳点点头,伸手摸了一把木门,嘴里说着:“摸摸木头,邪气飞走。”
尽管闫云书想要提醒对方这是没有效果的——木门上有漆,与手掌不能直接接触——他还是闭上了嘴。
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情,对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安抚他紧绷的精神,没有别的意思,不用他在这扫兴。
“你去洗吧,也留条缝,别让石符失效了。”仝阳说。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石符的效力是否可以穿越像是“门”这种障碍,所以不敢轻易尝试。
但以前一直有鬼神不会进到没有被允许进入的房间的说法,或许这说法的主语换做石符的生效范围也能套用,也许这东西可以在相通的两个空间发挥效力。
查无此人
第64章 摩挲嘴唇
晚上洗完了澡,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并排躺在铺好的凉席上,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不停旋转的风扇,谁都没有说话。
闫云书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心情愉悦又放松,感觉这真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刻。
“关灯睡觉了,别再熬夜了。”闫母见屋里的灯还没有关,有些心疼电费,快步走进来伸手把灯关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闫云书吓了一跳,他一骨碌爬起来,面上带着不赞同,问道:“妈你怎么不敲门啊,我朋友还在这呢。”
闫母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笑着说“没事”的仝阳,强辩道:“我这不是习惯了吗?再说了,妈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没见过啊,至于这么激动吗?”
“不是激动不激动的问题……”他觉得很无奈,“我都成年了,您多少也得给我点私人空间。”
“去去去,什么私人空间,你就是我带大的,你身上哪一块我没见过?睡觉去,年纪不大讲究不少,快睡觉!”闫母不耐烦听,“啧”了一声,不知是否面子上过不去,她先一步用快嘴堵住了儿子反驳的话头,再以“睡觉”为结尾,强行结束了话题,遏制了这场反对她强权的“不正之风”。
随着“嘭”一声响,屋里又一次恢复了刚刚的平静,而闫云书的心情却不像刚才那样安宁了。
他勉强撑着笑跟仝阳解释:“我妈她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坏心,就是脾气有点大,人也要强,好面子,所以……我都习惯了。”
“看得出来,阿姨以前应该是个女强人。”仝阳表示理解。
他这样一如既往的宽容和温和很让人舒服,简直和闫母刚刚带来的气氛完全相反,快速地抚平了闫云书心头的不满。
“你不生气就好了。”
“我生什么气。”仝阳被这人的话逗乐了,笑着看他,“阿姨再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是你母亲,她这样的脾气你既然都已经习惯了,也明白了,就顺着她嘛。”
“我是想顺着她,但是我忍不住,她有的时候太过分了。”闫云书皱了皱鼻子,露出一脸的苦恼,“我明明想着要让着她,不跟她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她却不依不饶的,多来几次我就撑不住了。”
这是别人家里的事情,仝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到为止,劝了一句,没有继续再劝。
“哎呀,不说了,仝阳哥,咱们睡觉吧,我都困了。”闫云书有意把这件事跳过去,不想两人的谈话持续地围绕着他家里的事情转,便催促着说要睡觉。
“好,你怎么这么快就困了,今天是不是累了?也是,走了那么多路,晒了那么久太阳,还碰上了脏东西,不累才奇怪呢。”仝阳说着,平躺在凉席上,说着,“睡吧,我不说话了。”
见对方这么容易就闭上了嘴,闫云书反而又来了劲,他把手撑在头底下,半坐半趴,问对方:“你也困了吗?哥,你是不是跟我走一天走累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早应该察觉到这点的,人家跟这事儿没关系,还陪着他一起在大太阳底下晒,在这大热天的,跟着他奔波,一句怨言都没有,不能不说是尽心尽力了。
而他呢,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把人撂边上自己自顾着说话,还没请人吃点好的,还让人跟着他回到了家被他父母暗地里排斥。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是个烂人。
这样想着,他愧疚道:“辛苦你了仝阳哥,我明天请你吃顿饭,犒劳犒劳你。”
黑暗里,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听见从那边传过来的声音:“还是别了,无功不受禄,我又没做什么,只是陪着你溜达了一圈而已,算不上辛苦。”
他听着那声音,心里更感动了,只觉得对对方的感情更难以抑制了。
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要露馅了,那时候可怎么收场?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掩饰着自己心中澎湃的情绪,压抑着声带的颤抖,说:“我今天一直在问别人事情,都没跟你好好说话,还……”还跟你莫名其妙地闹脾气。
想到这里他就泄了气,声音也跟着小了些,他说:“我今天是不是忽略你的感受了?”
话毕,他便听见屋里响起了一阵轻轻的笑声,那是仝阳的笑。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笑,有些疑惑:“怎么了?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没有,唉……”仝阳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你这样,让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那笑声像是响在人耳畔,又像是敲在心间,如泠泠清流击打河边石,似簌簌白雪盖上屋头木,激荡着闫云书的心,催得他心头痒极,手指几番蜷曲,几番舒张,想抓住些什么,想握住些什么,却只能在床单上抠来抠去,犹如以此缓解心里的那股没由来窜上来的痒。
他想张口,但怕自己口中变调的呼吸声会泄露自己的想法,便只能憋住了。
沉默,沉默。
打破这沉默的还是那个给予他沉默“指令”的人。
仝阳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轻轻说了句,声音有如叹息,他不知道的是这声音在他身旁的人耳朵里听来却是炸雷一样的轰鸣。
闫云书在听见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几乎就控制不住想要坐起来了——不,他不止想要坐起来,他还想下床,他想奔跑,他想在院子里打转,在庄子里绕圈!
这么一句说不上称赞的话,直接撼动了他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
“哥……”他张嘴唤了一句,却感觉喉头哽住了,说不出话来,也没法说话,因为他这一个字的音调就不怎么正常的样子,再说下去,谁都能听出来他不对劲。
可偏偏仝阳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问道:“怎么了?云书,你的声音怎么有点不对劲啊,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受凉了吗?”
没有,没有受凉。
这样一句正常的回复就在嘴边呼之欲出,而闫云书却说不出来,情急之下,他甚至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痛感疼得他身体猛一抽,轻嘶出声:“嘶唔……”
“怎么了?”
这声音依然不对,但能听出是痛呼来了。
他放心了,以疼痛做为掩饰,有些委屈似的说了句:“咬着舌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开灯瞧瞧。”仝阳说着就要坐起来要去开灯,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一只发凉的手握住了胳膊。
那手的主人像是也吓了一跳,但还是坚持大着舌头说出了一句话:“我没事,别开灯了。”
“那怎么行呢?你舌头都被咬着了,出血了没有?疼吧?”仝阳关切地问道,“你真的不需要开灯吗?”
“不开。”青年很坚定地拒绝了,他解释道,“我爸妈他们都还没睡,别打扰到他们。”
见他这么说,仝阳就不好再说要开灯的事情了,于是他便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微微用手挡着些光,好不让这光刺到对面青年的眼睛,对着青年示意:“来,我给你看看,快过来。”
那光因隔了一层,不能直接打到人的眼睛里,所以并不刺目,在这样的黑夜里也很温和,一如拿着手电筒的男人给人的感觉。
温和,不刺眼,却能照亮黑暗。
于是,闫云书便顺从地凑上去,张开了嘴,任由男人捏着他的嘴查看。
那张嘴不薄不厚,水润柔软,嘴唇是健康的鲜红色,被手指轻轻扯起,拉长,好似一朵薄厚适中的花,舌头艳红,微伸出口腔,露出点点红艳艳的、被咬破了的舌尖,血珠缓慢地从那花柱一样的舌头尖上冒出来,又轻缓地与唾液混合,染得整个舌头都通红通红,鲜艳得不真实。
男人看着看着,手上就不动了,眼神也越来越幽深。
闫云书不好意思和男人对视,所以微微敛了眼皮,目光向下,眼睛微合,当他察觉到这人不动了的时候,有些疑惑,挑了挑舌头,试图唤回这人跑走的神儿,他抻着舌头张着嘴,累得很,嘴里也喝风,难受。
“不好意思,我忘了。”仝阳松开手,放任那条舌头归位,他也不关灯,只是看着这张慢慢闭上的嘴愣神,不动弹一下。
他不说话,青年也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不开口。
沉默,沉默。
恼人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但谁也不肯轻易地开第一腔,谁也不肯率先动一下。
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