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书 第34章

作者:冬瓜茶仙人 标签: 异世大陆 西幻 玄幻灵异

  但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周边等待也不是公爵的风格,即使已经极力隐藏身份,但多留一天就是多一分危险,一个合格的掌权者不会随便让自己置身险境,所以德维特一定有其他打算和后手,但他不会跟查理交底——这也很正常,查理自己也对他有所隐瞒,这种彼此心知肚明的相互利用关系实在是又膈应又便利……

  兔头店长再次长长叹气。

  他已经离开多伦大陆很久了,为了安全起见,当年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如果尽量不想打扰老朋友们,只靠自己的力量行动的话,充裕的资金是必不可少的。

  不说别的,可靠和隐蔽的情报在哪个地方都不便宜,如果是可爱的西西跟着他们一起来,倒是能凭借他的身份多少抱一下福克斯家的大腿……但福克斯家族显然脑袋很清楚,不会放那样傻白甜的孩子到这种地方来乱跑,所以他们只能跟那个同样漂亮但却多张了一个脑子和三个胃口的伊兹法打交道。

  那样的人,只有财大气粗的德维特公爵才能面不改色地与之交涉,兔头店长经营多年虽然不能说拮据,但也没法像他这样毫不在意地用钱开路。

  他收回思绪,把注意力重新转回莫克文王室上。

  国王寝室里那位离奇死亡的女性、尤金在暗巷里遭遇的凶杀、荆棘庄园里的女佣、还有——不同地方的私办小报。查理又大又圆的兔子眼睛盯着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杯,陷入深思。

  这显然很不对劲。在动荡的局势中死亡一直是如影随形的阴影,但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依旧很不正常,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的概率太高了。

  要知道女人和孩子不管是和平年代还是战争时期都是珍贵的人口资源,小到家庭村庄,大到王国联盟,这两类人都是远离纷争和战火的保护对象。

  因此周期如此短、涉及范围如此广的女性死亡事件就宛如白糖里掉落的煤渣,刺眼无比……

  不、不对!查理猛地坐直了身体。

  因为缺少一个如同潘尼格拉大陆一样有力的帝国联盟,多伦大陆各个王国和地区的消息是闭塞且难以流通的,像他们这种没有合法身份且目标明确,在短时间内途径多个地方的旅队并不是多数,一般的佣兵团和盗贼也不会留意地方小报和桃色新闻!

  这说明一切既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而是暂时没有被人留意!但为什么?死去的女性不是娼\妓就是乡下农庄女孩,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只有身份低下,年纪都很轻,国王的情妇倒是怀了孕,但是莫克文王室传承悠久成员冗杂,哪怕换一个皇后也不会让身份低微的私生子继承王位。

  查理揉了揉脸,试图挖掘心头那份不安的预感来源。

  尤金目睹的凶杀案死状尤其残忍,刨开肚子的做法也具有怀孕的隐喻……所以那些女性的共同点是不是都是显性或隐性的孕妇?

  荆棘庄园招募的年轻女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育龄少女……想到树林里那辆拉着裹尸袋的马车,查理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钢笔。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快乐~

第四十七章

  说是城市, 但罗帕帕斯无论是和枫林镇还是王城附近的其他市镇都完全没得比,地方官似乎奉行封关自给的政策,不但主城罗帕帕斯城门戒备森严,连它辐射的几个卫星镇之间人口流通都相当滞涩。

  不过以公爵和店长的本事避过几个守门士兵混进城里还是相当容易的, 只是像这种乡下地方不论是那只毛茸茸的兔子脑袋还是白兰公爵的祖传美貌都很容易引人注目并造成大新闻, 为此两人又不得不重新套上了长长的灰色斗篷——大概是因为斗篷不好看, 除非必要,德维特连旅馆房间的门都不愿意踏出一步。

  闭塞在大多数时候都直接指向贫穷。

  没有货物货币和人口流动的带动,整个城邦宛如一个滞涩的水坑懒洋洋地毫无活力, 除了上城区, 城里几条干道边的房子都大多低矮陈旧, 拉车的牛马骨瘦如柴, 路边摊贩的吆喝声听起来有气无力。

  查理在与人打交道这方面自有一套办法, 就算脑袋被裹得严严实实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发挥。他随意花了几个铜子买了个手工小陶壶,一边和老板聊天一边观察来往行人。

  重税和闭塞让罗帕帕斯的普通路人看起来大多脸色灰败阴沉,勒梅那随便一个老羊倌看起来都比他们快乐得多。

  这样一来, 荆棘庄园为什么能轻易招募到那么多年轻女孩也就可以解释了, 连罗帕帕斯都是这种景况,更别说周边的小镇了,在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谁能拒绝一份能够解决温饱的工作呢?

  如果能吃上没有掺杂树枝和石头的粗面包,谁又会在乎雇主是否可疑而危险呢?

  查理离开大路,又买了一些毛巾和换洗外套、打火石和烟草(公爵报账)后,刻意多绕了两圈, 凭借经验摸到龙蛇混杂的下城区,盯上一个卖黑魔法物品的小贩。

  如果是尤金的话, 他会有更好的办法很快融进当地环境里, 不过对付一个落魄的贩子兔头店长也有把握。

  墙边的小贩脏兮兮的长发板结纠缠在一起, 破旧的长大衣上挂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项链吊坠之类的玩意儿,手上还拎着一些黑不溜秋的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向路人兜售他的诅咒原料。

  只是现在才刚开春,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大部分人手里都没有多余的粮食和钱可以用来交易,再加上他看起来实在是肮脏邋遢,好半天都没有人停下脚步看他一眼。

  因此当查理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是,他欣喜若狂地立刻挺直了身子。

  “先生,日安。”他用粗粝的声音说:“没什么烦心事儿吧?”

  查理压低了声音:“你有什么好货色?”他用的是莫克文通用语,但有点生涩。

  小贩听出外地口音,眼珠子转了转,引着他走进巷子深处阳光难以照射到的地方,预备狠狠宰这只陌生的肥羊一笔。

  但只交谈了几句他就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眼前这个家伙可不是魔法的门外汉,不但一眼就看穿了他身上挂着的都是骗人的玩意,还抓住了他几个关于诅咒魔法的错误。

  天神在上,他只是个普通的二手贩子,虽然号称能搞到最厉害的黑魔法物品,但实际上他对魔法一窍不通——没钱没势的人别说学魔法了,连文字书写都不可能学习,哪怕看起来上不了台面的黑魔法,背后也是需要强大的势力和财力才能支持研究的,哪是他这种人能够接触到的呢?

  对方如果是个魔法师,那就不是个能惹得起的人物……小贩心里有点后悔,但对方在他露出马脚后也仿佛失去了兴趣,转身就要走。

  如果是别的时候,他绝不会多说一句话,但眼下他已经两天没有面包下肚了,今晚回去连烧热水的木柴都没有,疯狂的饥饿令他不顾一些地嘶哑着嗓子喊道:“请等一等!”

  一直没有揭开斗篷帽子的查理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可以带您去找‘疯狂的凯尔’。”小贩飞快地说:“他是我的老板……他手里有真东西——真正的有魔力的好东西。如果连他都没有您需要的物品,我敢打包票,整个罗帕帕斯都不会令您满意了。”

  鱼咬钩了。虽然没人看得见,但查理还是把满意的表情按捺住,微微侧过头:“我只要最好的。”

  “一个销声匿迹了几年的魔女,也能称得上‘最好的’?”德维特皱着眉头看桌上的一只乌鸦头骨,嫌恶地说。

  “这至少表示我的旅程方向正确。”查理说:“到目前为止。”

  他刚才在那个卖黑魔法物品的‘店’里看过了,真正蕴含魔力的东西不多,其中就有这个乌鸦头骨,上面的一点魔力残留确实是艾莲娜的气息。

  与圈地自治的贵族一样,魔法师之间也是有势力范围的。

  信奉光明神灵的教廷治下的白魔法师通常为权力机关所掌握,因此能获得财富与影响力的支持,查理与艾莲娜少年时代所就读的学院就属于这类权力分支。

  这种制度能有效将他们的势力范围蔓延到各大主要城市,但相对也会受到皇权制约。

  黑魔法实际上在法术研习上更自由不受限,可以涉足教廷严令禁止的各类禁忌魔法,但也会因此被教廷打上邪恶的烙印,极其容易引来各方讨伐,因此会避开教廷以求自保。

  黑魔法就像白魔法的影子,不会直接交集,但会在暗处共存。但和白魔法不同的是黑魔法师各自为政,极少出现抱团现象,相当有领地意识,虽然隐蔽,但他们也会留下各种痕迹以此警告同类不要靠近自己的活动范围。

  如果是像西里亚科奇这样的王城,是很难找到黑魔法残留的,但换成罗帕帕斯就相当顺利,这个乌鸦头骨就能说明一切。

  德维特对魔女不感兴趣,但罗帕帕斯属于莫克文,莫克文虽然不禁魔,但也不像其他崇尚魔法的国家一样推崇教廷,那么大个王宫连两个像样的魔法师都找不出来,更别说国王以下的贵族了。

  在这种环境里与魔法师私联搞事情倒是不难,如果王室成员——哪怕只是私下与教廷有交情,那身为魔女的艾莲娜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图腾之一留在罗帕帕斯。

  对普通人来说王城很遥远,要骑好几天快马那么远,但对于掌握魔法的人来说,这不是个难以及时反应的距离,再联想到王宫里那场诡异的凶杀案,德维特又不自觉板起脸。

  无论是南方领主莱斯罗普与他的兄弟提法的距离,还是普莉西亚与莫克文王权的距离,都太近了,这令他心生不详。

  他了解自己的姐姐,普莉西亚不是那种只会带着女仆打理城堡和庄园的女人,德维特家族的人对权力的掌握欲与生俱来,尤其是见过颓势和低谷后的普莉西亚,她绝不可能对自己身边的形势毫不掌握,闭着眼睛只会跟在丈夫身后。

  勒梅那和莫克文距离遥远,但也会有固定信使往来,可自己从未收到来自姐姐的任何求助甚至暗示,如果不是普莉西亚的蔷薇开始凋谢,他根本不会觉察到任何问题。

  哪怕他现在已经来到这里,普莉西亚也仍旧不肯透露一字,只要求他立即离开。

  立即。

  这一点也很反常。德维特公爵没有经过外交途径‘偷渡’进多伦大陆这种事虽然不好公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操作空间。

  突然看到分别几年的弟弟,按常理普莉西亚会先惊讶再稍作责备,然后把他带回领地彼此交换分别后的生活细节,让他好好休整一番后加派人手送回潘尼格拉,而不是仓促地让好不容易从另一片大陆远道而来的弟弟赶紧回家。

  之前她的应对只说明了一件事,普莉西亚眼下的权力不足,所以她迅速做出判断,弟弟立刻回到德维特家族的势力范围才是最安全的——在她自顾不暇的时候弟弟的不请自来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其实虽然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但德维特对于占星师科林的话并没有真的产生怀疑——那只是他向查理发作的借口罢了。

  他和普莉西亚一母同胞,从小感情就很好,就如同普莉西亚立刻就做出决定让弟弟离开莫克文才是最优解一样,德维特也马上察觉到了普莉西亚的处境绝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松。

  出于谨慎,他本人近期不会再靠近西里亚科奇或姐夫莱斯罗普的领地,但也不会完全不做任何行动。

  德维特靠回椅背,无意识地转了一下中指上的银质戒指。

  离开潘尼格拉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安排,除了形影不离的希弗士,骑士队和管家那边会有另一拨人暗中潜入多伦以便策应。

  如果一切顺利,希弗士已经把他的口信传过去了,虽然此时两人暂时失散,但兔头勉强能当半个希弗士使用,所以日子还不算太难熬。

  想到这里,德维特抬头朝书桌前看去。查理正在仔仔细细把那个乌鸦头骨包起来,预备天黑后随便往哪个野狗聚集的角落里扔了,结果不经意抬头看到小公爵正在盯着他,后脑勺的毛不由自主地有点炸。

  经过这段时间的密切相处,本来就很善解人意的店长已经逐渐破解了白兰公爵的表情密码,眼下这个神情他很熟悉,表示公爵大人莫名其妙又开始不爽了,想搞点事情折腾他一下。

  可是老天在上,他就没见过这位公爵大人有哪天是心情好的!

  以前有希弗士这个大坝在感觉还不明显,现在俩人独处的时间多了店长才真切觉察到公爵比他看起来的还要不好伺候。

  德维特一看他那张兔子脸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一定在腹谤自己。他哼了一声,还没开口说话,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不差钱的公爵大人把旅店顶层的两个大套间都包了下来,只为了不被其他住客打扰,所以会敲门的只会是旅馆里的侍从。

  查理在心里松了口气,主动起身拿起斗篷,穿过起居室去开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有点拘谨地站在走廊上,鼻尖还有点汗,看起来像跑了不少路。

  查理没有完全把门打开,把半个身体都挡在门后,跟他低声交谈了两句,又关上门回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不过是起居室与卧室之间一个半走廊半凸窗的空间,旅馆把空间利用到了极致,借着明亮的大窗户放置了相对精致的书桌和单人沙发,还有一个很小的矮书柜。公爵坐在书桌后,头也不抬。

  “那个小家伙说已经按您的吩咐登记了广告,并感谢您的慷慨。”查理若有所思地说。

  每个基本规模以上的城市都会按制设有议事大厅、大教堂或者广场,公爵吩咐旅店的一个小伙计为他跑了一趟腿,在罗帕帕斯的广场公告栏上张贴了一张告示(内容只是平平无奇的寻人启事或者讣告),只有希弗士或者白兰堡的人到达这个城市,才能通过上面的信息提炼出公爵的位置。

  打发走那个少年后,查理心想既然已经穿上了斗篷,不如就出趟门把乌鸦头骨处理掉,也正好和闹脾气的年轻公爵离远点儿。

  自从开了那个长毛犬的玩笑后,公爵好像就真的变成了一只龇牙咧嘴的小狗,瞅准时机就想照着他啃上一口。这回他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无论说什么好话都拒绝和好那种……

  查理一边心不在焉地盘算一边下楼,临出门前还反射性地想向进入大堂的陌生绅士抬一抬礼帽,抬起手才反应过来自己罩着厚斗篷,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走出旅馆大门,走进阳光正好的,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如果可能,他还是尽量不想跟艾莲娜正面遭遇。

  那个魔女对他的仇恨已经难以化解,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查理也不觉得对方的怒火会被时间浇息,因此当然也不会那么好心爽快地为哥伦布解除诅咒。

  最好的办法是在不惊动魔女的情况下偷偷潜入她的住所,只要能她的笔记或者魔药配方,他就有信心解析出她的魔法程式……

  查理一边想着,一边快步钻进一个光线昏暗而潮湿的小巷子里,伸手掏出装着乌鸦头骨的纸包,预备直接把它烧掉。

  如果让他的神秘学老师看到,一定又会很生气地揪他耳朵,大声告诉他处理任何魔法物品都要谨慎地按照“霍尔奇三原则”,避免发生任何意外。

  可惜查理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学生,总是能在实验操作的时候突发奇思妙想毁掉老师的涵养。想到这里,他的兔子脸上出现一丝怀念的神情,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一簇很小的亮蓝色火焰从他指节间跳了出来。

  “我不会诵念你的名。”查理低声说道,调皮地用手指拨了拨火苗,火焰攀上小纸包,慢慢蔓延开来。“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找到我——” 他话音未落,火焰突然“蓬”地一声蹿起了半人高,颜色也由蓝色变成了紫色,火焰里映出了一张惊慌的脸。

  查理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但脚下厚厚的青苔使他趔趄了一下,没等他站稳,火焰突然猛地朝他扑了过来,不到一秒钟就把他完全吞没,然后迅速熄灭,巷子里顿时恢复昏暗,那个烧了一半的纸包骨碌碌地滚到了角落里。

第四十八章

  爱丽丝看着凭空燃起的火焰, 尖叫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小玻璃瓶。

  瓶子跌落到她脚边滚动了几圈,里面的液体一下子就流空了——但她无暇顾及,因为一个又高又瘦的黑影从火里跨了出来!

  虽然无数次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但当真实看到的时候, 爱丽丝还是既震惊又害怕, 脑子里残存的一丝理智在告诉她自己, 仪式魔法成功了。

  居然成功了。

  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