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第50章

作者:冯河 标签: 推理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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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我来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那儿直接说,非得要让我过来给你单独讲?”仝阳此时的表情和他刚刚在闫云书面前时全然不同,他现在脸上并没有那样习惯性的温和笑容,而是拉平了嘴角,这让他看起来有些严厉与冷漠。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卸去了所有的伪装与强作出来的温和,真正的恢复了他原本的冷漠。

  “我看你刚刚在他面前那个样子,以为你要反悔了呢。”老石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倒也不用这么防备,毕竟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放心好了,我绝不插手,你想干什么事就尽情去干吧,反正也没人拦你。”

  “怎么没有?”仝阳长眉一挑,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似嘲讽似狠绝的表情,“你们一人帮他一点儿,我不就能直接失败了吗?”

  “啧,你看你这人,怎么说话那么刺挠呢?”老石咂了咂嘴,“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反正咱俩一人出钱,一人出活儿,两不亏欠,谁跟你谈什么人情?哼。”

  他哼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挤眉弄眼,问道:“哎,我我刚刚看那小孩可是满心满意都想着你,都快要把你给吃了,我问你,你是真的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仝阳沉默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头看向院子里种植的植物。

  “你别害怕,这个屋子是我专门用来找人谈话的房间,四角六面都贴了东西,你在这里说任何东西都不会有人知道,所以你大可放心,无论你在这说个什么样的答案,你那个小朋友都不会晓得咱们俩在这屋子里谈论这些什么,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你对他真没意思?”老石挤巴了下眼,神情有些揶揄。

  “你问这个有意思吗?”仝阳并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都快要到最后一步了,现在再问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吗?既不能改变结局,也不能悬崖勒马,我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不过我想也是,任谁陪了一个人十五六年一步不离,时时刻刻的看着他,也会有点在意,别说是人了,就是养条狗,都得喂熟了吧。”老师在身上掏来掏去,摸出了颗烟,颤颤巍巍地拿打火机点上了,惬意地吸了一口,“我可没说你是条养不熟的狗啊,虽说,这么形容你也还真恰当。”

  仝阳不置可否,只是说了句:“你还敢吸烟呢?不是说在这禁火吗?”

  “再怎么禁火也都没用,这么多年了,我都看透了。”老石摇头,“这边的东西压不了多久,我劝你,办完了事之后就走吧,最好不要在这城里逗留,有个大家伙要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边就会被它祸害个净。”

  他说完了,眼睛焦距逐渐放散,似乎在看很远很远之外的事物,自言自语道:“没有的阴山,什么事儿都办不成,真以为关了门就万事大吉了吗?还是太年轻了,没见过事啊。”

  仝阳知道对方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他也不在意,也跟着站在那里,往窗外看去。

  “还有几次?”老师似乎结束了回忆,他转过头,问旁边站着的男人。

  “最近被地府的人盯上了,不能太快,你悠着点儿吧。”仝阳说,“不过上次我跟那边的人打交道,他们好像也不打算管这件事情——也是,又不是什么大事,那边的人怎么能屈尊降贵来问我们这些小角色的私事呢。”

  “地府?”老石弹了弹烟灰,“什么级别的?不会查出点什么东西来吧?”

  “不会的,看对方的样子应该是小职员之类的。”仝阳摇头说,“但还是要小心,不能像以前那样那么放肆了,万一咱们在办事的时候被他们中间的哪个头脑一热找上门了,那可不好办了。”

  老人摆摆手,说:“我有数,你放心吧。”

  他说着,眼里又含了调笑说道:“放心,你要是对他动了真感情,我也不会说你什么,这都是人之常情嘛,我懂。”

  “你怎么话这么多?”仝阳瞥了他一眼,“拿钱办事就行了,别老问东问西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到下边的灯熄了,才分开。

  或许因为这几天真的太累了,闫云书几乎是在洗澡的时候就开始犯困了,他强撑着洗完了澡,穿好衣服,身体刚沾上.床,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现在他还属于调理阶段,并且这里的地理方位和气息与外界不同,在这里不需要带着石符睡觉。

  没有石符的压制,于是他做起了梦,梦里是一片黑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耳畔的声音也是混乱的水神粗重的呼吸声,惊叫声,重物砸到地面的声音,几乎每一种声音都在折磨着他的大脑。

  “救救我……救救我……闫云端!救……”

  “呼……呼……”

  “你别走……别走……等等我……”

  “我要杀了你——”

  他猛然地惊醒了,一头一脸都是汗,全身上下都被汗打湿,像是一条狼狈的落水狗。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已经没事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予了他莫大的安慰。

  闫云书目光涣散的、惶恐地四处寻找着,两手在床上无意识地拍打着,像是在寻找那个能让他感觉到安全的人。

  “哥在这儿呢,别怕。”

  他的手终于被另一只手握住了,抓的紧紧的,一下都不肯放开。

  他张了张嘴,从嗓子眼儿挤出了一声似尖叫、似悲泣的呻.吟声,拼命地往身旁的男人怀里拱着,脸上都是水,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泪。

  “哥!仝阳哥……他来找我了,一定是他来找我了……你救救我,你保护我好不好?不要让我被找到,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救救我。”闫云书嘴里不住慌乱地说着,眼睛里都是恐惧。

  “谁?谁要来找你,为什么要我保护着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云书?”仝阳像是有些疑惑似的问道,手上还是那样,轻轻的、哄孩子似的,拍着怀里这人的后背。

  不成想怀里这人,却不知道因为他刚刚说的哪一句话受了刺.激,发出了一声惊恐刺耳的尖叫。

  “我不行了……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求你救救我,报应,都是报应……”

  仝阳却不再说话,不再出声安慰着人,而是哄孩子似的轻轻摇晃着身体,拍打着青年的脊背,口中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脸上露出满意却有些扭曲的笑。

  作者有话说:

  不要为任何人上心,每个人的结局都是他该得的。

第77章 不用紧张

  闫云书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他的浑身都已经被汗浸湿了,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衣服也被汗黏在身上,风透过门的缝隙吹进来,拂过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的发起抖来,感觉有些寒冷。

  那种冷意不仅仅是来自于他的身体,更多的也来自于他的心灵。

  他因恐惧而冷。

  用另一个更好的词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胆寒”。

  惊惧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好,只能紧紧地抓住身旁男人的衣服,以保证自己抓住海中唯一的浮木。

  他的身体痉挛到了极致,已经开始一抽一抽的了,剧烈的抽泣花费了他身上太多的体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屋里的另外一个人仝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为他顺着气,轻轻摇晃着。

  青年哭着哭着,渐渐哭得累了,眼皮子直打颤,又被这样有着像母亲一般的怀抱的人安抚着、晃动着,很快便又沉沉地睡着了。

  他即使睡着了,身体也依然小幅度地颤抖着,眉头紧皱,嘴巴瘪着,委屈极了的样子。

  仝阳低头,轻轻松开了青年一些,好让自己好受点,细细打量着怀里这人的样貌。

  头发微微卷曲,被汗水和泪水打湿沾在脸上,不仅是头发,还有眉毛、睫毛,通通都沾着不知是汗滴还是泪珠子的水汽,黏着那毛发根根分明,或贴在脸上,或成缕抱在一起,这样显得这张脸上,黑愈黑,白愈白,红的,也更红。

  他听说过一种说法,在信赖的人面前睡着的人,嘴巴会微微张开——他如今竟然在这人身上得到了证实,他紧盯着这通红的、微张的双唇,喉结上下动了动,却于事无补,他嘴巴发干,喉咙发紧,想要吞咽些东西润一润,尝一口甘露沁一沁,好不让自己只是看着这张脸就渴死在这里。

  渴。

  很渴。

  他盯着那张脸,那微微阖动的唇瓣,直做吞咽动作,没有真的咽下去什么。

  一下,只一下就好。

  他像被蛊惑了一样,低头,慢慢凑近……直到那张脸在他的眼里被放得足够大,能让他看得不能更清楚,他才蓦然惊醒,放下青年,迅速下床离开房间。

  仓皇得如同躲避屋内噬人的野兽。

  差一点。

  只差一点。

  他靠在墙上,用后背摩擦着煞白的墙面,慢慢平息内心的燥热,心中焦躁,可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都没法缓解的躁动让他不安,他本能地想要拒绝这种感觉,因为这是不可控的,这是他计划外的,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知道万事无法有万全解法,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意外会出在他身上。

  失策了。

  本来不应该出现这种失误,如果不是他突发奇想,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但,事已至此,他就不得不做出选择。

  要么,因为感情放弃计划,要么,因为计划而放弃感情。

  苦心孤诣做了这么多东西,他并不想放弃,而他也不认为自己对……

  他下意识看了眼房间紧闭的门,似乎想从那紧闭的房门上看见屋内的景象,看见睡在屋里的人。

  必须要做决定。

  而一旦认定了,就不能再更改了。

  他想着,眼中黑雾沉沉,看不见丝毫光明,酝酿着可怖的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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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个漫漫的长夜,或许只有少数人能在这样一夜中安睡。

  闫云书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好像连夜背了一本书似的,几乎能感觉它膨胀了一圈。

  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个头重脚轻的大头钉,连走路的时候都不能稳当。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昨天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梦到。

  因为那梦太乱太杂,都是碎片化的,是没有主题、没有故事线的一个梦——把它称为一个梦,或许也不恰当,因为这像是多个梦零碎松散地捏合在一起制作而成的。

  他时而在梦里看到鲜红的血,一股一股喷涌出来,围绕着他的身体,沾满他的全身,时而在梦里看到成群结队的水母,一排又一排,缓慢,自如的游走,慢慢地把他包围在内,他时而看见谁苍白的脸,尖瘦的下巴,嘴唇乌紫,一张一合地说着话,时而看见尖利如刀的石头,和湍急的水流。

  这梦想一条黑暗的长河,卷着他的身体,迫使他被迫着跟着那水流的方向走,去看它想让他看到的东西,却丝毫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直觉自己应该是能理解的,但每每思考,快要想到什么的时候,他又急而快地把思想触须迅速收回,卷在一起,团成一团,抱着自己,使自己免受伤害。

  到底是什么呢?

  算了,大约并不重要,所以他不记得。

  “起了?洗漱完就去吃饭吧。”仝阳站在门口,不知打量了他多久。

  “哦哦,好。”闫云书有些不好意思,掩饰什么似的摸了摸额头,按压了下太阳穴。

  头很疼,依旧很昏,但不是忍受不了。

  他想着,慢慢下了床,掏出自己准备好了的东西去洗漱。

  这小院从外面看的时候,看不出有多大,非得要进去,亲眼瞧过,才知道这里看着小,实际上盛货得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井井有条又不显赘余,足见收拾东西的这人心思灵巧,细密非比。

  没有一丝空间被闲置,没有一点利用率被拉低。

  他感叹着,为师徒二人的生活而惊讶,他想不到仅有两个人住也能活得这样别致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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