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玉 第172章

作者:江楼 标签: 玄幻灵异

  东泽憋了一口气,只瞪他一眼,没继续理会他。

  监兵见状,也忍不住啧了一声,“布置这么久都还未完成,你该不会是将时间都花在了纠错罢?”

  饶是平静如东泽,也难免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便这么闲?”

  “我这不是闲。”监兵道,“我只是过来探望我的兽魂,顺便检查下大阵的进度。”

  “你的兽魂在外头。”东泽冷声道,一副要逐客的架势。

  监兵微微眯了眯眼,“我就这么出现在他跟前,你就不怕我说漏了什么?”

  东泽的手一颤,正在他指尖凝聚的阵纹登时消散了个干净。他却无心再看那未完成的阵法,猛地回头,警告道:“你别在他跟前乱说话。”

  “看来我猜得没错。”监兵哼笑一声,“他的身世,你是真没给他透露半个字。”

  “多说无益。”东泽道,“这些东西他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包括你现在做的事情?”监兵面上的笑意彻底褪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修补这个大阵,就是拿自己的命去填?你随时都可能死在半路上,到时候他又怎么办?”

  “用不着你操心。”东泽声音平静,唯有他自己才清楚,他袖中的手已经握得死紧。

  “不用我操心?”监兵几乎都要被他的回答气笑了,“日后你怕是还得求着我给你收尸,你哪来的底气同我说这话?”

  东泽听得他这堪称冒犯的话语,却神色平静,道:“若是真有这么一天,那便麻烦你了。”

  监兵怒极反笑,“步东泽,你是真的不客气。”

  “是你自己提的,”东泽淡淡道,“我便只能却之不恭了,不是么?”

  监兵懒得搭理他,只快步走了岀去。

  星斗大阵藏在北斗星城之下,在极深的地底,不见天日。在那昏暗的环境中,虽不影响监兵视物,他却打心底里不喜欢那压抑逼仄的地底。

  他正想着回到地上透透气,还没打算好接下来的去向,忽然察觉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从这星斗大阵的入口处传来,与他极为相近,透着一股仿若自己手足般的熟悉。若是换作不熟悉他的人,恐怕会将他与这来人弄混。

  监兵心头正不爽着,察觉到来人的身份,他忽地笑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的,怪不得我。”

  他清楚得很,东泽巴不得半个字都不同他的兽魂透露,像是老母鸡护崽一样,什么事情都替兽魂挡了去。

  他自己也未弄清楚,自己当初知晓东泽这般行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只觉得有些微妙,他总以为以自己的心境,是不会出现这等无用的情绪的。

  他自有意识起便知晓自己无亲无故,为数不多的亲近之人也只有另外的四位域主。照如今人族的标准,他们均是同根而生,理应算作是家人。然而他自己清楚,他们虽与家人相差无几,可他们仅仅是简单的并肩关系,几乎没有更亲近的交流,他们是最为亲密的战友,却仅仅止步于此。

  他从未体验过世人口中的亲情与爱情。

  相比之下,东泽比他们都幸运得多。

  东泽其实与他们都一样,皆是天生地养,应和天地之力而生,可东泽被他那七位师父倾心教养,多少也体会过情感。

  但是他也清楚,东泽能有这般经历,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世奇异之处。他知晓东泽的遭遇,因此没有半分多余的想法。

  可是,凭什么他的兽魂,也能经历他所未能经历的事?

  仅仅是因为分离出去的那个是兽魂?

  可即便是兽魂,那个也应当是他,是没有过往记忆的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然而他却压抑不住自己心底里翻涌的思绪。

  或许是因为与自己的兽魂终归还是有些感应的,他意识到应当是因为兽魂所经历的事情、兽魂所拥有的情绪,多少有些影响到了他。

  因为那兽魂那也是他自己,只有他自己,才最了解他自己。

  关于未来的打算,东泽一味隐瞒衍秋,结果恐怕只会适得其反。而他清楚,若是自己发现被这般蒙在鼓里,后果无疑会十分严重。

  他不能接受有人这般欺骗自己,更何况,还是亲近的人。

  东泽似乎完全没有要将兽魂交还予他的打算,那么他也不该坐以待毙。

  就算是为自己所做的事罢,若是兽魂回归了,自然会理解自己今日所作所为。

  这么想着,监兵也不再压抑自己身上的气息,走出了自己所藏身的通道。

  几乎是他释放自己气息的同一时刻,衍秋便立即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被一群小孩环绕在中间的衍秋警惕地抬头,他看向监兵的方向,最终还是同自己身旁的那群小鬼开口道:“我一会儿有别的事,你们先回去。”

  看着那个化出兽形哄小孩的自己,正好声好气地劝慰那些小鬼,监兵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好歹是他的兽魂,竟然混成这个地步。实在是,太过……窝囊。

  等到最后一个孩子的背影消失在二人视线中,衍秋这才化了人形,朝着监兵的方向道:“阁下有何贵干,还请出来罢。”

  监兵自通道中应声走出。

  衍秋见到他出现时,还愣了一下。他察觉到方才波动的阵法之力,这无疑是出自东泽之手的隐匿阵法,而他却……根本不知晓这个地方的存在。

  他眼神一黯,知晓东泽恐怕又有事瞒着他。

  可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眼前这张与他有十成相像的面孔吸引了注意力。

  除却细微的神色上的差别,二人的面孔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恐怕同胞兄弟也不会比他二人更加相像了。

  衍秋第一反应除却震惊,还有一种被戏耍的愤怒之感,他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登时如临大敌半看向监兵,“你是何人?”

  东泽熟悉的人他多少都有印象,而眼前这人,他一次都没见过,更别说知晓对方的存在。

  然而对方竟是从这个连他都不知晓的暗道出来,无疑说明了东泽对对方的信任。看着对方神色如常、出入自如的模样,衍秋心中升起一股罕有的危机感。

  对方与他十足相似的面孔叫他有了浓重的不安,仿佛有什么在崩塌一般。

  为何这人会出现在北斗星城,又是为何这人知晓这一处连他都未曾知晓的阵法,为何他在对方脸上……根本察觉不出半点遮掩或是幻术的存在。

  这竟是对方本来的脸?

  东泽也曾同衍秋描述过当初发现他的情形。当时只有他一个,压根不存在什么兄弟姐妹。

  可即便是同胞兄弟,也多少该有些许差别,不该这般相似……

  他的思绪混乱异常,却还是强撑着保持着一分清明。

  “我?”似是欣赏够了他脸上的慌乱,对方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在下白虎域域主,监兵。”

第242章 前尘旧梦·四二·十分明了

  白虎域域主……

  衍秋记得确实有这么一人的存在,可是……

  “不都说白虎域域主因伤有百年未曾露面么?”衍秋咬了咬牙道,“你顶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是何居心?”

  可比起眼前这人的居心,他更加担心东泽的安危。即便他如今涉世未深,本能却一直在提醒着他,不能同跟前这个陌生的人道出实话。

  只可惜,在监兵跟前,他犹如稚子一般,几乎没有能够藏得住的秘密。

  “你在担心他?”监兵见他眼底几乎压不住的神色变化,忽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放心,他很好。”

  这话没能叫衍秋放松下来,相反,他心中对于监兵的敌意只增不减。

  监兵却懒得体谅他的情绪,继续开口道:“至于你说的白虎域域主因伤久未露面,确有其事。但是——你觉得他是如何疗伤的?”

  “我怎么知道?”衍秋冷冷道。

  “我便告诉你罢,他因血孽缠身,在百余年前分离兽魂,以人魂兽魂各自承担血孽,试图以此加快血孽的消解。”监兵的声音平淡得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事,“而后来,他发现此法不通,待他准备收回兽魂时,兽魂却无故失踪。直至近日,他才发现自己兽魂的踪迹。”

  衍秋没有答话,心却陡然悬了起来。

  心中有股直觉告诉他,监兵并没有说谎。可他却不愿相信。

  他直直地与监兵对视,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如他自己的坚定。

  监兵的唇角仍旧勾着那不曾带有半分情感的笑容,开口道:“你便是我的兽魂。”

  说话间,监兵再也不刻意压制自己身上的血孽,在日光之下,他整个人被笼上了一层可怖的血光。这血光之浓郁、之厚重,几乎叫风里也带上了一股化不开的血腥气息。

  可下一刻,那血光在日光之下消融了,仿佛方才所见都是幻觉一般。

  “妖言惑众。”衍秋咬牙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编的故事?”

  “若这真是故事,那也是件好事。”监兵敛去了面上的笑意,“可惜并不是。”

  说着,他向衍秋伸出手,一股强烈的吸引力登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他的修为比衍秋高出许多,衍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便只能察觉到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仿佛是有什么在拉着他一般,正将他往监兵的方向拽去。

  他忽然意识到,这拉扯感不但作用于他的身上,甚至还作用于他的神魂。

  衍秋忽然明白过来,监兵所言恐怕非虚,这下即便他不信也得信了。

  登时,一股巨大的恐惧从他心底里爆发出来,他竭力抵抗着那吸引力,然而除却神魂上带来的剧痛外,都无济于事。

  便在这要紧关头,一股灵光忽然从衍秋身上爆发出来,硬生生地截断了那股吸引力。

  那灵光一举击退监兵,又极快地将衍秋包裹起来,把监兵向衍秋靠近的灵力摧毁殆尽。

  在场二人都意识到,这是东泽的手笔。

  又是东泽救了他,衍秋心头涌上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这次尝试失败后,监兵则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东泽在防着他,恐怕是一直在防着他。

  他暗骂一声,清楚来硬的恐怕是不可能了。

  “他在修补星斗大阵的关头,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悻悻道,“活该他这阵法完成不了。”

  衍秋还未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也没想起追问几句。

  看着还未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另一个自己,监兵冷笑一声,心中不知是气还是怒。

  东泽将他保护得太好,竟是叫他连这种事都反应不过来。

  这么想着,他心中又有了个主意。

  “现在魔域的魔修可不太安定,而我还需去将入了白虎域的魔修一一驱逐。”监兵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冷意,“只是我如今因为缺失兽魂,实力大不如从前。你说,若是东泽知晓了你是我的兽魂,他又会如何决断?”

  他见到衍秋瞪大了眼,心中不知为何有了意思扭曲的快意。

  东泽要保护衍秋,那他便偏要将这层保护膜撕碎。他们这等生来就该护佑世人的存在,不该被人保护,更不该有软肋。

  可他心底里,除却最初的那一丝快意,更多的却是憋闷。

  凭什么他就该踽踽独行,而他的兽魂却能被东泽细心呵护着,连一点风雨都不必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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