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第29章
作者:玉小文
“少年,你问我问题前,看了一圈,最后……”余寅持着扇子在他面前转了一周,点向院门,“看了那。心虚什么呢?”
谢无尘没话说了。
他突然觉得,余寅各方面都很难搞,不只是插科打诨。
“见着小师兄了啊……”余寅用一种感叹的语气道,“在过去的记忆里,见到了一个后来才遇见的人。”
“你见谁不行,要见他。”
谢无尘正要跨过院门的脚步顿在那里:“为什么不能见他?”
“你说呢?”余寅反问。
姜宁一如既往地从庖屋窗中探出半个脑袋,喊了谢无尘一声就收回去。客厅里的人听见了声音,应话就要出来。
它们都在谢无尘耳中变淡,一下子尽数远去。
谢无尘眼前只剩下了余寅不断开合的唇瓣。
“雁过尚且留痕,你能问出来的,他能不懂?可他世间万物入了眼,有什么区别?”他轻声道,“这样的人,没心的。”
秦问声掀帘而出。
谢无尘乍然转头。
在秦问声略有不解的目光中,他看到了帘后静坐的白知秋。
那人安静地坐在梨花木椅中,手中握着青瓷茶盏。在与他对上目光的刹那,杯盖在杯身上磕了一下,垂下眸子。
谢无尘突兀地想,他真的什么都清楚吗?
真的能有人对什么都明明白白吗?
作者有话说:
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都是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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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小可爱国庆快乐。
感谢观阅。
第30章 风雨
映花幻境走一遭, 甚至没回来的路上花的时间多。晚膳依旧是诸人聚在一道,白知秋依然坐在距明信最近的地方。
位置都是随意坐,时间多一点坐成了习惯。谢无尘从前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却发现自己其实是离白知秋最远的那个, 正好隔了一条对角线。
有些事,不说出来,不点明的时候,万事太平;可一旦说出来了,点明白了, 相同的行为意味直接不一样了。谢无尘从前听闻京中公子小姐的传闻或是才子佳人话本, 春花流水都要缠绵不休,他听的懵懂,总要不甚理解地问上夕误一句两句。
夕误总是拎着一支笔, 或是一把折扇, 一块玉佩, 笑吟吟地:“光听‘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他们自己的痴缠,偏偏要付与万物。若是哪日遇着不落瑶芳,岂不是又嘲飞花无情?”
谢无尘问:“世上哪有不落瑶芳?”
“没有不落瑶芳,难道没有触手不可及之物吗?”
他拐得省事,骗骗少年时不懂情爱的谢无尘完全没问题。
但如今真给谢无尘亲自遭上了, 才明白, 什么都是唬人的。求而不得之人,所带来的磨人程度岂是几场戏文,几册话本就能说清的?
万物无情。谢无尘想, 并非人的无情, 而是世间繁华, 寒暑往来,对它们没有意义。
姜宁说,白知秋是仙人掌心月。
所以,他也是这样的么?
如果是的话……也太孤独了。
谢无尘乍然回神。
秦问声担忧地看着他:“是太累了么?回来后就一直神思不属的。”
白知秋早已搁了筷,小心地捧着羹汤慢慢喝,闻言也向这边投了一眼。
“待会让姜师弟做个安神的阵盘,放屋子里去吧。从映花幻境进出都受罪,多会难受几日。要是不舒服地厉害,让小师兄准个假,这几日暂且歇着。”
白知秋喝完最后一口汤,点了下头:“书房有备好的阵盘。”
哪有什么神思不属,谢无尘想,如果不问那个问题,他或许会想,但不至于想这么多。
从白知秋手里接过阵盘时,有那么一瞬间,谢无尘几乎就要把那个问题再问白知秋一遍了。
只是话在喉咙口转了几圈,他还是没讲出来,只是道:“我无碍,后日照常去垂云翠榭。”
白知秋很轻地“嗯”了下:“后日再说,既然你已经走了映花幻境,过两日,了解下本命法器。”
“嗯,好。”
白知秋没转头看他,半垂的眸光都掩在光亮中:“天晚了,早些歇吧。”
白知秋发丝未束,夜明珠的光影下,从发尖往下,经过鼻梁,一条发光的线一直拉过下颌,脖颈没入高竖的衣领之中。
他皮肤白,是一种不带生机的冷白,只有在日光下才能露出两分玉色。眉目虽然温和,却极少慈悯,是完全淡不去的满身疏离和旁观感。
是世外仙。
是世外仙又如何呢。
谢无尘在翻书声中走出屋子,轻轻掩好了门。
***
白知秋陪着走了个映花幻境,又开始忙了。他后日下课后直接下了万象天,而且整整一旬都没在碧云天上露面。
周临风是符阁执事长老,每旬有至少半旬都在当值;姜宁要给谢无尘煅剑,闷在院子里不见人;余寅常常缠着白知秋,白知秋一忙,他就顺理成章便被调去千象院了。
说着他们一道教引他,一圈下来,能指点谢无尘的只剩下秦问声。
秦问声是杂修,常常教着教着就跑歪了。这点她跟白知秋不一样,白知秋学得多,不影响他教人时的条理。秦问声则喜好发散,说着教符箓,到最后可能跑去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风水堪舆上面。
好就好在谢无尘脑子清楚,学起来挺快,不需要秦问声费太多心。
实在看不懂了,便攒着等白知秋回来,或是问明信。
也是在这个过程里,谢无尘发现,明信涉猎的法门可能都没秦问声多。
不过他并不想深究其中的干系。
一旬刚过,碧云天上就落了雨。
这场雨落得遽然,飒飒浇在林间,浇寂了偶尔停驻在屋檐下的鸟鸣。
雨落时,白知秋和谢无尘还在垂云翠榭上课。
白知秋的课报名的多为仙道院弟子,不至于因为没带伞便回不去。他留了句“下课”,未几时人便散了大半。
这场雨之后,秋老虎就过去了,天气该真的开始冷了。
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开始准备冬衣了。
谢无尘倚在雕花栏杆上,支着胳膊肘伸手去探雨丝。秋雨凉意来的紧,顺着手指渗进皮肤里。
白知秋今日没带他那些医书,全程坐在案边,眼角微垂着,显得有些恹恹地。
等人都走完了,他才起身,将三面的竹帘放下来,抬眼望向谢无尘。
许是因为他身上的倦意,这目光没有惯常的冷意。
白知秋看过去的第一时间,谢无尘就知道他在看他了。于是他收了手,甩净手上水珠,跟着站起身。
“不回去么?”白知秋问道。
谢无尘在白知秋略带疑问的目光中坦坦荡荡道:“没带伞。”
他说的是实话。白知秋定的上课时间过早。他出门那会,瞧天色只是有些阴。
白知秋默然片刻,没动,微扬起眼看他,带一点无奈。
然后,他将手中的伞递给了谢无尘:“走吧。”
白知秋在昨日把万象天的事情收了个尾,总算得了闲。当值要等到后日,还能躲一天的清闲。
湛白的伞面张开,雨小,砸落在伞面连缀不成珠。碧云天上实在太寂静,随在耳边的只有飒飒雨声,以及谢无尘的脚步声。
又是这样,谢无尘想,这个人来去无声的。
“对了,文松月送了信来,她已出了芜州。”白知秋开口道,“你可以给于恙和吴诗传个信。”
谢无尘未曾见过先生写信。他私下里找过一次于恙,但于恙也未得到过文松月的消息。
故而,他一直以为,下学宫后非要事不回学宫,就是与学宫彻底隔绝了。
“松月可安好?”
“安好。”白知秋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下学宫后,偶尔可与师门长辈传信。”
谢无尘应了一声,换了话题:“三日后是中秋了,秦师姐他们想着去集会走一走。白师兄一道去么?”
“不了。”
这拒绝来的干脆,谢无尘没多问。他把伞往白知秋那边偏了偏,省得两个人在不经意间会被绊到。
但他是故意落后半步的。
谢无尘往前走着,侧过眼去看白知秋。
他和白知秋差不多高,一侧眼,就能看见白知秋的侧脸。微微垂眸,便能瞥扫到耳垂上一点小痣。
那枚痣特别小,淡粉色的,缀在玉白的右耳垂上,并不明显。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谢无尘可以很直接地看清,那不是痣,是一个小小的耳洞。
除却在幻境中,他不曾见过白知秋何时戴过耳坠,也不曾想起白知秋左耳是否也有一个耳洞。
耳坠是一种装饰,在一些古早的奇闻异志中,也是一种束缚。
谢无尘执伞的手很稳,丝毫没动。走过这一段窄路,自然地跟在白知秋身侧。
记忆可以造假,幻境却不会骗人。
他什么都没问。
***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极为干脆地下到了中秋,连月亮都给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