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日记 第151章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天空在转，在转……”听到季听的声音越来越漂浮，戚灼喘着气侧过头，猛然伸手将正在下滑的小孩抱住：“崽，崽。”

　　季听软倒在戚灼臂弯里，紧闭双眼垂着头也没有应声。

　　“崽，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要到了。”戚灼蹲下，将季听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但努力两次都没能成功站起身，反而带着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躺在育婴箱里的狗蛋听到动静后睁开眼，慢慢撑起身体，用哑掉的嗓音啊啊叫着。

　　他一直喝不着水，既茫然不解又委屈愤怒，还哭闹过两场，不但流失了更多的水分，眼睛也有些红肿。好在他一直呆在育婴箱里，虽然非常口渴，却也没有消耗体力，见到戚灼和季听都摔在地上，连忙朝着他们啊啊叫。

　　戚灼趴在地上喘了会儿气，又艰难地站起来，想将季听拖到育婴箱里去。但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知觉，无声无息地扑倒在季听身旁。

　　“呀呀，嘎，啊啊。”

　　狗蛋朝地上两人叫了几声，又坐在育婴箱里盯着他们看，接着就翻出育婴箱，朝着他们爬了过去。

　　“一号巡逻舰已经巡查完毕，巡逻区域一切正常。”

　　“二号巡逻舰已经巡查完毕，巡逻区域一切正常。”

　　主舰手操纵着小型巡逻舰，听着通话器传出的声音，对旁边的副舰手道：“马上天要黑了，一号二号都已经返航，我们也可以回去了。”

　　副舰手看了下主控屏上的地图，伸手指着右下角：“我们的巡逻区域里还有这一块没看过。”

　　“行，那去看一下。”

　　主舰手调整方向，巡逻舰飞向右方，丘陵和峡谷形成的地表在主控屏上飞速后掠。

　　“哎，停停停。”副舰手突然出声：“停一下。”

　　“怎么了？”

　　副舰手嘶了一声：“我好像看到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小动物？画面一闪而过，没有瞧清。”

　　“眼花了吧？这颗荒星上怎么可能有会动的东西，还小动物。”主舰手没忍住笑了一声：“密林里的猛兽也不可能跑到这儿来。”

　　“那倒也是。”副舰手跟着笑了两声，却在主舰手准备继续前行时开口：“还是去看看吧，我总觉得真看到了小动物。”

　　“……行，那就去看看，不然你会念叨一整天。”

　　巡逻舰掉头，放缓速度循着原路前进，行驶了约莫半分钟后，两人都看到了主控屏上那个在动的小黑团。

　　“我说是不是？我就说嘛！”

　　“哎，真的有，是密林里跑来的吗？”

　　副舰手将那个小黑团放大，再放大，继续放大……三秒后，两名士兵都张开嘴，瞪大了眼，满脸都是震惊。

　　“那，那，那是不是个婴儿？在，在爬。”

　　“对，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天！居然是人！我天！”

　　“快快快！快降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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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三号巡逻舰返航。

　　“慢点，小乖乖，你慢点喝，慢点。”

　　副舰手一手抱着狗蛋，一手拿着水壶给他喂水。狗蛋的两只小手也紧紧抱着水壶，咕嘟咕嘟地大口吞咽。他喝上几口水，松开水壶嚎哭两声，接着抱住水壶继续喝。

　　季听和戚灼躺在巡逻舰地板上，巡逻舰开启了自动航行，主舰手也端着水壶，给昏迷中的两个小孩挨个灌水。

　　“他俩能吞咽吗？”

　　“不能，只是润润唇，不过我已经给他们注射了药剂，等会儿只需要再补充点□□就能醒。”

　　“没事，医疗所已经派人等在基地大门口了。”

　　主舰手身旁搁着医用急救包，还打开了心跳检测仪，正在用棉签沾水涂在季听唇上。

　　他侧头想了会儿，百思不得其解：“咱们的子枫基地离这儿有好几百公里，这三个小孩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好像还是走路？”

　　“是的，没发现交通工具。”

　　“嘿，这真是邪门了。”

　　狗蛋喝了小半壶水后便没有再喝，伸手推开面前的水壶。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季听和戚灼，急切地啊啊唤着，又扭着身体想扑过去。

　　“小乖乖别着急，马上就要到家了。”副舰手抱着他摇晃着安慰，狗蛋却挣扎得更凶，还大声哭了起来。

　　蹲在两人身旁的主舰手抬起头：“就抱过来嘛，让他们呆一起，不然哭个没完。”

　　狗蛋被抱过去放在两人身旁后，立即收住了哭。他在昏迷的两人身旁爬来爬去，轮流摸他们的脸，将自己的脸蛋贴上去，吚吚呜呜地说着。

　　“别看他只是个婴儿，再小也有情感。”副舰手看着狗蛋感叹：“刚才我出舰抱他们的时候，这个小的嗷嗷哭，还躺在他们怀里，拿着他们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那肯定的，幸好你眼尖看见了他们，真是万幸。”

　　“是啊，等到天黑，这星球上的气温就会降到零度以下，那这三个小孩还不被活活冻死？”

　　“这些家长怎么搞的，居然让小孩跑出基地这么远。”

　　巡逻舰的主控屏上依旧是一片荒漠，但当它飞过那层看不见的隐身罩后，画面陡然改变，神奇地显出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太空基地。

　　基地建造在一处巨大的陨石坑中，有着错落的堡垒状房屋，中间夹杂着一块绿色，那是开辟出的人工种植园。空地上各种工程车来来往往，正在建造新的建筑，战斗机甲提着金属条和各种材料在低空穿梭飞行，肩负起工业机甲的重任。

　　巡逻舰缓缓降落在基地停舰坪上，主舰手看着几名抬着担架的医疗兵飞奔而来，抬手摸了摸狗蛋的脑袋。

　　“看我们子枫基地建得多好啊，你们以后就别到处乱跑了。”

　　基地军部是一栋四层高的楼房，一名身着红枫军制服的年轻军人行走在通道里。他身材颀长，面容俊美，正在和臂弯里抱着的小男孩低声说话。

　　小男孩约莫六七岁，一件蓝色的长袍从头兜到脚，两条细瘦的胳膊抱着一块写字板。

　　“季副舰长。”

　　一名对面行来的士兵朝着年轻军人行礼，并让开路站在一旁。季听抱着小男孩走过，冲他点了下头。

　　“小鱼今天画了什么，给季叔叔看看？”季听低声询问着小男孩。

　　小鱼点点头，将怀里的写字板展开，那上面涂满了乱七八糟的稚嫩线条，完全瞧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季听却也在努力辨认：“……这是一艘星舰？两个月前你出现在艾尔玛号里，这是废弃在太空里的艾尔玛号？”

　　小鱼摇头。

　　“是我们的新家子枫基地？”

　　小鱼点头。

　　“哦，是我们的基地，这是什么？房子？是研究所……”季听便在小鱼的摇头点头中进行推断：“那这个呢？这是王伯伯？”

　　画里勉强可以看出一名大人抱着一个小孩，大人脸上涂得一团黑，应该是王钦的胡子，小孩腿的部位像是一把扫帚，便是小鱼的触手。

　　小鱼点了点头，季听便微笑起来：“小鱼画得真好，王伯伯看了肯定很喜欢。”

　　小鱼抿着唇收好写字板，一条小触手从他的长袍下钻了出来，欢快地在空中摇晃。

第116章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 季听抱着小鱼出了军部，在夕阳下悠悠走过广场，将小鱼交给了研究所里的王钦。

　　小鱼这段时间一直和王钦相处, 看见他就发出很轻的，类似于海豚般的开心哨音：“啾啾……”

　　“他晚饭吃了一碗大豆和半根栗薯, 还喝了小碗玉米粥。”季听给王钦说道。

　　王钦接过小鱼，在手里掂了掂：“好像重了点, 那我带着他去练习走路，当做消食。”

　　小鱼虽然没有反对, 却也没有那么开心, 季听伸手捏了下他的鼻子：“其他章鱼人都会走路的，你总不能一直让人抱, 也得学会自己走。”

　　王钦一脸的欲言又止：“季听。”

　　季听不用他开口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便回道：“没有回应。”

　　“依旧没有回应吗……”王钦怏怏地道：“我已经用小鱼的基因做成了针剂, 只要给螅人注入，他们就能恢复成章鱼人，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螅人狂暴症，忍受那种极端的痛苦。”

　　“我知道, 戚灼每天都在设法和螅人首领取得联系，但对方根本不接受我们的信息连接。”季听垂下眼眸，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不过我们会一直联系的, 总会给我们一次说话的机会。”

　　王钦的神情也有些惨然：“但愿吧，想不到终于制作出来了针剂，却没法给他们注射。不过就算他们同意注射了也没办法, 因为我们太缺原料了, 每天只能生产三支, 要给几万螅人都注射的话……起码这辈子是办不到的。”

　　他苦笑了一声：“只需要将我做成的基因原液进行复制, 再灌注进基底液就行。基底液原本最普通，庞隆城军部都有几万瓶，可现在这玩意儿成了最珍贵的东西，我们想方设法也只能每天产出三瓶。”

　　季听很少在王钦面前表现出气馁，但今天他有些提不起精神，疲倦地靠在旁边墙壁上：“戚上尉和16岁的季听在通过跃迁点时进了虫洞，至今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虫洞也再没出现过，我和戚灼已经在这儿呆了两个月了……两个月，饭团都会爬了吧……”

　　王钦反过来安慰季听：“别太焦虑，一定会有转变，只静等着就好。”

　　“我知道的。”季听喃喃着。

　　他看见王钦怀里的小鱼在打呵欠，神情也恹恹的，知道他想睡觉，便对王钦道：“小鱼困了，今晚就不用练走路了吧。我去趟医疗点，等会儿就来接他回去睡觉。”

　　“不用接，我今晚不会加班，我带着他睡觉就行。”

　　季听和小鱼道别，走出了研究所，拐向右方去往医疗点。季太太还没从季云离世的打击里恢复，整日情绪低沉，这两天还发作了晕眩症，他准备去拿一点药给她送去。

　　一群机甲起起落落运送着材料，季听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些正在修建中的房屋，迈进了医疗点大门。

　　医疗点里没什么人，他站在药房小窗外等着工作人员配药。

　　“医疗官，这孩子没事吧？刚才一直在哼哼。”

　　“没事，就是饿着了，后来给他喝了一瓶奶不就好了吗？”

　　“……主要是我们也没带过孩子，之前也喂过水，忘记了这么大的小孩还要喝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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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二楼楼梯上传下来的声音吸引了季听的注意，他转头看了过去，看见一名士兵和一名医疗官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士兵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那是个看上去不到一岁的男婴，个头挺大，穿着一件黄色棉布连体衣，脑袋很圆，一双大眼睛似两颗黑色玛瑙。

　　季听在看见那婴儿的第一眼，心头便一阵狂跳，差点失口喊出饭团。但他的理智立即告诉他，饭团还在另一个时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婴儿被士兵抱在怀里，一边哼哼一边扭着头往楼梯上看，像是在找谁。

　　虽然知道那不是饭团，但季听的目光根本就无法从他身上挪开，双脚不受控制地向他走了过去。

　　……饭团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像只小老虎似的……饭团的头型也是这样圆，头发比他要少一点。不不不，饭团长了两个月，头发应该和这差不多……

　　他就是饭团！不不不，饭团还在另一个时空……可他就是我的饭团！

　　婴儿一直扭头朝着楼梯上看，季听瞧得不是特别真切。但那小小的背影令他觉得那么熟悉，想喊一声饭团，却又迟迟不敢张嘴。

　　抱着婴儿的士兵和医疗官都看见了季听，士兵立即行礼喊了声季副舰长，但季听充耳不闻，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怀里的婴儿，一步步慢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