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禅 第127章

作者:山里不听宣 标签: 玄幻灵异

  “随我去壶中天。”

  “壶中天,你刚才说的那个地方?”

  “是,那里风貌与凤蛊山很像,连其中一棵树,我都种了三万年。”

  伏?听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毁了一半的参天大树。

  啼野道:“那又如何,我不去。”

  “你的灵窍不要了?”

  “那是我的灵窍,本就该属于我,轮得到你与我谈条件?”

  “九玄弑神钉就在你体内,伏羲琴就在我手里,你可想好。”

  啼野的声音骤寒:“你想拿十八根钉子和一把破琴,这样要挟我多久?”

  “这不是要挟,这是给你的选择。”

  啼野阴恻恻地笑了,早已被这十八根弑神钉折磨得麻木,道:“十三万年,九玄弑神钉在我身体里待了十三万年,它们早就长在我的肉上,融在我的血里了,如同多出的十八根骨头,连走一步路都能听到它们的声音……”他一字一顿道,“可你想让我因此就受制于你,简直痴心妄想。”

  对方不知为何沉默了,良久,问道:“九玄弑神钉在身体里,可有多痛?”

  两个人的话音越来越模糊,并非他们的声音小了,也并非外力干扰,而是伏?的耳鸣加重。伏?醒后,身体越发不适,他知道是那一支香有问题,他睡了那么久,想来是中了毒。将欲行想杀了伏?,唯有伏?死了,啼野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壶中天确是美如画卷,花楼半悬,花团锦簇,苍翠青峰高低错落,有的还是浮在空中,就是仙界也少有这种美景。

  可惜,风景再美,也是一个牢笼。

  伏?猛一用力,将那棵大树訇然炸开,烈火烧空了大树的躯干,整棵树都被折断了,徐徐倒下来,发出訇然巨响。

  壶中天果然出现了变化,头顶碧空渐渐失色,变成了一个好似透明的琉璃罩子。透过这层琉璃罩子,伏?终于看见了败花涧,也看见了站在败花涧当中的将欲行和啼野。

  只是,他依旧无法离开这里。

第179章 179.狂性顿歇即菩提

  将欲行布阵设境的水平首屈一指,一隐身就消失十几万年,连啼野都找不到,这壶中天更是教人有去无回,啼野进了这里,只怕也会被困在这里。

  伏?看着站在败花涧中的两个人,能听得清他们的对话,但他刚才毁树发出那么大动静,外面却半点儿反应没有,想来是壶中天吞灭了这里的声音。

  他想起冷月环讲过的凤蛊山村,啼野把村民炼成了恶鬼,把他们关在村里整整三十年,凌烨子说许是将欲行封闭了五感,才不知道此事。

  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样,将欲行的五感从未封过,啼野把村民炼成恶鬼也不是针对凌烨子和冷月环,而是利用此举试探来将欲行是否在凤蛊山。将欲行为了不暴露自己踪迹,当真对这数千村民的痛苦视若无睹,任由其在凤蛊山脚哀嚎三十年。

  此时,天际是紫藤色的,浮着薄薄的云翳,隐约能看到几点散星,笼罩着随风飘摇的花海,若这是一个寻常的傍晚,无人不会眷恋于此般温柔。

  紫藤天际之下,将欲行身着银色鹤氅,啼野仍是黑衣肃杀,满面阴鸷。两人之间隔了一整片花海,仿佛故意隔了这么远,靠近就会被对方所伤。

  啼野的唇无血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眼帘,衣上携着拂不去的风尘,衣摆处有些破损,迎着凛风而动。

  他两手空空地站在那里,有些不自然,应是九玄弑神钉在体内的缘故,身姿却依旧挺拔孤高。

  将欲行道:“十三万年前的某一天,三界生灵涂炭,魔界凯旋在即,那时,局势已是无力回天。”

  随着将欲行的话,时间仿若回到了十三万年前,民不聊生,混沌不堪。

  “魔界双祖举世无敌,想让仙界跌落瑶天就捣碎九霄,想让天下血流成河就恣意杀戮,双祖的性情迥异,养了一只兔子,听说魔龙很疼爱那只兔子,但是兔子的天性单纯。”

  “是我遣人骗走了那只兔子。”

  他的话音刚落,伏?遽然抬头,瞠圆了金眸,不可置信地瞪着将欲行。

  “凡入罪渊者,有去无回,只要魔龙被引到罪渊,跳下去,就是必死无疑。但是我没想到,他乃龙祖,竟然真的肯为了救一只兔子投身罪渊。”

  啼野的眸中添了更多阴翳。

  将欲行温润地看向啼野,问:“那时三界早已死伤无数,你知我为何来得这么迟?”

  啼野一言不发,眯着眼,似是不想说话。

  将欲行笑道:“杀龙祖可借感情刀,杀你却不能,你无心无情,唯有上古神器才能杀了你。”

  “那把伏羲琴,至极无情道之人才能使用。”将欲行看向紫藤色的天,当年的凤蛊山,也曾这样动人,缓缓道,“可我很早就认识一个天赋异禀的人,屡屡第一,所有难事他皆得心应手,与我有着云泥之别。而这个人,却还口口声声叫我师兄,叫了八百年,斯人若彩虹,我该怎么才能忘记他、对他无动于衷?”

  “尽管最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魔,一直在骗我,整整八百年。”

  啼野的眼睫一颤,不知是想起来了这段往事,还是真的全都忘干净了。

  将欲行看向石台上的伏羲琴,道:“我知晓你身份的那天,老师将伏羲琴交给我,他说,这把琴和九玄钉一样,是个弑神的杀器,却要至极无情的人来弹。在这凤蛊山中,我对你的感情最深,所以,他要将这把琴交给我。”

  啼野眼中有些猜忌。

  将欲行道:“我为了拔除情丝,同样耗了八百年,那时我每天都想,我这么疼,日后换你疼一疼,也是公平的。”

  听到这里,伏?有些听不清楚了,他猛烈地咳嗽着,似乎毒发了,喉咙里都溢着血味。

  他忽然想到,这里叫作壶中天,也许阵眼不在这棵树,而在那个桃形倒流壶,就是先前重明鸟用嘴叼过来的那只。若是当真如此,他就更不可能出得去,将欲行想要他死,绝不会把倒流壶留在这里。

  等耳鸣渐渐过去,他又听到将欲行的声音。

  “我虽弹成了诛魔曲,但是掼入的十八根弑神钉,有两根都被我故意掼偏了位置。”

  将欲行语气云淡风轻,目光和缓地落在啼野身上,啼野的颌骨轻动,一声不响。

  “你湮灭以后,三界举力围剿离火氏,我帮着他们暗中逃亡,助他们定居于阙月。魔族懂得如何摆阵,凭着离火氏的忠心,定会不遗余力地将你召回来。”

  “可我如此一等,就是等了十万年,拼凑你碎裂的灵窍,我也同样用了十万年。”他的手中捏着那枚灵窍,转了半圈,它在落日余晖下散发着光泽,“我在梦泽干涸的泥土里,每天寻找着它的残骸,它的残骸比尘埃还要微小,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

  啼野看着他手中的灵窍,眸中泛着刺骨冷意,漆黑慑人。

  “当你从阙月醒来,发现身上的九玄弑神钉还在,定会回凤蛊山找灵窍,可你找不到,只能四处奔走,待你耐心耗尽,就会选择拿青霄宗来开这个口子,所以我把伏羲琴留在了青霄宗。”

  “青霄宗的现任掌门,那个姓江的孩子,当年饮了鸩毒,我用草木重塑他的身体,也取走了他的七情,如此,他就可以拨响这把伏羲琴。最后你会发现,这一切皆非巧合,灵窍其实就在我手里,你只有找到我才行,师弟,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将欲行的谋略就像无形枷锁,一步步把啼野越缠越紧,如同绸缪束薪。

  魔龙坠入罪渊,啼野跌下神坛,为了这个时机,他不动声色地等待了千年,等离火氏起阵召魔又是十万年,拼凑灵窍同样是十万年,打造壶中天三万年,为了而今万无一失,又是等了一千年。

  等待,仿佛是将欲行的生命中最擅长做的一件事。

  纵然心中已是大夜弥天,他的表面却依然月朗风清,道:“只要你入了壶中天,我就把灵窍还给你,可好?”

  啼野的眼神仍如刀锋般冷厉,道:“不好。”

  将欲行上善若水,像个十足体贴的好人,温声道:“你们两个好朋友,不想见一面么?”

  啼野的视线一顿。

  将欲行道:“你可知这把伏羲琴,是伏?亲自送来的?”

  伏?的怒气到了极点,纵然被毒得喉咙发哑,也忍不住嘶声骂道。

  “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若早知是你这老阴比在作祟……我就先把你给杀了!”

  骂完,他一阵剧烈咳嗽,喉腔里咳出黑血来。他的两眼通红,瞪着眼前的屏障,就算找不到那个倒流壶阵眼,难道用蛮力也不能硬破开么?

  魔炁攒聚,杂音呼啸,壶中天的土地颤抖着,黑雾在他的指掌间缭绕,蓄势至极,他猛地发力破向那结界,连远处山峦都震了震,琉璃屏障却依旧纹丝不动。

  啼野无端沉默了一阵,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伏?的名字,再听竟感到有些陌生,他道:“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不必再见了。”

  伏?破坏结界的动作一顿,陷入沉默,远远地望着站在败花涧中的啼野。

  将欲行道:“他不剩多少时间了,你当真不与他见一面?”

  啼野问:“何意?”

  将欲行道:“你使他重归魔道,他却因此受尽了折磨,命不久矣,此刻加上蝴蝶梦的毒,想来他的命已撑不住多久。”

  啼野的眸光一烁,许是震惊,眼芒游移至远处,那里分明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只有成海的蝶梦花,但是伏?刚好与他目光相对。

  将欲行问:“你不想见他?”

  “即使见了,他也是恨我的。”啼野敛目,“何况那些过去,他已经忘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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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把后面剧情都发出来,但是想想还是在这断个章更合适。

第180章 180.狂性顿歇即菩提

  将欲行问:“若他想起来了呢?”

  啼野看向将欲行,道:“师兄,我不过是骗了你八百年,你就这么记恨我,到今天也不肯放过我?”

  将欲行垂手而立,松形鹤骨,他的目光深长,没有回答啼野的话。

  啼野的眉宇总是阴鸷,这世上很少有让他开心的事。将欲行记得啼野刚来凤蛊时就是这样,气场阴郁强盛,没有人敢靠近他,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一同在这里共度了八百年。

  当中不止有太阳神东君、仙帝将欲行、魔祖啼野,还有妖界妖尊,人族帝皇,以及诸多风云人物,尽管最终所有人都风流云散,走向各自为营。

  将欲行看着啼野身后的紫藤色晚霞,回想起十几万年前的往事,道:“以前的凤蛊山,天色总是如此,你记得么?”

  他心生百感,道。

  “一别经年,蝶梦残开,凤蛊昔时暮。”

  啼野听到这句话,顿了顿,唇角有讥讽:“所谓一别经年,可是十三万年。”他的视线转向远处,语气中有无以排解的孤寂,“还真是久啊。”

  另一边,伏?冲击壶中天的结界,接连巨响宛如一声声平地惊雷,穿云裂石,撕碎了虚伪的宁静。壶中天摇晃起来,山峦被惊得直颤,山间流水都被遏住了,水声断绝,鸟兽惊慌四散,纷纷逃窜,躲避着这个毁天灭地的男子。

  然而,啼野听不见壶中天的声音,他想起将欲行说的‘凤蛊昔时暮’,打量着紫藤色天空:“可惜,到底是时过境迁了。”他的眸中倒映着流云,不知在回忆些什么。

  将欲行道:“时过境迁,你和我却都还在这里,这已是我想到最两全的办法。”

  “两全?”啼野朝将欲行走过去,步履间有天然压迫感,衣摆飘摇,掠过蝶梦花。

  他站定在将欲行面前,他们的目光猝然相撞,道:“师兄,你处心积虑,就是在等这一天?”他端详着将欲行的眉眼,满是清疏肃然,问,“那你如愿了么?”

  将欲行数万年不曾见到啼野,连梦里这张脸都是模糊的,今日终得以清晰一见,心中悸动,抬手抚向啼野的侧颊,啼野并未避开,仍然孤冷地看着他。

  将欲行柔声:“你不肯入壶中天,我也有办法让你进去,你以为来了败花涧,还能离得开么?”

  啼野垂眸看他,话音覆霜:“师兄这么了解我,定知我最不喜欢的事,就是成人之美。”

  将欲行的神色一阵复杂,手掌拂过他的面庞,对方体温也是冰凉,和他的瞳孔一样寒冷,道:“你成全的不只是我,亦是你自己,若不成全,就是毁了我们两个人。”

  ……

  花楼之前插着一把剑,通体乌黑,许是将欲行以前的剑,或者是啼野留下的,总之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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