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狐欢 第56章

作者:小废物恹恹 标签: 玄幻灵异

  姬眠欢踏入旧山中,一径到那古阵地,一望四周皆如常态,取出柳青的魂令将妖力注入其中,一抹青烟从那令牌里悄悄然冒出来,凝结成个青年的模样,他容貌清秀,天生眉眼温和,一身沧海派弟子服,身姿如松。

  沉静的石壁忽而有了波动,山石颤动,岩石抖动剥落,露出里头金色的灵体,灵体上的金光已然消退不少了,昏暗淡黄,忽闪忽闪,像是快要熄灭了。

  “我把他带来了。”本是要换取魔神的神力激活真知镜,搞明白里头的幻境是怎么一回事,此去麒麟族地后记忆回归,也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真知镜只以真作假,幻境里他自愿被困锁在赤鸢谷,呼那策以神魂祭月,也都是前尘旧梦,真也真,假也假。

  昏暗的神灵目光浑浊,两只眼珠黯淡着转动过来,那一方残魂的模样映入眼里,他沉默了许久,神色闪过短暂的困惑不解,缓慢伸出一只手来想要试探一番。

  这抹残魂离了主魂没有灵智,只保持着主人生前的壳子,任由展昭抚摸着长发,双眼温润无神。

  “……师兄。”兆昭轻声唤了一句,柳青的残魂下意识抬起眼睛看着他,却没有回应。

  “师兄,你说一句话好不好…”兆昭说。

  残魂还是不动,只是微笑着看他。

  金色的魂力从兆昭身上涌动,随后飞向残魂,原本昏暗的神魂越发孱弱,光亮黯淡到快要看不见,柳青的透明残魂却一点点厚实起来,眼中隐约有了神采。

  “昭……”残魂终于张开唇瓣吐出一个字,只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兆昭疲倦的神情激动起来,一面将身上的魂力注入残魂体内,一面温声道:“师兄,我是兆昭啊。”

  “你疯了?你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这样折腾就是找死。”姬眠欢看不下去兆昭这行为,抬手想阻止两者之间的魂力输送。

  “我只是给他我的魂力,至于魔神剩下的神力,我都给你。”兆昭不顾姬眠欢的阻拦,强硬将魂力输送过去。

  姬眠欢冷冷看着他道:“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这只是一抹残魂,主魂恐怕早就投胎转世多少回,不知结了多少尘缘,而你早就被一碗碗孟婆汤洗得干干净净,哪怕就此死了,又有谁为你所谓的情掉几滴眼泪?”

  “我不为谁的几滴眼泪,”兆昭看了姬眠欢一眼,他抬手将魔神的神力传给姬眠欢,回望过那对着他温柔笑着的残魂,心里涌动出浓浓的怀念,低声道,“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我的心。”

  姬眠欢抿着唇不再说话,只淡漠看着这一切。

  兆昭的魂魄开始涣散,渐渐不再动作,仍然维持望着柳青残魂的姿势,身上因为神力的殆尽金光不再,又因魂力的散失灵智不存,变成如残魂一般的木讷。

  “昭…昭,”最后一点魂力也注入柳青的残魂,才好似片刻恢复过神智,目光里露出几分困惑,嘴里一遍遍念着,“兆昭,昭昭……”却不知为何而念。

  要听的那人也已然听不懂他口里说的是什么,整个魂魄碎成细小的星子,弥散在山野月色间。

  “走吧。”姬眠欢站在原地看着兆昭的魂魄消散干净,才将柳青的残魂用魂丝牵着收拢。

  这主魂缺了一抹投胎转世时必定是灵智不全,生下来就是个痴儿,他送佛送到西,把这抹残魂送归到柳青转世那里。

  残魂跟在他身后,转头回望过已然空无一物的古阵地,竟眉头微蹙,回过头继续赶路,又仿若听到一声呼唤在耳边。

  ——师兄。

  只是待他疑心回过头,此地只剩山石野风。

  造化弄人,缘分阴错阳差。

  玄宫的空地之前,呼那策手执长剑修习剑诀,长剑破空气势凌然,四周空气都顺着妖力波动,他忽而收住剑,腰骨挺直,眉目寒霜望向一旁黑暗处。

  “出来。”

  那处便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慢慢走进光亮处,却是已然更名为拓跋斩雪的狼十六扭捏着挠头走来。

  “鬼鬼祟祟,化形后便得意,夜里偷摸溜出来了吗?”呼那策收剑入鞘,脸色缓和下来。

  “我不是,就是想见王上得很。”拓跋斩雪凑过来,他化形的日子不算太长,还保留着些许幼崽的习性,便想扑进呼那策怀里,被提溜着后颈皮时颇为委屈不解。

  呼那策暗暗隐住笑,补偿般揉揉他脑袋,“问问你哥哥如何做个将军,也问问你哥哥,什么是化作人后不该做的。”

  就怕炎地里的后辈都和他一样什么也不懂,被人骗个一干二净。

  “哥哥最近奇奇怪怪的,”一提起拓拔燕玉,拓跋斩雪面色便略微气恼,“说要给我带的烈加花也不给我带,什么都忘了!脑子也变得笨笨的,好像不认识路一样!还要我带着他到处走。”

  呼那策蹙起眉,心下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70章

  “今夜还真是热闹。”

  将拓拔斩雪送回洞府,临着回到玄宫前呼那策又遇到慕容潇,一身白衣单个影子站在那,像是等他许久了。

  “不放心你,”慕容潇向他身后瞥一眼,几步走近,手指搭上呼那策的脉搏,妖力极快在他周身游走一周,“突破妖王看来就在这几日。”

  “我心里很是不安,”呼那策收回手,他眉头蹙起,指尖捋直微皱的袖口,“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那双金眸抬过来,宛如钉子刺到慕容潇心头,禁不住垂下眼避开。

  “他不肯说,你也不肯?”呼那策道。

  “这几日,炎地要拜托给你和师父,”见慕容潇不肯开口,呼那策转而说道,“春祭的这档子,个个松懈时候,得防着那些包藏祸心之人作乱。”

  “可有什么不妥?”慕容潇知呼那策定时察觉到什么。

  呼那策没立刻回话,只是抿着唇,像在仔细回忆什么,半会儿才开口:“当年的月祭大典,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同公仪子濯交战,半分意识也没有,浑浑噩噩?”

  “是。”

  “当年见识不多,才不明白,”呼那策道,“如果不是遇见姬眠欢,我恐怕始终无法相信有那么一种精巧的东西,叫做魂术。”

  “…你怀疑他?”慕容潇心下微诧。

  “你怎会这样想?”呼那策摇头,“我不是怀疑他,我是怀疑狐族。”

  狐族和姬眠欢并不同心,就算有狐狸把手动到炎地里,也并不能当做是姬眠欢的意思,只是这苗头出来,定不能继续扩大,夜长梦多。

  “那明日可要挨着检查一遍炎地的族民?”慕容潇问。

  “不,我已在他身边插了暗应,魂术诡谲,若查不出来反倒打草惊蛇,”呼那策冷静道,“静待其变,引蛇出洞,我倒看看他们想要什么。”

  “帮我看好拓拔燕玉,叫师父把禁地周围的严防,不,那些防守也不能尽信了,只能让师父将禁地的禁制加固。”

  “只管交给我,安心突破去吧,”慕容潇替呼那策关上门,忍不住透过门缝看着他,“你可一点不怀疑我会被魂术控住。”

  “若是能困住你,”呼那策也透过那门缝回望,轻轻哼笑一声,“不若来直接控住我来得便利。”

  也跟着呼那策笑一笑,将门完整合上,慕容潇便后退转身。

  “潇。”宫门重新推开一条缝,呼那策平淡的声音搭着冷湿的风传过来。

  “母后的事,我也猜得差不多的…如若真是,因为我,因那一根骨头,要献祭上她的血肉和魂魄,才能成就我,保全我,留下我。”

  “我不会从前般钻进死胡同,起码…”

  “她拼上性命留下我,总要有原因,我知晓…父王是并不那么喜欢我的,如果要母后的命换我,他是不肯的,所以一定是母后留下我的原因,让父王也要低头退步。”

  “师父不肯告诉我,但我知道他知道。”

  “而你,也只肯告诉我一半,我不信你不知道剩下的一半。”

  呼那策的声音平静得像慕容潇耳畔绕过的风,动静微小,凉意却明显。

  “…太晚了。”慕容潇开口打断他的话。

  “明天再说吧,好不好。”

  “…不,我非要弄清楚不可,”门被大力向推开,呼那策直直看向慕容潇,“生而异象者命皆不凡,神龙有五彩祥云,神凤有百花齐放,我知晓自己不是个祥瑞,不值得那些喝彩和期待,只是。”

  “牺牲总要有意义,”他声音低下来,再开口时喉咙哑了一样,“而我能为她带来的意义呢…在哪里。”

  “你听着,”慕容潇深深吸了一口气,几步走到呼那策身边捏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到隔着衣物近乎嵌入呼那策皮肉里,“我只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

  “那就是你不欠任何人,不用为谁偿命,没有,什么都不需要有,你只需要…活着,活着,你知道吗?”

  “就当是…为了凌长老,为了姬眠欢,为了炎地,他们没了你会怎么样?”慕容潇说到这里,那双眼睛里都好似重新点亮神采,祈求望着呼那策。

  而后再问,慕容潇什么都不肯说了。

  但知道这些其实也就够了。

  月色照进玄宫内,姬眠欢一走,呼那策便同从前一样没了睡意,单是坐在书桌旁拿起笔,他看了好几次窗外,总疑心这里不够亮,会让害怕黑暗的人无心逗留,便不踏实地起身点上几盏灯。

  将炎地里的部署在纸张上重新排一遍,末了见桌上还剩几张纸,竟也无端勾着心,一时思念如潮生,提笔落了几句相思话,想起拓拔斩雪提的烈加花。

  狐族的心月梅华丽艳糜,簇拥着枝干开满满一串,美得张扬热闹,心月梅在狐族是象征爱意的东西,而炎地的烈加花就同心月梅一样。

  只是它比起只在初冬短暂绽放的心月梅要不讲究得多,四季都在热烈地开放。

  花瓣硕大肥厚,整朵花如碗大小,花形不散,黄蕊红瓣,端是一股赤诚热烈之气。

  将正事都撂下,黎明前最静的黑暗总算只属于自己,呼那策在后殿摘下一朵烈加花,视线穿过屋檐落到天幕。

  他望着月亮,方才知道月亮也会勾起思念,低头不去看,偏偏满地都是月光。

  他心里颇为狼狈,快步回到宫殿内,将那朵偷来似的花夹在从聚灵阁带回来的书里,连着浸染思念的纸张一并合住,压紧实,放置在只有他知道的暗格里。

  变成妖的日子也不足半年,习颜早和张乐成从深山搬到远离京城的小镇上,她的身孕已有五月,正是显怀的时候,此刻肚子却干瘪,只在小腹凸出来一点。

  “相公,你放着吧!”她急急叫道,瞧见张乐成忙手忙脚在灶台前做饭,经不住心里软成一片。

  “这,咳咳,油烟果真利害,从前真是苦了你了,”张乐成转头掩着唇咳嗽几声,把嗓子里冒进的油烟咳出来,才将铁锅里糊得发黑的菜盛出来,“好了好了,我这就来。”

  “我真是不中用,以后还得向你多学着些才是,”张乐成苦笑一下,又将米饭盛来推给习颜,“还是你心灵手巧的,米饭蒸得也这样好看。”

  “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你也就少沾些吧。”习颜抚摸着肚子,柔声开解道。

  “这就错了,”张乐成笑了笑,将筷子递给习颜,“君子远庖厨,讲的是君子有好生之德,不杀生,可不是叫做丈夫的不肯进庖房,将脏活累活都丢给妻。”

  “我是书读得不如相公多,听你的就是。”习颜也笑起来,将一筷子稍微没糊的菜夹给张乐成。

  “…相公,我先出去一趟,记着东街的七姑叫我今晚去她那里取些冻柿子。”

  “在哪里,我去吧。”张乐成立刻放下碗。

  “你可待着歇会儿吧,我总要走动走动,万一,这孩子若是不经走动,也会变笨呢,你也别想着陪我,七姑知道了,还只当我不信她,带个男人示威来了。”

  “那就好吧,”张乐成只好道,“快些回来。”

  习颜推门出去,又仔细将门关上,叫风雪都挡在屋外,她方才走了几步,张乐成便追出来,喊道:“阿颜,等着!”

  那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心里突地发酸,眼眶也偷偷红一圈,忍住泪意回头,又是满脸笑意。

  “怎的?”

  “披风呢,可又忘了,”张乐成将那披风给她系好,“好了,这下就好了。”

  “相公,”她看着张乐成,“我是妖呢。”

  “那也会冷的,”张乐成拍拍她的脑袋,“去吧,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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