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仙尊被当众退婚后 第66章

作者:南亓鹿 标签: 玄幻灵异

  安静中,危笙笑着询问:“害怕了?”

  青瑶面部狠狠抽搐,眼中的腥黑情绪几乎要实质化,他一字一句:“你到底是谁?”

  危笙转过身来,揭掉了脸上的面纱,跟青瑶记忆中分毫不差的容貌,“老友,好久不见。”

  仍旧是噙笑温润的嗓音,却像是刀锋擦过喉咙,带着席卷而来的复仇恨意。

  “你……”青瑶连退数步,眼睛瞪得滚圆,神魂像是被抽干净一般,紧跟着,倏然狰狞起来!

  “你不是!”青瑶抽出长剑,觉得这就是宿问清跟忘渊帝捏出来的傀儡,想要摧毁他的道心!

  被扒法袍当日,宿问清一句“危笙惦念,让我问长老安”就已经激发了青瑶的心魔,此刻见到危笙的脸,他眼中红光闪烁。

  “嗯?”危笙惊讶:“你竟然有了心魔?你这个人有心么?”

  “闭嘴!”青瑶提剑冲了上来,他的剑意凌乱,却格外凶猛。

  危笙冷冷勾唇,纵身后跃,同时也祭出了本命法器。

  两剑相抗,强大的灵力波动吹得古树都摇晃不止,危笙对上青瑶猩红闪烁的眸子,嗓音低沉:“泽喻连他师父都杀了,却独独放过你,是因为他不知道,当年府邸禁制打开,是你的手笔。”

  这是青瑶心中最痛的秘密,如今还能知道的,除了他,就是危笙本人了……

  青瑶的剑开始颤栗,如同他即将分崩离析的道心。

  “得不到就毁掉。”危笙冷笑一声,一剑挥开青瑶:“你这样的人,怎么配说喜欢?”

  青瑶重重砸在一棵树上,落地就是一口心头血,他以剑撑地,呆呆地望着凌空而立的危笙,脸上有惊疑,也有迷茫:“怎么可能……”

  “我当年强留一魄在天灵骨上,后天灵骨被泽喻带走,再得问清仙君的传承,依靠他的先天灵根恢复魂魄,重塑肉身。”危笙淡淡:“青瑶,是我。”

  是我……

  这两个字无异于利剑穿透青瑶的命门,他微微张着嘴巴,眼底渗出绝望。

  危笙死了,泽喻疯了,没人知道他的罪孽,可天道轮回,曾经被他一手害死的挚爱就站在眼前,偿还的路虽然远,但终究是到了尽头。

  “哈哈哈……”青瑶肩膀轻颤,忽然低笑出声,然后他的笑声越来越癫狂,越来越放肆,他双手扣进泥土里,脸上竟然落下两行血泪来,“泽喻呢?”

  “你不配见他。”危笙淡淡,泽喻但凡知道青瑶是打开禁制的罪魁祸首,都不可能让他活到今天,曾经的泽喻,如今的灭灵君,是实实在在将青瑶当成一位故友,他承受的实在太多,近千年的怨恨该到头,这也是危笙没有告诉泽喻的主要原因。

  够了,危笙不愿意再让道侣承受被友人背叛的痛苦,当年泽喻弑师杀友,何尝不是呕着心血一路前行,他浑身的每一寸都被打断碾碎,所承受的痛苦不比危笙少。

  或许成为灭灵君的某个晚上,他也曾想起过青瑶这个人,毕竟青瑶当年虽然爱而不得,但确确实实骗得了泽喻跟危笙两个人的信任。

  “你真的好爱他啊……”青瑶脸色惨白,喃喃出声。

  “不然呢?”危笙翩然落地,走到青瑶面前:“爱你吗?”

  危笙能够通过青瑶的这双眼清晰地看到,他的道心摇摇欲坠,只需要轻轻一推。

  危笙叹了口气,他的神色极尽悲悯,语气却很淡:“青瑶,我当年真的很疼……”

  他说:“青瑶,你得还我。”

  轰——

  青瑶仰头喷出一口血,鬓边的两缕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全部的发,他的道心彻底毁了!

  危笙很疼……青瑶想说我也好疼,他后悔了,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一定,不会帮那些人打开禁制。

  道心溃散,这身修为,便拿来还债吧。

  青瑶匍匐在危笙脚下,哽咽如孩提,他说着对不起,说着我这就还你。

  冷光闪烁,有温热扑了一脸,危笙缓缓低头,看到青瑶拿着匕首戳进心口,当然这样他是死不了的,所以匕首一偏一挑,胸口的皮就被硬生生跟血肉撕扯开。

  青瑶问:“是这样吗?”

  危笙答:“是这样。”

  化神修士,只要神魂不灭,轻意死不了,除非寿终正寝,羽化而去,所以青瑶哪怕将危笙曾经经历的都承受一遍,也死不了。

  他将自己削成了一个血人。

第一百零一章 相见

  宿问清向前一步,正好扶住脚下踉跄的危笙。

  危笙淡青色的法袍下面全是深色的血迹,间或不断的骨肉剥离声响起,青瑶应该是彻底被心魔操控了,一刻没停下来过。

  危笙盯着那片血迹,喃喃:“脏了。”

  宿问清二话不说捏诀给他清理干净。

  看青瑶的样子已经不能再废了,算是大仇得报吧……但危笙心中并无多少欢愉,仍是酸涩难当,青瑶废了如何,死了又如何?他被生剥是真,跟泽喻分开这么久也是真,这些空洞绝望单是青瑶的一条命根本填不上。

  “事已至此,困扰无意。”忘渊帝沉声开口,若是生祭青瑶能够回溯时光倒也可以,可惜普天之下根本无此术法,危笙沉浸其中不是一件好事,而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恨着他,而是遗忘他。

  危笙眼眶发红,只觉胸腔内沉疴积攒,到了不得不挥刀斩断的时候,他并不像问清说的那样心胸宽广,到底是恨着的,可如今这些恨让他厌恶,跟青瑶扯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都让他无比厌恶。

  “从今往后。”危笙扭头,冷冷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一刀一刀刮着自己的血人:“我不想见到你。“

  此言一出,危笙顿觉肩上一轻,双目清明,山河共显。

  “走吧。”危笙轻声。

  碧蒙阁少主合籍大礼,六界皆知,但在这日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奇事,其派长老青瑶忽然发癫发狂,冲到大殿时已经是一个血人,形状极其恐怖,吓得一众宾客退离尺远,鲜血流了一地,颜色比殿上挂着的红绸还要刺目,章鹭云阻拦不住,正欲出手就见青瑶仰天大笑,大声念了一句:“我欲焚烧,万死难辞,万死难辞啊!”

  言罢体内金丹爆裂,整个人当即血肉横飞,黏在石柱跟门板上,可谓惨烈至极。

  当时忘渊帝等人就在不远处看着,青瑶心魔过盛,神魂俱灭,断生机,无来世。

  这边灭灵君坐在岐麓山竹林中,黑发高束脑后,眉眼一片平和,有光从缝隙漏进来,照在他脸上,显得十分漂亮。

  灭灵君正在雕刻一根竹笛,碎屑顺着他转刀时的力道手法簌簌跌落在膝盖上,危笙喜欢玉琼花,他就在上面精心点缀了一大片,笛身光滑窄小,一个不慎就是碍眼的划痕,但灭灵君愣是一点儿错都没出,他想好了,哪怕还要再等千年,只要危笙能醒来,就是此生最大的期盼。

  苏和从竹林外走过,他最近恢复不错,当然主要原因可能在于跟着的“尾巴”从一个变成了两个,风卿像是没事人一样,一天到晚就盯着他喝药修养。

  这阵子风卿也跟着。

  苏和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你不用修炼吗?”

  “剑道在心,时刻都是修炼。”风卿回答。

  苏和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风卿,你知不知道,剑道一门,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修的是无情道。”

  风卿抱剑挑眉:“谁说的?那都是世人的误解,人在剑在,与情无关,帝尊不是催得紧吗?咱们快点儿吧。”

  说着凭空拿出一件通体雪白的大氅,抖开盖在苏和身上,“风大,你仔细点儿。”

  苏和被推着走,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是个笨嘴拙舌的人,但风卿表现得太直白了,直白到他性子迂回,根本招架不住。

  “哎?师父?”昭秦刚跟着沈江练完剑,看到树影憧憧中闪过熟悉的身影,正欲上前,就被一股大力推开,这气息……那个死剑修!!!

  等昭秦再冲上前,哪里还有人哦。

  ……

  “仙君,你说我这样可以吗?”危笙已经收拾过一番了,玉面长身,翩翩风流小公子,但他本人很没底气,总是胡思乱想,泽喻还喜不喜欢这样的他啊?

  要帝尊说,闲得慌。

  忘渊帝此刻不仅要被危笙膈应,还要捏诀施法,耕地种花,是的,流萤花海早就没了,这片土地不复曾经的生机,被一片荒芜取代,但帝尊什么人?纳戒里囊括六界,什么宝贝没有?真就让他找到了流萤花的种子,但有种子没用,得种,帝尊道法无边,这种活计自然是做得了的。

  但能做跟做的憋屈是两码事。

  好在苏和跟风卿很快就到了。

  忘渊帝直起身子,嫌热,又把法袍脱下来绑在腰间,冲着苏和喊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竟然害上了体寒的毛病,灵狐大氅,仙尊好大的手笔。”

  苏和恨不能拿起大氅一角挡住脸,不得不说帝尊这抓重点的本事绝了!

  经他一提醒,宿问清跟危笙的眼神同时幽深起来,苏和耳根通红,风卿倒是不动如山。

  跟忘渊帝的厚脸皮不同,风卿从某种程度来说可能不具备“脸皮”这种东西,绝非贬义说法,而是实事求是,他本人从头到脚就跟他的剑一样,直白、凛冽,绝不弯弯绕,自然也缺乏一些基础的荣辱感知,对风卿来说想做便做了,不管事俗如何。

  “别愣着了。”忘渊帝指了指身侧:“跟我一起种花。”

  风卿摇了摇头。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拒绝了帝尊不怕被打的,打就打,打不过就躺呗。

  忘渊帝不动手,他喜欢捏人短处,当即冷笑一声:“不想学了是吧?”

  风卿神色一凛,当即解下佩剑交给苏和仙尊,然后上前帮忙。

  苏和愣愣的,他平时说话风卿愿意听的就听,不愿意听的全然无视,帝尊是怎么办到的?还有学?学什么?

  期间奥秘帝尊自然不会告诉苏和,学什么?自然是学如何不动声色、春风化雨,自然而然地宠爱道侣啊!

  风卿高瞻远瞩,已经把未来的苏和仙尊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一片荒地,汇聚了数一数二的大能,不干别的,种花的种花,看风景的看风景。

  宿问清被风吹得舒服,眯了眯眼,“帝尊跟风卿可以,我已经闻到流萤花香了。”

  “唔。”苏和应道,他早就过了年少动情,肆意潇洒的年纪,但看着神色生动的危笙,仍旧会觉得心中有一部分没有死透。

  帝尊跟风卿一直种到日落时分,不仅撒种子,还要注入灵力让它即刻生长,这东西晚上开花,映衬着月色,能漫出铺天盖地的十里萤光来。

  帝尊觉得种花费腰,种完从纳戒中拿出一瓶补气的丹药,当糖豆吃,嚼了两颗后递给风卿一些。

  风卿通晓药理,一闻味道就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看帝尊的眼神都不对了,“我不需要。”

  忘渊帝:“……”我用焚骸抽你信不信?

  灭灵君靠着翠竹小憩,琢磨着笛子下面的玉琼花应该怎么雕刻,就在这时忽的心神一震,像是三魂七魄都被荡出了体外,期间倏然涌来的熟悉温热让他怔愣许久,直到落日最后一丝余晖散尽,灭灵君才如梦初醒,他往脸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灭灵君猛地起身,因为过于急促差点儿摔倒,心跳越来越快,他红着眼眶使劲儿按住胸口,刚刚有危笙的感召,那是他们刚刚结为道侣时种在对方心口的红绳,只要危笙稍微一扯,他就能知道。

  从前危笙乐此不疲玩这个,一旦想泽喻了,不管对方在做什么,就扯扯红绳,等泽喻赶到,再懒洋洋地开口:“你怎么才来呀……”

  “不……”灭灵君无意识流着泪,他可以一直忍受等待,但是别让他忽然看到希望,再归于沉寂就真的太残忍了。

  好在红绳又动了,他甚至听到了温和的嗓音,轻轻唤道:“泽喻……”

  灭灵君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岐麓山。

  灭灵君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他只是本能的,疯了一样朝某个地方冲去,哪怕只能看到危笙的一抹残影,灭灵君心想,然后让我立刻去死都行。

  时辰一到,流萤花摇曳盛开,星辰一般的光点随着细风起伏飘散,像是簇成的柔软海浪。

  危笙独自一人立于天地间,安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