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 第58章

作者:陈隐 标签: 强强 年下 网游竞技

  “说说吧,今天什么情况?”

  在段灼开口前,王野又补一句:“可别跟我扯什么紧张一类的借口,我要听真话,我不相信以你平时的训练强度,能失常成这样,这又不是上奥运会。”

  段灼感觉自己的脖子上被架上了一把刀。

  “你跟我说说,兴许我还能帮得上你忙。”王野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说。

  段灼犹豫了起来,他不是没办法现编一个理由,家庭困难,或是学业问题,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可以搪塞过去,但今天站在他对面的人是王野——这个和他有过同样烦恼的暗恋者。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能够感同身受地理解他的痛苦和不甘,那绝对就是王野了。

  权衡过后,他坦白道:“感情不是很顺,不过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比赛。”

  王野被入口的茶水烫到,五官拧在了一块儿,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他:“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没谈,就是纯失恋。”为了让王野更好的理解,段灼又添上一句,“和你一样的那种。”

  王野可能是想到了某个人,短暂地愣了愣神,后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确实是大事了,可以理解。”

  虽然王野的眼神里总透着些许不正经,但他并没有八卦段灼的暗恋对象是谁,只是问:“他拒绝你了?还是他也结婚了?”

  “没结婚,也没谈对象,但他肯定已经是知道了我对他有意思,只是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段灼一边说着自己的情况,心里还在不停地感慨。要是放在刚开学,他根本不可能相信自己会和一个长辈讨论如此隐秘的私事。

  “他没捅破也不算坏事啊。”王野在听完他的分析后,来了这么一句。

  段灼困惑:“为什么?”在他看来,蒋随没有捅破便是对他没有那层意思,直接点说,就是他被拒绝了。

  他找不到有什么比这更坏的事情了。

  王野搬了把椅子,示意他坐下。

  “没点破就说明他很在意你,在意你们之间的感情。”他挑眉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身边经常会碰到的人吧?”

  段灼没有否认。

  王野笑了笑:“我这么跟你说吧,要是他真的对你没有一点感情,那肯定已经跟你摊牌了,好让你彻底死心,他也不担心以后见了面尴尬,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你的感受,你明白吗?”

  经由他这么一解释,段灼恍然明白,那晚蒋随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那、那我要怎么去判断这份感情是更倾向于友情还是……”后边的两个字,段灼有点说不出口。

  王野放下茶杯,往椅背上一靠,懒懒道:“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算命的。”

  段灼垂下了眼睫,来回捏着自己的手指,因为他的皮肤偏干性,指甲边缘经常会有死皮翘起来,他用指甲去拔,带出了一点血丝。

  轻微的疼痛感使得他想起了一个画面。

  夕阳绝美的黄昏里,他坐在蒋随的书桌前,辅导他写作文。

  蒋随刷题总是爱开小差,瞥见他手指甲上的死皮,顺手拿起手边的指甲钳,帮他修掉了。

  怪只怪自己太贪心,妄想占有这个人,才会把局面弄得这么糟糕。

  安静了一会儿,王野又忽然开了口:“还有五天就要比赛了。”

  段灼点点头。

  “你以后如果还想要往这条路上发展的,必须给我把心态调整好了。”说到这,王野往前倾了倾,郑重地和他说,“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就觉得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其实你到三十岁再往回看,你的职业生涯里总共就那么几次上世界赛露脸的机会,真的屈指可数。十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明白。”

  聊完,他们各自起身,就当段灼要走出休息室的大门时,王野又忽然叫住他,像是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说:“可能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感情不光是两个人事情,也牵扯到各自的家庭,事业等方方面面的因素,被拒绝或者被无视,不是你的问题。既然他选择装聋作哑,那你大可以陪他演戏,就当是恢复到朋友关系,总好过两个人见了面却尬得不知道聊什么要强。”

  段灼忽然发现,成年人思考问题的维度和他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之前总想着如何把蒋随据为己有,却没想过蒋随真的和自己走到一起,要面临是什么。

  和王野最后形容的那种状态相比,段灼又觉得眼下的情形也不算太糟糕了,至少蒋随还拿他当兄弟。

  今年的全国游泳冠军赛定在五月初举办,从礼拜六开始,为期六天,段灼的名字是挂在省队名下的,所以得跟省队里的运动员一起出发。

  举办地在外省,他们得坐高铁过去,再加上适应环境的时间,领队给大家定了周四下午的票。

  当晚,王野在群里发消息说,手头有十来张多余的门票,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朋友或家属要去的,可以直接到他那拿电子凭证。

  看到这条消息,段灼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蒋随,这人曾经答应过,无论赛事大小,只要有空,他都会去看的。

  段灼的自由泳预赛和决赛正巧安排在周六和周日两天,高铁来回四小时,也不算太远,他放下手机看了眼隔壁的人。

  蒋随正低头磨冰刀,电脑上放着一部看起来不太需要动脑子的言情电视剧,他两只耳朵都戴着耳机,段灼把椅子滑过去,碰了碰他胳膊。

  蒋随立刻摘下耳机:“嗯?”

  “我这周末要去A市比赛,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冠军赛,王教练说他那边有一些余票,问我们有没有朋友要一起去的,我就想到你……”段灼说到这,立刻察觉到不太合适,又加了句,“还有橙子了。”

  但因为是硬着头皮加的,中间转折生硬,反而成了欲盖弥彰。

  蒋随很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神也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去吗?”段灼又小声问了一遍,“我前几天听队里的人说,那边有条街上全是外地吃不到的东西,你要是去的话,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逛逛,距离我住的那个酒店还挺近的……”

  蒋随不作声地看着他打开平板,查看酒店到老街的路程,认真,严谨地计算时间。

  段灼可能以为,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混在比赛里一起讲出来,不会被发现,可他眼神里晃动着的忐忑与期待已经将他出卖了个彻底。

  预感到自己这一趟过去有可能会影响到段灼在比赛期间的专注度,蒋随思虑再三,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妹这周刚巧生日,我得回去陪她一起过。”

  “这样啊……”段灼眼底闪过一丝很明显的失落,但很快又笑笑说,“那好吧,那下次有机会再喊你,替我跟你妹妹说声生日快乐。”

  “嗯。”

  就在蒋随以为这一茬过去了的时候,程子遥突然回过头来了句:“你妹是这周过生日吗?我怎么记得是六月份啊……”

  蒋随避开了段灼的目光,低头继续磨冰刀:“她过农历的生日不行吗?”

  “是吗?”程子遥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敢相信,以前在黑龙江的时候,他经常给蒋遇过生日,很清楚记得是六月份,而现在是五月初,就算是新历和农历有差别,也不至于差这么多。

  他这个人喜欢刨根究底,翻起以前的朋友圈,很快就找到证据,喊道:“明明是六月份好吧?”

  蒋随皱眉道:“小孩子就喜欢过生日啊,她一年恨不得过三百六十五个生日,收三百六十五分礼物,不行吗?你管那么宽呢。”

  如果段灼没有看见他泛红的耳朵根,肯定不会对蒋随的这番话产生什么质疑,而现在,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蒋随不愿意去看他比赛了。

  猝不及防地,鼻尖泛起一阵酸涩。

  他难过的不是蒋随不能去看他比赛,也不是蒋随对他撒谎,而是他和蒋随之间竟然需要依靠这些堆砌的谎言来维持表面的和平。

  明明曾经,他们是无话不谈的。

  至此,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王野的经历和他的再怎么相似,那也王野的,别人的选择终究只能作为参考。

  王野能够接受和贺恂维持虚假的和睦,而他不行,他根本没办法接受蒋随这样小心翼翼地和他说话。

  花了几秒钟时间,段灼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捏住蒋随的衣袖,提了两下:“你跟我出来一下。”

第59章 和好

  听见这话,最先有反应的不是蒋随,而是程子遥,他看向段灼的脸上写满好奇:“你俩还有啥小秘密不能让我知道的?”

  蒋随的心里一直在打鼓,词穷了,只是很听话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随后他听见段灼说:“我去趟超市,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一瓶脉动谢谢。”

  就这样,他们很顺利地出了门,蒋随始终低着头,他的视线里只有段灼的两条长腿,他去年送出去的那双运动鞋,到现在看着还像是刚买时的样子。

  段灼的步伐并不快,也不说话,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着什么,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蒋随的心跳上。

  蒋随很清楚自己刚才的演技拙劣,露了馅,让段灼不高兴了,他飞快地转动脑子,想着如何才能让段灼相信自己周末必须要回家,理由冒出来很多,而且他敢肯定,只要自己坚持,段灼总会相信他的,但内心深处更想做的还是跟段灼坦白道歉。

  这段时间的拉扯已经让他受够了。

  可矛盾的是,一旦道歉,就必然会牵扯到难以启齿的那个部分,很叫人为难。

  留意到走廊里有几间宿舍的房门没关,蒋随又跟着段灼进了电梯,看着他按了一楼。

  他们一前一后地站着,谁都没有主动说话,蒋随不知所措地咬着唇。

  深夜的气温比白天低了许多,伴随着风,蒋随刚洗过澡,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这会儿被晚风刺激着,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没有开口说冷,段灼的脚步却停在了一处高墙旁,这里不常有人经过,也是个完全背风的地方。

  路灯亮着,将他们的身影拉长,蒋随看着地上更长的那一道动了动,是段灼回过头在看他。

  蒋随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在课堂上逃避老师的目光似的,不由自主地把脑袋压低。

  他能想到的,段灼把他单独叫出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把那晚的事情摊牌,而他又十分惧怕这一点。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完全弄明白自己对段灼的好感究竟来源于眼前这个比他高了一大截的人,还是十年前,照片上的那个小孩。

  他怜惜他,照顾他,陪他去回小岛,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他从没想过迈过那一步和段灼谈恋爱,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将来能不能给段灼想要的那种生活。

  他担心段灼会受伤,而这段时间的避让,退缩,又让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折磨段灼。

  很不应该啊。

  “对不起。”

  蒋随心中酝酿了很久的几个字忽然从段灼的口中蹦出来,让人始料未及,蒋随仿佛被钉在原地,成了哑巴。

  段灼插在外套兜里的手攥成了拳。

  他曾在课堂上,泳池中,甚至是睡梦里,将一些话整理过无数遍,又因为没有勇气,被反复推翻,而当第一句话从嘴里跑出去以后,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他坦然地凝视着蒋随的眼睛,继续说:“之前可能有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我先跟你道个歉。”

  蒋随还是很蒙,很想说你并没有让我产生不适,也无需道歉,可一旦开了这个口,事情就势必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没办法再盯着段灼眼睛,默不作声地移向了他的身后,春季来了,原本光秃秃的树枝冒出了新芽。

  段灼换了口气。

  “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所以就麻烦你忘掉那些不愉快的部分……我很希望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相处……”

  到这里,蒋随才察觉他声音抖着,于是望过去,段灼眼眶一下变得很红,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他心软,又不敢打断,只听见段灼用比刚才更轻,更柔软的声音说:“当然了,如果你觉得很难也没有关系。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接受。”

  顿了顿,他给自己补上一句:“我说完了。”

  和预想中的状况不一样,蒋随呆愣愣地点了个头,觉得自己傻透了,他竟然以为段灼要和他告白。脸慢慢地有些发热,连带着耳朵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