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禅 第3章

作者:山里不听宣 标签: 玄幻灵异

  卖伞一家惨死之事出不过五日,迷案就又在城西再次发生,两次案发皆是死相苛惨,室中沉香缭绕。

  更为诡谲的是,这回也是青影过后,在了玄与伏?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命案。

  惴恐之风又一次浮涌在金幼城之中,人皆惊惶不安,充满了猜忌。

  官老爷有些急了,几次委婉地问询和尚的看法,和尚却未置一言。

  这天白日,和尚在屋中闭目禅定,伏?刚从外面回来,衣袍还披着室外的寒气,手上似是沾了些脏污。他不经意地抬头瞧了和尚一眼,随后接来一盆水为自己洗手,而和尚自始至终未睁眼看他。

  虽说屋里是二人住,和尚总不说话,伏?到底是有些无趣。他坐在厅中的木交椅上,懒慢地扬起下巴,远远地观察那和尚。

  那和尚相貌出众,神情既好,眉骨清隽,若他肯蓄发还俗,定是赏心悦目的。想到这儿,伏?又面带讽意的笑了,也罢,还俗和尚,他又不是没见过。

  正于此时,和尚的神色乍然一变,双眉紧皱,眼珠滚转,两手也有些僵直。

  伏?显然是察觉到了,却不清楚发生什么,这屋中一切如常,论妖魔也仅他一人,只可能是和尚的心境出现了问题。

  果不其然,未出半柱香,和尚就蓦地睁开了双眼,他金刚怒目,瞳仁中竟映现出法莲。伏?不明所以地盯着,发现和尚正注视他身侧的空荡木交椅,那儿像是坐了个人一般,又好似站起来了,在往这边走。和尚的视线一直随其而动,最终缓慢地落到了伏?身上。

  伏?背后一凉,以为在此刻身后站了个人,回首却空无一物。

  那和尚的视线在二者之间逡巡,面色存疑,像发现了什么,猛地瞳孔一缩,血脉冲涌下竟是吐了小半口血。

  伏?忍不住站起身,又怕此时若是近了,那和尚要因一时走火入魔而误伤及他,只得杵在原地里任疑云丛生。

  虽说和尚离成佛已近在咫尺,这一世到底不过是个凡尘僧人。莫非在他遍寻和尚无果的一百余年中,还生了什么变故?

  等和尚瞳仁中的法莲渐为淡去,双眉稍展,怒色褪去,他才按捺不住地问“发生了什么?”

  了玄看他一眼,目光似有停滞,尔后举重若轻地带过“无妨,是心魔,…已经很多年了。”

  “心魔?”伏?拧紧眉,又追问“何种模样?”

  “形似女子。”

  了玄重新阖上双目,适才所见的模样却重复映现于他脑中,挥之也难去。

  那折磨他多年的心魔不知因何而生,形貌妖惑,喜穿一袭银红软烟罗裙,半遮半掩地,偏好在他禅坐时现身。方才她踱步至伏?身后,神态娇慵,朝他盈盈地笑。

  而在其抬头一瞬了玄才震惊地发现,那女子生在眉尾的红痣竟与伏?眉骨上的如出一辙。

  他依稀地忆起圣严祖师的告诫:

  汝执,乃苦之根。

第6章 6.阴雨淫淫鬼昼行

  “我说和尚,你为何应下这些?本是做场法事就可离去。”

  “施主又何故参与其中?”

  “我?”伏?收住话头,一双狐眸半眯“好奇罢了,没见过和尚捉鬼。”

  “也许没有鬼呢?”

  “你是说今夜不会死人了?”

  “会死。”

  二人的话头你来我往,倒像是在交锋。伏?明显感到这和尚比从前精明了许多,也更为深藏不露。他在一路来试探过许多次,却很难试出他的想法,亦很难探出他的深浅。

  “我还没问过,佛门中人为何要救我一个妖?”

  “无论你是妖,或是人,甚至是魔,我都会救你。”

  “即便我咬了你,你也不悔?”

  “无悔。”

  和尚转身看向他,坦然对上伏?探究的目光,面色如常。

  “佛祖以身饲鹰,山僧来救被天雷追着劈的妖,难道出家人都如此厚德载物?”伏?没来由地笑了,紧接着却又将话锋一转“就不怕我以怨报德,趁夜掏了你的心,涨我修为…”

  “我未曾救你,如何断得了善恶,怎窥得见因果,僧人与妖也未尝不可有善缘。”

  “喔,什么善缘?”

  “有闻普怀法师遁入空门前,乃是鑫朝帝君,幼时流离失所,被一只狐妖庇护长大,而后成治世之才。此史传至后世成了佳话,乃佛门与妖亲善共处之典范。”

  伏?略为诧异,未料到会听见这段史事,沉默半晌,不屑地轻声回了一句。

  “原来是这个事,当真无趣。”

  那日夜里,和尚着按平日在梵刹的作息,亥时歇下,未有出门。

  伏?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却有些失眠。他望向窗外月夜,出神许久,从衣袍中摸出一块剔透的璞玉,对向溶溶月光反复地翻看。那璞玉被做成了一块腰佩,满是磨痕,想来已极为陈旧,在月光下逐字清晰地透出三个篆体:烈成池。

  而那玉佩的背面,则是一条气势磅礴的雕龙,两目圆瞪,显有赫斯之威。

  ……

  等到第二天伏?醒来时,和尚刚从门外归来。

  伏?看他风尘仆仆,忍不住心下腹诽,这秃驴起得真是比鸡还早。

  耳听着门外有些喧嚷,不知是惹了什么麻烦,他草草地披上身鸩色外袍,踩着双鞋向外看去。

  原来是昨夜又死人了,昨夜死得可多,整整十三口人。照样宅门从内侧紧闭,全家老少都断气得悄无声息。心脏没了,舌头也被割了,淌得满地的血,室中烧有佛香。

  邻里街坊草木皆兵,居然猜忌到和尚的头上来。

  他们声称是半个月前厉鬼就走了,而自打和尚来这城,行径惹怒了厉鬼,使其折回来蓄意报复,狂上加狂地折磨百姓,以佛香明示其挑衅之意。

  人们还说这和尚根本就收拾不了厉鬼,才这么久都纵容他无法无天。

  伏?不由挑眉,心下感叹,这民间百姓的遐想果真是够离谱,不过也算遂了他的意。

  至于那和尚,始终不喜不怒,也没给出多余的解释,好似外界的声音皆不入他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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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线就快回溯到九百年前了,基调会开始欢快,yeah。

第7章 7.阴雨淫淫鬼昼行

  伏?仅听了一耳朵就回到室内,将他的松垮外袍系好,把胸膛捂严实,把踩扁的靴子给支起来,正经地穿进去。

  门外喧嚷声渐弱,似是被下人给驱散了。伏?穿戴整齐地向宅外走时,和尚刚好回来,二人正面相撞,平淡对视一眼,便擦肩而过。

  离开住处后,伏?独自地行在金幼城主街上。他喜欢在这儿闲逛,买点人间的小玩意儿啥的。正当他留意一柄做工精细的紫竹洞箫时,身旁来了位服饰华贵的矮胖富贾,与店家老板谈起生意来了。

  伏?手中转着那把相中的紫竹洞箫,见二位老板忙于攀谈,也未多打扰,只留下一枚碎银。

  一个时辰后,本当晴空万里的天儿遽然翻涌起黑云,于瞬息间生万变,浓云疾行,一举掩去头上白日,天地为之昏沉,狂风卷起细碎的沙,突而怒声咆哮。

  惊雷倏地震烁八方,杵在庭院中的伏?不由一抖,指尖也跟着颤。

  瓢泼大雨浇头而下,三两秒就淋湿了他的衣衫。他两眼眸光幽邃,瞳仁殷红,指尖的血尚在淌落,被袭来的雨水迅速冲淡。又是一声怒雷打来,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身体却早已失控得剧烈哆嗦,对雷霆的惧意深入骨髓。

  就在此时,头顶的雨突然被遮去了。

  他猛地回头看,发现和尚不知何时站在他了身后,超逸的月色僧袍被水打湿,手中举着把油纸伞,神色寡淡地撑在他面前。

  伏?眼底的惊骇久久不去,一时忘了说话。而他的身后,正是富贾的全家老少,皆是陷入昏迷,无法吐出半声。至于那富贾,已被掏空了胸腔内的心脏。

  “你…”伏?花好久才组织回语言,随之问道“你如何跟到这里?”

  “你这次忘了收敛气息。”

  伏?先是怔住,随后兀自低声一笑,自知遮藏无用,心直口快地道:“你这些年,还真长进了不少。”

  此前,了玄的确没有怀疑过伏?。

  直到他留意到伏?接连三日出门,总闲手而归,才渐生了疑心。回想起伏?在兰若养伤的时日,正巧是金幼城无灾无难的几天,途中又恰逢那人回往金幼城。除此之外,还有那最关键的夜间几度浮现在了玄眼前,却浑不带半分杀意的诡秘青影。

  只有一种说法可解释得通,就是杀人的是伏?。他为躲避紧追的天谴,一路仓皇逃至天虞山,停歇了作恶的行径。至于后来,金幼城中新死去的那些遇难者之所以没被和尚及时救助,是因为他们在白日里就早都被杀害了,诡秘青影不过是个引和尚过去的幌子。曾经的传言先入为主,众人误以为所有的命案都只会发生在夜里。

  因此,无论和尚如何守候,也不过是守了几具已然凉透的尸骨。

  “也许我不该救你。”

  和尚发出一生低叹,手中仍撑着伞,眼底不见往日温润,手腕上的念珠在雨中烁起佛光。

  “你后悔了,…莫非要降我不成?”伏?竖瞳盯着他,见他不答,像是被陡然激怒了。那双本已清明的兽瞳露出残虐,字字冷嘲道“这模样还真似曾相识。”

  他分明是怒极了,却偏要齿粲而笑,眼底泛红,透出掩藏已久的滔天恨意,以及他骨子里磨不灭的骄狠。

  伏?切齿缓磨,说道:“也许你早就忘了,我究竟是为何…才沦落至今!”

  言罢,他蓦地伸出一掌,杀意升腾,指尖转为锐利的爪。

  天雷再次随闪电而出,划破晦暗的长空,照亮了庭院中那二位被雨水浇透的一僧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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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九百三十年前,玉虚梧桐树下!

第8章 8.且将恩怨说从头

  九百三十年前,玉虚梧桐树下。

  那年的花惊云才一百零三岁,比伏?年纪还小,却比世上大多妖修都先登一步,遥遥领先地羽化成了天上仙。

  当然,这大多是托了风殊绝的福。

  这老畜生没干过多少好事,最大的功德就是饲养了尚在雏鸟的花惊云,修仙从娃娃抓起,牟着劲儿地给往仙道儿上引。待凤鸟一百岁生日的时候,直接出手助其平稳渡劫,一举送上了仙界,坐实神鸟地位。

  伏?跟玉虚梧桐树下晃悠半天,瞅那小白鸟的每根发丝都冒着仙气儿,明晃晃地泛着光。

  花惊云为伏?添了一杯酒,给他讲述百仙宴上的猴儿酒有多甜,连酒液色泽都是粉嫩的。

  伏?心生羡意,便打听他是如何修炼的。

  花惊云一蹙眉,想了良久,也想不出什么,只好答道。

  “但行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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