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玉 第37章

作者:江楼 标签: 玄幻灵异

  步维行向来开明,若是真有什么关于他的决断,自然是会第一时间告知。

  只能说,他们二人谈论的话题,二人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

  这般被亲近之人隐瞒的感觉着实不好,令得步惊川情绪都低落了许多。

  他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被子。那日秋白主动想要唤他的表字,他还以为二人关系能更进一步,原来到头来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秋白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

  步惊川猜不透秋白的想法,郁闷不已,这郁闷一直持续到他们离开那日。

  他这几日情绪不高,步维行还以为是他未痊愈,还担忧地问他要不要再过几日再回去。步惊川摇了摇头,长衍宗已经为了他在此处耽误地够久了,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眼下已经过了大雪,雪越下愈大,若是再拖延几日,遇上大雪封山,他们回去路上恐怕寸步难行。

  况且,他又不是真的身体不适。

  几日下来,他的身体将养得差不多了,机缘巧合之下进阶,修为境界也巩固得差不多,再不会出什么意外。

  在他们踏上回程时,秋白早早地便回到了剑中。步惊川心想,还好秋白回去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路上该怎么同秋白相处。

  他心中的猜疑太多,他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当面质问,届时二人若是闹起矛盾,也不知该怎么收场。

  步惊川思虑重重,差点一脚踏入一个雪坑,还是被步维行揪着后衣领拉了回来。

  冷风猛地从衣领拉开的间隙钻到他的脖颈,他被这冷风冻得一哆嗦,顿时回过神来。

  “回过神了?”步维行看着他,语气几乎不带什么起伏地问道。

  步惊川闷闷点头,心知自己这般表现实在难叫人满意。他默默地跟上步维行的脚步,再不敢轻视脚下的路。

  他忽然听到步维行叹了口气,正以为步维行将会再同他说些训*的话语,不想,听到的却是:“先前因为你负伤,我便未与你多说什么,只不过,我觉得你该好好想想你的以后了。”

  “那日我同秋白说过许多,无非便是怎么让你在大道一途上走下去,我们商量许久,却谁也无法说服谁。因为我们的想法根本都不同。”

  “最终我们决定,选择权应当交由你手上。因为这是属于你的问道之路,以后将会是由你自己走,旁人不得左右。”

  “虽说为师,便要传道授业解惑。我或许能告诉你方向,但那始终不是属于你的方向,真正的路,还需要你自己亲手去抉择。”

  步惊川一愣,步维行竟是在主动同他说起那日他们谈话的内容。

  又听步维行接着道:“剑有剑道,丹有丹道,阵修,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阵道。”

  “然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我有灵剑可作阵纹,星移另辟蹊径,选择灵石点阵,我们同为阵修,却也有着不同。我有我的道,星移有星移的道,你亦要有自己的道。”步维行谈起星移的时候,语气中也不自觉带了几分骄傲,“大道至简,却又殊途同归。我们所向所往,都是一样的,可脚下的路总归不同,你还须得,去寻找到自己的‘道’。”

  这说法倒是与他先前对战孔焕时的想法不谋而合。天下的道修千千万万,所修之道亦是成百上千,而在相同的道中,每人又有每人的路数。他与师父、星移同为阵修不假,但这二人均是有自己的偏好,他自己却还是毫无头绪。

  可怎样的才是自己的道呢?

  大道便是由简至繁,再由繁至简。而他却是连自己的方向都还未寻得。

  步维行说得没错,师父固然可以为他指点迷津,可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他还需要自己去找寻。

  “弟子明白。”步惊川低声应道。

  经此一役,他见到了自己与星移、自己与孔焕的差距。更是明白以自己的实力,在大道面前,渺小如尘,他对提升自己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迫切。

  步维行看他神色,终还是低叹一声,道:“你寻找自己的‘道’,不急在这一时,你还年轻,未来可期,不必因为心急而去走弯路。”

  步惊川眼眶忽地一热,步维行替他想得太多,他只觉自己无以回报,“师父今日所言,弟子铭记在心。”

第51章 明正道心·一八·不能认主

  步惊川一行人启程离开长衍宗的时候,还未过小雪。如今在长衍宗和疏雨剑阁走了个来回,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冬至。

  长衍宗向来都会在冬至时准备些汤圆,分发给留在宗门的弟子,只不过他们回来得着实迟了些,宗门中已经没有多留下来的汤圆了。

  他们路上走得急,也未在哪一处停留,也没机会在路上吃一回。步惊川听闻宗门中没有余下的汤圆,倒是有些失望。

  他们在夜间抵达宗门,宗内大多数弟子已经歇下,唯有师娘裹着一身保暖的火狐皮,立在宗门阵法入口。

  那火狐皮在月色下也泛着隐隐的火光,步维行远远便见到了,当下加快了脚步,“清闻,晚上这么冷,你怎的在此处等着。”

  师娘姓岑,名清闻。她自己身体也不好,步维行每次都不愿见她操劳。

  见得步维行紧张,岑清闻却笑了笑,“我听说你们这几天能到,便提前出来候着了。”

  “如此冷的天,若是我们没到,你岂不是在这处等一夜?”步维行语带责备,却放柔了口气。

  “那自然不是,我也没有这么蠢笨,”岑清闻答道,“现在时候不早了,若是等不到你们,我过会儿便会回去。放心,我自己便是医修,自然对自己身体爱惜得很。”

  步维行向来都是个直来直去的火爆性子,唯有在岑清闻面前会稍稍收敛一二,也就只有她才能将他的火气按捺下去。

  岑清闻既这般说了,步维行也不再发作,只伸手替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披风。

  师父与师娘多年恩爱,步惊川看在眼里,也生出几分羡慕。他二人相携走过多年,一言一行间默契无比,也不知自己多年之后,能否遇到如师父师娘一般合拍的道侣。

  “都累了罢,正好明日休沐,今夜便好好休息一番。”步维行的话打断了步惊川的思绪,步维行又叮嘱了几句,让各位弟子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步惊川屋中大半月没来过人,更无人替他打扫,甫一开门便有呛鼻灰尘扑面而来。见此时还是戌时,步惊川便去院中打了水,进到房中打扫。

  待他终于打扫完毕,却忽然见到院中站了一人。

  那人一身素白衣裳,在泠泠月色下散出的华光格外耀眼,叫他一眼便发现了。尽管他身侧的厨房还亮着光,却仍是抢不了眼前这人身上的光华。

  只一眼,步惊川便认出了那人,“秋白?”

  秋白应了一声,行入院中,步惊川此时才注意到,秋白手上捧着一个白瓷碗,瓷碗里不知盛了什么,在这冷天里,正散发着袅袅白雾。

  他方才全心全意地打扫,还未注意秋白是不是出来了,因此见到秋白后,除却最开始的惊讶外,他也未来得及多想。

  虽然他对秋白手中的白瓷碗有着几分好奇,可那是秋白的东西,他不知该不该问。

  秋白抬脚便进了屋,步惊川呆立在原地,仍在发愣。

  不一会儿,秋白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

  “还愣着做什么?”秋白倚着门框,低头看着他道,“你是嫌先前病得还不够?先进屋。”

  步惊川这才回过神来,忙走近门口。

  这时候,秋白一侧身,擦着他的肩便出去了。

  只在这一瞬,他便见到方才秋白手上捧着的白瓷碗正放在桌上,碗里挤着数十个雪玉白净的汤圆。

  他愣愣地回过头,却只见到秋白的背影,连出声询问都忘了。

  又过了一会儿,秋白手上又捧着一个相同模样的白瓷碗走来,手上还拿着两个汤匙。步惊川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碗与汤匙,明明是他厨房中放着的。

  长衍宗偏偏不缺地方,像他这般自小长在宗门的弟子,自己便有一个庭院,通常来说,那庭院中都会配备一个厨房。只是他不常自己动手,平日里吃喝都是去的宗门内统一的食堂,因此才闲置了。

  秋白竟是用了他院中的厨房?

  这回他胆子大了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见到那碗之中同样也是雪白的汤圆。

  秋白行至门口,见他仍是一副呆愣的模样,便出声催促道:“还不进去坐下?”

  步惊川恍惚着走到桌前,等坐下了才反应过来现在这副场景是怎么一回事。

  秋白将手上的两只汤匙分别放入碗中,又将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

  “给我的?”步惊川此刻才敢出声。

  “是。”秋白只应了一声,便自顾自拿起汤匙从自己碗中舀起一枚汤圆送至嘴边,没有解释,更没有招呼的意思。

  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步惊川一时间连怎么说话都快忘了。

  定了定心神,步惊川按捺着心头升起的不知名情绪,问道:“为何……你会有汤圆?”

  他分明记得,回宗门的时候他便问了一声,宗门里的汤圆早几日便吃完了,一直不知道他们的归期,因此也没有另外给他们准备。步惊川低头看着碗中的汤圆,想起先前回宗门时,自己确实问起了宗门中的汤圆,当时得知已经没有了,还失落了好一会儿。

  当时他问得随意,得知宗中没有汤圆后,心头虽有失望,却也没有打算做什么,没想到竟是被秋白尽数看在眼中。

  见秋白已经开始吃,步惊川也忙舀起汤圆,尝了一口。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秋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的心思就全去到了秋白身上,一时不查,滚烫的汤圆便入了口。

  滚烫的汤圆烫得他表情都扭曲了一瞬,他连连吸气,囫囵将口中的汤圆吞了下去。

  吞得太急,他还未尝出那汤圆的味道。

  一抬眼,他就对上了秋白的视线。

  秋白看着他,挑了挑眉,“这么着急?”

  被秋白这般打趣,步惊川不禁有些脸红,“没有,是太烫了……”

  “那便小心点儿,”秋白轻轻一笑,“若是还想吃,厨房里也还有,不用急。”

  步惊川应了一声,想辩解这不是自己心急,又觉得这般辩解似乎又有些小题大作了,只好作罢。

  回想起秋白的话,他拿着汤匙的手顿了一下,问道:“不是说宗门里都没有汤圆了吗?你这个是从哪里弄来的?”

  应当不是偷的。先不说秋白不会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他也知晓宗门中此时已经没有汤圆了,否则师娘肯定会给他拿来的。

  “方才你回到宗门的时候,我出去了一趟。”秋白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走出了步惊川的院门似的,“不远处有个村子,我便是借了人家的东西,在人家家里做好了汤圆,拿上来的。”

  “这是你做的?”这惊喜显然在步惊川的意料之外,他倒是没想到这手中的汤圆竟是秋白亲手做的。

  一时间有些后悔,方才那个汤圆怎么没尝好味道就吞下去了。

  秋白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只道:“没什么稀奇的,你要是喜欢,每年都能做。”

  每年都能做……秋白的意思是,每年都能这般陪着他吗?

  步惊川不知所措起来,愣神了好一会儿,都未能回过神来。

  秋白见状,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傻了?”

  “没、没有。”步惊川慌忙回神,被秋白忽然亲近起来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低下头,又舀了一个汤圆。

  这回他学聪明了,吹了许久,等那汤圆表皮凉得差不多了,才将汤圆送入口中。

  汤圆外皮虽凉,内里的陷却是滚烫的,方才被烫过一遍的舌头又被烫了一次,只是这次,多出了些先前没有的甜味儿。

  浓郁的芝麻香气在舌尖绽开,步惊川眯了眯眼,

  秋白看着他一连吃了好几个,便问道:“如何?”

  步惊川这才发现,方才一直在吃的都是自己,秋白除了最初的那一个之外都未有动作。

  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吃吗?”

  “不吃了,吃一点意思一下便可以。”秋白道,“我现在是剑灵,若是吃了太多五谷杂粮,反倒不好化解其中的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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