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第57章

作者:冯河 标签: 推理悬疑

  “怎么了?你看我.干什么?”小云书问。

  “没什么。”闫云端盯了他一阵子,却没有说什么,扭头就走,不理对方,他没有在这大街上直接对对方吼起来,已经是很有礼貌了。

  “我妈说她给我从杭州带了几件衣服,也给你带了一件,你回头到我们家去玩儿吧,也试试那件衣服。”小云书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说着。

  “不用。”闫云端没有理他,加快了脚步。

  他真是越来越烦了

第86章 一片猩红

  “嘭!嘭!嘭!”

  这声音闷得像刀破葫芦,脆得像地碎西瓜,却隐隐带着不详,带着疯狂,裹着黏腻,携着暴风骤雨。

  那是什么声音?

  闫云舒眉头皱着,紧紧揪成一团,仔细听着,听着那声音从模糊到清晰,从远到近,直到它出现在自己的耳边。

  他觉得,这声音不像是响在耳边,倒像是它一直扎根于自己的脑子里。

  攀附着每一根神经,抓住了每一块地方,吸在大脑皮层,扯着他的命脉,让他每听见一下,都会头痛——他慢慢感觉到,后脑勺传递过来的痛感了。

  原来,那声音离他这样近。

  那声音就是从他的脑后传过来的。

  他意识模糊地想着:怪不得,听得这么清晰。

  可他现在为什么在这里?他记得自己长大了,上班了,但经常做噩梦……很快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是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太重,废尽全身力气,他才能勉强睁开,留出来一丝能被他看到东西的空。

  身体的保护机制让他已经不再能感受得到脑后致命的痛苦了,减免了他在这世界上最后一点难捱。

  声音从他后脑勺发出,经由空气和头骨两个渠道传递而来,进到他的耳朵里。

  他听着那声音,听见里面渐渐带了些别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像是在他脑后打碎了一颗鸡蛋。

  是什么声音呢?

  他有些好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被打了几下,他终于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从他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逃脱的力气。

  施暴者终于放下了手里捏着的东西。

  那人把凶器放在了受害者的胸前。

  那是一颗石头。

  闫云舒只觉得自己现在状态十分诡异,他好像分了两个,一个在地上,躺在尖利的石头堆上受苦,另一个飘在天上,悲悯地看着这河边的两个人,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什么都没法做。

  他觉得自己是从飘在空中的角度看到的那颗石头。

  它本应是河滩上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现在,它身上沾了血,成了杀人的凶器了。

  行凶的人扯过闫云舒身上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他是个谨慎仔细的人。

  他在擦手上的血迹的时候,没有随意地把受害人往石堆上一丢,而是小心地看准了伤口,把人放在了沾上了血的石头上。

  他擦完手,才细细端详着这张面孔。

  看着那双已经不能再聚焦的眼睛,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他不知道现在此地有另一个飘在半空的灵魂在看他,看他这张脸。

  这张脸和受害人长得一点都没有相像的地方,只是,二人的发型和穿衣风格倒是很相似。

  他是小时候的闫云舒,现在名字还没有改的闫云端。

  闫云舒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却心无波澜,好像对此早有预料。

  只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他一脸的平静,还没有心如止水一会儿,他就又看到了蓝色的天空了,这视角的转换速度着实有些快,他费力地眨了眨眼睛,听着自己破烂身体拉风箱一样的呼吸声,知道自己这是回到了他最初睁开眼待的身体里了。

  他此刻是小时候的“云端”,是真正的“闫云书”。

  不,他是真正的“闫云书”身体里安放的另外的灵魂。

  他正想着,就感觉自己被人翻了个个,脸趴着翻在地上。

  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的头发被人揪住了,借着头发,扯动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地移动。

  风吹过来,蒸发了他身上的热量,让他感觉到很冷,极其的冷,好似身上裹了冰,缠了铁。

  他的膝盖在地上摩擦着,被石头尖利的角划过,撞击得血肉模糊。

  但他感觉不到痛,他已经不能感觉到疼痛了。

  不仅如此,他的眼前也已看不见了,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体力不支闭上了眼睛,还是因为他正在失去视觉。

  一片黑暗。

  他却在这黑暗里听见了水声。

  刚才也有水声,只是没有这个大。

  冷意骤然席卷了全身,拿捏住了他的心神。

  冷,冷极了,连照在他身上的光都不是暖的,带着冰凉刺骨的利刃。

  失血已经让他浑身发冷了,现在,他又被人推进了河里,扯着他往深处去。

  他的身上的衣服吸了水,坠坠的,束着他,坠着他往下沉。

  不光是这样,他们一边往深处去,对方拖着他,和那水一起,拉着他的身体往下降。

  他的脖子被突然勒紧,像是被猛地扯下去了,水流霎时间冲入他的鼻腔,要灌进他的脑子一样的激烈。

  这是要淹死他,淹死这身体的主人。

  血在水中溢散,飘荡,而后,被冲走。

  他不知被对方牵了多久,游了多久,只知道耳边一直能听得到水声。

  他小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还是说,因为这里是他的梦境,所以他篡改了事实,把这件事改得玄之又玄,夸大了自己的能力。

  总之,那最后一下又狠又急的一扯一推,大概是很久以后的事。

  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小的时候并不真的体弱多病,起码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是亢奋的,透支了剩余的生命力和体力一样,做了这样疯狂的事情。

  这些想法通通陪着他一起,飘散在这风里,水里,夏日里了。

  .

  闫云舒醒过来的时候,心情竟然不差。

  怎么说也是在梦里亲身体会过一次死亡的人,醒过来的时候却像没事一样,平淡地睁开了眼。

  他全都想起来了。

  包括自己曾经行凶的事情。

  真实的事和他梦里的并不甚相同,有些夸张,但大致的方向是不错的。

  当时几个孩子比赛游泳,内容不是村民周知的在那小湖里游泳,而是临时改了主意,去了河边。

  只因他在比赛的前一天,讥讽了小闫云书,说其再怎么学也赶不上自己,毕竟自己有一个能横跨两岸的父亲做老师。

  他那时说这话并不是在盘算什么,也不知道这居然会为后面的事铺了路,只是单纯地想要刺对方一句,给人找找不痛快。

  想不到对方居然真的受了激,带着人偷偷跑到河那边了。

  小闫云书为了证明自己,特意在开始比赛前来过一趟他家,想要叫他去看,让他在河对岸等,看他能不能跨过去。

  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尽管十分想去看,却被母亲拦住了,而是让他在家里预习第二年的课。

  他在小闫云书走了以后,偷偷从窗户那边翻了出去,想去找人,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去河对岸等。

  没想到真的在那等到了人,可他们却在那里发生了争执……

  混乱中,他推了他一把。

  他本来并不想这么做,只是他听到了对方骂自己是白眼狼,心里又急又恼,口不择言,骂对方是“婊.子生的”。第一次听到这样辱骂的小孩子即使不明白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依旧知道这是一句很脏的话,说着说着就过来抓他的胳膊。

  他只不过是不小心推了一下,只想把对方推开,趁闫母还没有发现赶紧回家。

  谁知,那河边有个碎酒瓶子,瓦绿的玻璃刀似的,戳进了小孩子的太阳穴里。

  他从没见过那么多血。

  情急之下,只能把这人扯着拉着推进水里,任由水流将之带走。

  后面的事,就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猩红。

  他冷静至极地处理了身上大面积的血渍和地上的血迹,能冲洗掉的冲洗,不能冲洗掉的扔进河里,总之,身上能辨认出有问题的一点都不能留。

  于是他把自己的短袖脱了,擦净了身上的血液,买来打火机,烧掉了它。

  他光着上身,挑人烟稀少的小路一路狂奔回到了家。

  闫母刚发现他不见了影,还没开始寻,就见儿子上衣没了,裤子上全是血地回来了,连忙问其发生了什么事。

  小孩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事儿,一问,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这胆大包天的事让闫母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但她不能放弃唯一的儿子。

  闫云舒赌的就是她这份指望,他知道母亲绝对不会放弃自己,所以才跟对方说了实情。

  母子二人洗了澡,骑着车子出了门,到了地方之后,却什么都没发现,什么血迹都没看见。

  连垃圾桶里烧了半边的短袖也不见了。

  两人以为事发,回去就躲起来了。闫云舒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惊吓,当晚就发了烧,直逼四十多度,小命都快要赔给邻居家。

  可他们等着,等着,却久不见有人来捉,连邻居家的人都没见。

  直到有个孩子某天说漏了嘴,说当天回家的时候,没有看到小闫云书,这几天也没跟对方一起玩,不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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