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 第25章

作者:陈隐 标签: 强强 年下 网游竞技

  蒋随像哄小朋友:“卖完了,下次再来吧。”

  距离正式比赛还有二十分钟,陆陆续续有观众进场,段灼擦干净手,坐在最前排。

  蒋随在场上转圈滑行,直道时,他背着手,微微屈膝,进入弯道,单手支着冰面,每当绕到离段灼最近的位置,会偏一下头,确认一下段灼有没有开小差。

  段灼每次都会投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学校里,短道速滑项目的人才稀缺,参加比赛的全部运动员加起来才九个,五男四女,所以没有小组赛,直接进入总决赛。

  男子五百米是今天的第一个项目。一般来说,运动员在总决赛上的站位是由小组赛排名决定的,排名第一的被分配到第一赛道,也就是内道。谁能站到这个位置,那便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今天没有小组赛排名,赛道安排由抽签来决定,队长林一祥第一道,程子遥第二道,蒋随第三道。

  段灼看见身着黑色西服的裁判员踩着冰鞋滑到场地正中央。

  一声预备令下,蒋随的后脚往后迈了一步,身体微微下沉,当他的双眼目视着前方,流露出了一点段灼不曾看见过的情绪。

  凶狠、强势,充斥着野性的味道,这一眼,让段灼确定,蒋随是个极其要强的人,也许在他眼里,第一名是冠军,剩下的都被归为另一类。

  发令枪响,几个人同时抬腿摆臂,争先恐后挤向内道,冰刀踩踏冰面,发出铿锵有力的响声。

  最先滑到第一位的是林一祥,蒋随紧咬在他身后,只差半个身位的距离,只需要再多迈两步就能超过去,但林一祥背后好像长了对眼睛,每当蒋随快要超过去时,他就加大摆臂和左右滑动的幅度,阻碍住蒋随的脚步。

  过弯,蒋随收了点速度,跟在林一祥后边。

  五个人保持着一样的姿势,身体向一侧倾斜,与冰面呈一个危险角度,就好像压弯的摩托车手。

  蒋随单手虚虚地支着冰面,段灼听见了“嘶嘶”的摩擦声,冰刀在地面划出一道柔韧的弧形。

  就在段灼紧张地以为他们快要摔倒飞出场地的时候,林一祥两腿交替,站立起来,蒋随也跟着起身,重回直道。

  段灼的掌心冒出虚汗。

  他以前只在物理题上接触到有关短道速滑的知识,题目是计算运动员的滑行速度,大约每秒十二米左右,他知道他们的速度是很快,但这个快只是很模糊的一个概念。

  当他坐在赛道边上,直观地感受着冰场的温度,呼吸着清寒的空气,脑海中的数据以具象化的方式在眼前呈现,才深感不可思议。

  在短短一秒钟的过弯时间里,几位运动员的排位顺序已经打乱,程子遥落到了倒数第一,只有林一祥和蒋随的位置没有变。

  他们俩的衣服、手臂动作、身体下沉的角度几乎一模一样,体型也很相似,简直像是复制黏贴出来的,这也意味着蒋随要是以当前的速度,很难再超过林一祥。

  被冰刀刮过的地方不再平滑,折射出一道道锐利的白光。

  段灼的目光追随着蒋随,感觉他是口鼻并用着呼吸,喘息有些急促。

  到第四圈的弯道,蒋随摆臂的幅度忽然加大,段灼心头一紧——他想从弯道超过林一祥!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想法,不光考验运动员的爆发力,还需要身体的稳定性,弄不好就容易像飞驰的赛车一样,冲出赛道。

  但蒋随就像段灼预感的那样做了。

  他过弯时,左手没有支撑冰面,减少了摩擦力,一口气冲到林一祥右侧,与他齐头并进。

  林一祥没有,也不可能回头,但身后冰刀的声音和蒋随的喘息清晰无比,像一头野兽在他耳边低语,威胁,感觉到危险离他越来越近,于是加大过弯弧度,想要拦住蒋随。

  但他没想到蒋随与他的距离比他想象中的要近,两个人冰鞋意外地碰撞在一起,林一祥浑身的肌肉发紧,身体倾斜到无法承受的角度。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段灼反应过来,蒋随已经被林一祥带倒,一屁股坐在冰面上,他的样子有点蒙,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边的程子遥来不及刹车,“嘭”一下撞了过去。

  俩人抱在一起,冲向防护垫,像高速奔跑的猎豹撞在墙上,又是一声叫人心惊胆战的巨响。

  林一祥和程子遥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连屁股都没拍,重回赛道。

  蒋随单手支撑着身子,在快要站起来的时候又滑倒在地,段灼直接跨过防护垫跑过去,紧张道:“伤到骨头了吗?”

  蒋随对于段灼的到来有些意外,明明他摔倒的地方离观众席很远。

  “没事,”他摆摆手,扶着腰部,“那一下太猛了,估计肌肉有点拉伤。”

  段灼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才发现他的小腿在流血,裤腿被冰刀划破了一道三公分左右的口子。段灼吓坏了,冲教练员方向大喊道:“他腿上割伤了。”

  速滑队的教练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短发,看起来很干练,她起身走过来,很淡定地问蒋随:“严不严重?”

  蒋随摇摇头,而与此同时段灼指着他的伤口说:“很严重,他脚上划破了,在流血,可能需要叫救护车。”

  蒋随头一回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模样,“扑哧”乐了:“没那么严重啦。”

  教练说:“先去换身衣服,把伤口处理一下,省得发炎。”

  和在国际赛上不同,在学校里摔倒,队友会尽可能收腿保护你,避免碰撞和划伤,所以哪怕程子遥迎面冲上来,也是护着蒋随的姿势,没有到骨折那么严重。

  蒋随压根没把这点小伤放心上,倒是段灼,心急如焚地跟进了更衣间,好像担心他下一秒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

  “你真的没事吗?”段灼第三遍询问。

  “真没事,”蒋随笑着拉下速滑服的拉链,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疤处,“以前这边被人割了十几公分的口子都没死,这点小伤很正常。”

  “那这边有药箱吗,赶紧消消毒吧。”段灼催促着。

  蒋随脱了冰鞋,搁到一边,弯腰脱裤子。

  段灼象征性转过身子,过了会儿,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用余光偷瞄一眼,蒋随低着头,正在换内裤。

  “你胳膊上是被谁划伤的?”段灼问。

  “一个韩国人,叫安俊贤。”

  “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吗?”

  “当然不是,他是有意把我拉出去的。”

  段灼猛然回头:“还有这种事情?这不算犯规吗?”

  接收到他震惊的目光,蒋随只是朝他笑了笑:“是犯规啊,不过当时韩国队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拖住我,另外一个就能超过我。”

  “还能这样?”段灼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完全理解不了,“那比赛岂不是失了公平?”

  蒋随叹了口气,嘴角扬起带有讽刺意味的笑:“可能在他们的观念里,这也是获得胜利的一种方式,个人的荣誉小于国家的荣誉。”

  “那赛场上岂不是乱了套了,我想赢,我就把前边的人拽走。”

  “也不是完全乱套,在绝对的速度的面前,韩国人那点小伎俩都没机会使出来。我小时候看比赛,就特别佩服像王濛那样的人,背手滑行,颓废撞线。”

  段灼不解:“为什么颓废撞线?”

  蒋随笑着说:“她在决赛最后一圈,超韩国人整整半圈的距离,料定谁都追不上她,挺直了腰杆撞线的,后来网友就传了这么个梗,说别人冲刺她刹车。”

  段灼脑海浮现出了一抹红色越过终点夺冠时的场景,忽然明白,蒋随为什么甘心情愿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开始练短道速滑。

  在同龄小孩子们把虚构的动漫角色奉为超级英雄的时刻,蒋随心里的超级英雄却是那些穿着红色运动服的选手。

  段灼蹲了下去,观察蒋随脚上的伤口,被冰刀割到的地方倒不算严重,轻微破了点皮,此时血已经止住了,只不过摔倒的时候扭伤了脚,蒋随的脚背上很明显肿起来一块,皮肤很红。

  蒋随手贱地戳了戳,随即到抽一口凉气。

  接下来的比赛肯定是无法进行了,段灼说:“我带你去医院配点消炎药吧,你自行车停哪儿了?”

  “就在外边车棚里。”

  短短几分钟,蒋随的脚背已经鼓得像小山包一样,右腿根本没法踩实地面,一踩下去,钻心的疼。

  更衣室离停车的地方有点远,他提起一条腿,扶着柜子,一蹦一蹦,有点狼狈地往外挪。

  段灼跟在他身后,双臂打开,虚虚地护着,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摔了,后来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说:“要帮忙吗?”

  段灼说这话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扶,但蒋随好像理解错了意思,一点都不带推辞地说了句“好啊”,绕到段灼身后,趴在他背上说:“你蹲下一点啊,我都上不去。”

第24章 送给你吧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段灼慌了神。理论上讲,他应该和蒋随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可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弯曲了些,做出一个等待的姿势,且本能地担心身后的人一条腿是否方便爬上来。

  他的余光看向后边。

  蒋随双手搭在他肩上,蹦了蹦,段灼僵硬的双手没能及时接住他,于是干脆蹲到地上。

  接着又听见蒋随说:“我很重,你这样一会儿肯定起不来。”

  起不来?

  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段灼正要反驳,蒋随又伸手指着前边的台阶说:“你往下走一点,这样我好趴一些。”

  也行。

  段灼往前迈两步,弯腰,双手支住膝盖。

  隔壁馆游泳比赛应该是全部结束了,此时,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这边走过来,他低下头,避开一些探究的目光。

  蒋随的手臂让段灼感到一阵凉意,目光里的手指很漂亮,白里透着红,虚虚垂着。

  他握住蒋随的手腕,又往身前带了带,才敢直起身子,紧接着两条腿缠住了他的腰。如果有人往这边望过来,一定能看到考拉抱着树桩一样的滑稽场景。

  蒋随的体脂率低,看着瘦瘦长长,背起来倒是不轻,段灼刚站起来,感觉身后的人在往下掉,于是反手托住蒋随的大腿,往上抬了抬。

  耳边响起几声窃笑,好像很开心。

  段灼迈开步子,圈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蒋随的鼻息像春季的风,轻蹭着他的耳廓。

  “你笑什么?”他问。

  蒋随又往前趴了些,直到可以看清段灼的鼻梁。

  “每次都是我背别人,第一次有人这么背着我。还别说,一米九四的世界果然不太一样,全都是头顶欸……”

  不同的介质让声音产生了变化,段灼感觉那一个字一个字都是顺着他的锁骨,脖颈,慢慢往上爬进了他的耳朵里,身体里的经络细细密密地颤动着。蒋随的呼吸使得他耳朵发痒,发烫。

  “你都背过谁?”他问。

  “二宝啊,我姥姥,噢,还有橙子有一回摔折了腿也是我背的,那家伙,沉得像头猪。”

  段灼听完,眉心轻轻皱着,不过这一点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蒋随如此死心塌地地对待程子遥。

  车棚里边停着的自行车长得都挺像,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蒋随那辆,很新,车坐垫也比其他自行车高一些。

  他走到旁边才把人放下。

  回想起蒋随上一回骑车带程子遥险些撞人的经历,段灼有些担心,他把它推出来,扶稳了车身说:“要不然你坐在梁上,我推着你过去吧,我跑步也挺快的。”

  “那不得累死你。”

  蒋随刚坐上去,屁股不受控地滑向了坐垫的位置,他伸手握住车把,利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往前挪,但是没什么用,手臂稍稍一松力,整个人就又往后滑了。

  段灼抬腿跨坐上去,手臂和车把围成小圈,将人禁锢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