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玉 第110章

作者:江楼 标签: 玄幻灵异

  步惊川却完全没将秋白后面的这一句话听进去,他满脑子装的,都是方才秋白那一个小小的举动。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秋白点在他额头上的手,胡乱应了一声。

  他将秋白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将秋白的手印在心口的位置,双眼仍是直勾勾地盯着秋白。

  掌心下,是步惊川持续跳动的心脏,比往常的时候跳得快了些,也更激烈了些。秋白的目光从自己的手背移到了步惊川的脸上。

  一对上步惊川那充满暗示的目光,秋白也没有扭捏,只凑上前在他唇上落了一吻。

  那一吻一触即分,带了些许安抚和诱哄性质,仿佛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步惊川有些不满,仰起头追逐秋白离去的唇,想要再进一步。

  而他的动作却被秋白的一只手指给按了回去。

  秋白的食指抵着他的唇,唇边正噙着一抹笑意,“不是说想休息?”

  步惊川自知理亏,也知晓此时不是适合调情的时候,只得咕哝了一声,郁闷地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秋白用灵力筑起的屏障,阻绝了外面的风雪,眼前燃着的火焰,为他二人留下了一个温暖的空间。

  这么一停下来,步惊川的倦意也不由得上涌。

  他往后缩了缩,不经意间便缩到了秋白怀里。

  秋白由着他在怀里乱动,自己也换了个姿势,换成了手臂环着步惊川的姿势,不让步惊川从自己怀中滑下来。

  他们二人谁都知晓眼下这个环境,若是秋白变回兽形,能让二人更舒服些,然而二人都极为默契地不去想此事。

  步惊川极为享受这般二人相处的时刻,恨不得这样的时间再长一些才好。

  他仰头看着秋白,还是有些贼心不死地抬起手,抚过秋白的侧脸,又用拇指轻轻揉搓着因为方才那一吻而染上艳色的唇。

  秋白将他的手拿开时,他心底还有几分失落。

  然而,秋白下一刻却弯下腰来,覆在他的唇上,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温热的气息逐渐交融,在这冰天雪地中逐渐变得滚烫灼热。

  接着,戛然而止。

  “满意了?”秋白的抽离和这个吻开始时一样突兀,步惊川仰躺着看向他,目光中有几分茫然。

  “嗯。”他应了一声,微微眯起了眼,“满意。”

  秋白笑了一声,那笑意极轻,片刻就消散在空气中,“那便睡罢。”

  许是先前也累得紧了,一番折腾过后,步惊川很快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碍于此处情况未明,步惊川睡得并不死。不知睡了多久,步惊川迷迷糊糊间,忽然察觉正揽着他的秋白身子晃了晃,轻嘶一声,保护着二人的屏障一震,登时被风雪寻得了缝隙进入。

  被这寒风一冻,步惊川的睡意登时没了大半。

  “怎么了?”步惊川猛地睁开了眼,第一时间便朝秋白望去。

  “无事。”秋白仍是那带着安抚的语气,“方才只是风陡然大了些,我未反应过来,你继续睡便是了。”

  步惊川定了定神,驱走几分睡意,皱起眉头看向秋白。照理说,以秋白的实力,这处的寒风即使加强了,也不会如此轻易破开秋白的灵力屏障。

  况且,他也未忘了,方才自己半梦半醒间听到了秋白的一声闷哼。

  “你是不是未同我说实话?”步惊川稍稍加重了些语气问道。

  秋白移开了视线,躲过了目光与他的对视,“……不是什么大事。”

  相处如此久,步惊川如何看不出来,秋白试图避重就轻的态度?他追问道:“不是什么大事,那为何说不得?”

  果不其然,秋白被他这一追问,也有些支支吾吾的,“不过是有些头晕头疼罢了,也就一小会儿的事,现在已经好了。”

  “这是为何?”步惊川的眉头皱得更紧。这等小毛病虽在凡人身上极为常见,然而修士身体向来强健,少有这般琐碎的问题。即便有,也多是因为天生体弱,从娘胎里带出的毛病,或是受过什么伤,旧疾未愈带来的毛病。

  可秋白那等修为,又不是天生的病秧子,也未见最近秋白受过什么伤,这又是为何?

  莫非是因为秋白当初被迫与自己的肉身剥离有关?眼下秋白的反应,可是因为靠近了自己的躯壳,因此才会觉得不适?

  这么想着,步惊川忽然慌起来,就连责备秋白试图隐瞒这一事都顾不上了。

  他见秋白确实不像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只能推测是不是因为秋白太过劳累,才会出现方才的变故。自他们进入幻境以来,秋白便一直在消耗灵力,从未停歇。

  此事是他疏忽,竟未预料到秋白躯壳对秋白自己的影响。

  “我现在休息好了,”他强硬道,“现在,轮到你休息了。”

  秋白摇了摇头,“休息于我而言并不是必须。”

  步惊川微微皱了皱眉,“但你这样……多少也需要休息一番。后面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况且,万一遇上了什么状况,你若是不休息……”

  “无妨,”秋白仍是坚持道,“不睡觉而已,这影响不了我多少。”

  步惊川闻言啧了一声,一骨碌坐起身来。往时若是他提出同秋白一同休息,秋白也少有拒绝的时候,顶多便是他看不到秋白睡着的模样。

  再仔细一回想,秋白似乎极少在他面前合眼,不知是真的不需要休息,还是……思虑太重的缘故。

  “你仍是在担心你躯壳的事吗?”思前想后,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步惊川咬咬牙,还是直接开口了,“如今我们已经到了这处,我亦与你一起,你还在害怕什么?”

  这也是他想了许久也未能得出答案的事。他已经承诺过不止一次,说自己会与秋白一道,然而秋白却始终没有与他透露他到底在害怕什么,这叫他感到无比地泄气。

  秋白或许是有些近乡情怯,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秋白未主动同他透露过半点情绪,这些仅仅是他的猜测而已。

  秋白说什么要与他开诚布公,有事不能隐瞒,而秋白自己却没有做到。

  在步惊川年少时,一是由于自己的修为低微而自卑,二是因为当时二人的关系不如如今亲密,他从未过问秋白的秘密。

  时至如今,步惊川却忽然发现,自己与秋白,在这些事上其实仍是与先前无甚差别。二人直到眼下,也还未坦诚。

  他心中暗暗告诉自己,此事急不得,还是需要同秋白慢慢地谈。

  他还须得慢慢告诉秋白,自己如今是站在与秋白平等的角度,而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弱者,一个不能与他共同承受未知的伴侣。

  他如今或许能力尚且不足,然而他还年轻,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成长。正如他最初明了自己心意那时,想要站在秋白身前一般,他不惧怕同秋白共同承受那种未知,他唯一忧心的便是秋白受到伤害。

  步惊川倾身揽住秋白的脖子,将整个人埋在秋白怀中。

  二人脖颈交错,一时间亲密非常。他的呼吸落在秋白的肩头,仿佛就要与秋白整个人融为一体。

  他今年堪堪满十八岁,身材尚且单薄,就连他将秋白揽在怀中也难做到,因此,他想安抚秋白,只能用这般仿佛是他在撒娇一般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谁在安抚谁。

  “秋白,我很担心你。”步惊川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无力感因为此事再度上涌,他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秋白的脖子,“就当是为了我,你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二人的胸膛因为他这动作,紧紧贴在了一处,他感受着秋白沉稳的心跳,心中思绪万千。

  “总该有人要放哨……”秋白看起来似乎还想挣扎一番。

  “我替你看着。”步惊川说着,直接堵死了秋白接下来的话,“大不了等你休息完,我再休息一会儿。”

  秋白见他坚持,又想着在此处未必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无非便是此地风雪大了些。他们进入此处,还未遇到除他们以外的第三个活物,变数应当很小。

  秋白神色变幻多次,终究是应了下来。

  二人在片刻之间,变换了姿势,换成是秋白躺在步惊川怀中。

  此地寒冷,然而从步惊川那处源源不断地传来了体温,温暖熨帖,令得秋白原本清醒的意识都生出些许倦意。他原本只打算闭目休憩一小会儿,却不知不觉间生出了浓厚的睡意。

  或许只有在这人身边,被对方以这般保护的姿态保护着,才能令他安心些许。

  迷蒙间,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落在他的眼睫,轻得好似他的幻觉。

  那吻郑重却又轻柔,怀着无比的珍重。

  耳边传来了步惊川压低了的声音:“睡吧。”

  秋白意识逐渐模糊,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157章 翰墨之境·零五

  步惊川低下头,看着正阖眼安睡的秋白。

  方才几乎是刚躺下没多久,秋白便陷入了沉睡。秋白呼吸绵长,眉头却不自觉地皱紧了,似乎睡得不安稳。

  见状,步惊川便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轻点在秋白眉心,试图抚平秋白额间的皱纹。

  往日里,秋白表现得太过强势,显得他仿佛无所不能,倒叫步惊川几乎忽略了,秋白也是会累的。然而秋白又不愿轻易示弱,更不会向步惊川倾诉自己所感,因而就连步惊川也忘了,秋白的能力亦是有限的。

  秋白这一路以来的劳累,步惊川都看在眼中,心中生出几分愧疚。他不能帮忙便算了,他似乎还在给秋白加重负担。

  在太云门中刚发现秋白躯壳的事不久后,灵溪宗弟子的事也接踵而来。他那时候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陆征身上,非但忽略了秋白的感受,还需秋白额外分神来照顾他,着实不应该。

  当时秋白刚刚发现自己的躯壳,心中定然不好受。况且,秋白自己嘴上不说,可看秋白当时的反应,应当是格外重视自己的躯壳才是。

  他却下意识觉得秋白自己能够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从而忽视了自己的本分。他们如今的关系,即便秋白能够自己解决,他也该在此事上表态,至少,不该让秋白自己独自忧心此事。

  在太云门中发现自己的躯壳后,秋白便少有露面,他却浑然不觉,甚至还自己闹起了脾气,反倒要秋白反过来哄他。

  这与他最初的想法相悖。他最初坚定自身道心的时候,便很清楚,自己正是想要讲秋白护在身后,想要替秋白做些什么,更想要保护秋白。这正是他这一路以来修炼的目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忘却了自己最初生出这个想法的缘由。

  此事不该是这样的。他分明是不想秋白收到一点伤害,然而,他似乎在前不久,在无形之间又伤害到了秋白。

  秋白身上的担子太多,他不只是想帮秋白承担一二,更是想要让秋白远离这些烦扰,不再受这些外物所累。

  他亏欠了秋白太多,以至于心中后知后觉涌上来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步惊川的指尖虚虚划过秋白的眉心,经过高挺的鼻梁,又绕过无意识微微张开的唇,最终越过脖颈,落到了秋白的心口。

  秋白是那样地信任他,将自己的要害都毫无保留地直接暴露在了他面前。若是他想,他如今便能够在秋白睡梦中轻易取他性命。

  可他不可能这么做。

  秋白的心口被步惊川的手心捂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半点寒风。

  “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了。”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促使着步惊川说出这番话。

  这是他道心所向,更是他珍重之人。光是让他看着,都能叫他百看不厌。

  步惊川少有这般能够放肆打量秋白睡颜的机会。他看得全神贯注,几乎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他只顾贪婪地看着秋白睡着的模样,就连对方眼睫毛轻轻颤动的弧度都恨不得记在心底。

  这般全然信任又毫无保留将自己交给他的模样,叫他一刻也不想移开视线。

  他便忽然想起他们在太云门下集市的那一夜。他当时同秋白所说的,其实便是他如今心中真正所想。

  有时候便忽然想抛下一切纷杂烦扰,去寻一方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没有这些纷扰的外因,也没有什么除了他们以外的人,他们只有彼此,也只为了彼此。

  然而这世间纷扰,人情错杂,如今被外因所牵动的也是他。他有自己的师门、师父、师兄,亦有好友、相识,心中更是牵挂着那不知在何处的魔修,唯恐那魔修忽然出来捣乱。他自问自己心中虽有此想法,可分明实现不了这个想法的,便是他自己。

  然而,他有的时候也会迷茫。秋白似乎一门心思都全放在了他的身上,喜怒哀乐全都围绕他而起,他虽不排斥,甚至还暗暗有几分沾沾自喜,然而却又不可避免地感到有几分沉重。

  秋白所牵挂的事物太少,对他的牵挂又太过,他忽然意识到,如若他何时出了意外,他不敢想象秋白又会是何种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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