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 第80章

作者:仙山有朵云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逆袭 玄幻灵异

  卿晏仍有些纠结地拧着眉:“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生辰延盐s礼物。”

  “不必。”昏暗的月色之中, 薄野津那双漆黑的眼眸比夜更沉, 眸中却有分明笑意,“你在这儿,还需要什么表礼?”

  卿晏“唔”了一声,忽然抛下一句:“津哥,你等我一下!”就转过身跑回了房间里。

  他将怀中那些沉重的道书全部放下,才又跑出房间。

  跟修炼比起来,还是男朋友生日比较重要。

  而且,他就给自己放一天……一个晚上的假,也影响不到太多吧?

  门外,薄野津还立在那棵花树下,当真安静等着他。月夜幽沉,卿晏借着昏暗掩映,此刻又没有别的人,毫不扭捏地径直去拉他的手,抓到一把温凉。

  他们相逢时是严冬,而寒来暑往,时日更替,如今已是炎夏,即便是夜间,只着一件单衣也不觉寒凉,可津哥的掌心却总是没什么温度,摸着就像块润泽的冷玉似的。

  卿晏只穿了一件水色锦缎道袍,布料贴身直垂,行动间带起风来,勾勒出瘦韧身形,领口敞开,半露出一段纤细笔直的锁骨,神色活泼起来,虽穿着一身道袍,却不像是个修道者,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公子,他牵着薄野津的手,把掌心的温度分给他一半,拉着他径直往院落外走。

  他听到远方的鼓乐之声仍热烈,人声哄闹,扭头问:“前殿的宴会好像还没结束,津哥,你是偷偷溜出来的么?”

  “我何必偷偷溜出来?”卿晏的手不太安分,一会儿拽着他的袖口,一会儿在他的掌心勾勾缠缠,薄野津扣紧了那只手,不教他乱动,有些好笑道,“他们庆祝他们的,我走了,也没什么大碍。”

  这怎么会没什么妨碍?卿晏道:“本就是给你庆祝的生辰,你这寿星走了,不好吧。”

  薄野津不甚在意道:“我已有千年不入红尘,你觉得,之前每年的千秋节,他们是怎么过的?”

  卿晏:“……”

  说得也是哦。

  虽然这千秋节从源头而言,是因为他这位神明的生辰,可既然已形成公认的法定节日了,那这宴会就不单单是他的生辰宴了。

  后来的弟子们,也不会在意这从前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反正只要有假可放,他们就高兴,就是一件利民的好事。

  薄野津不出世的那么多年,这千秋节还不是照过么?

  说到底,这生辰的意义,其实还是于他自己,以及于卿晏这个男朋友,准道侣,十分重要而已。

  “那津哥,今日你想如何过?”卿晏想了下,“你不喜那些宴会,那我们去外面的集市上逛逛?我听苏符说,京洲城有集,附近的手艺人和行脚商人全都来了,你若是看上了什么,我直接买给你如何?”

  不知道男朋友生日,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准备,这实在太不像话。虽然这样是没诚意了点,但总算是临时补救,不至于没送男朋友礼物。

  “唔……”卿晏脑子里已经形成了Plan ABCDE,但又被一一否决,他作为参考问道,“津哥,你以前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

  “不过。”薄野津淡淡道,“我从不过生辰。”

  卿晏很是意外,表情空白一瞬,下意识“啊”了一声,不知该作何反应。

  薄野津道:“集市闹哄哄的,但你若想去,我可以陪你去。”

  卿晏才不想去,原来在外面行走的时候,渡灵灯一见到集会,便要去逛,他陪了太多次,已然对集会敬谢不敏了。

  而且,今日是薄野津的生辰,当然是寿星最大,寿星做主了。

  “那就不去了。”卿晏道,他侧着头,又开始想Plan F。

  薄野津伸手抵了他的眉间,将他思索时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推开,道:“我从不过生辰,你不必如此费心,也不必准备什么生辰礼。”

  “我方才如此说,也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见一见你罢了。”薄野津偏头看了他一眼,月影从他们头顶朦朦胧胧地落了下来,漆黑眼眸如夜幕湖山,中间碎了一片粼粼波光,“毕竟你近日总是一心扑在修炼道学之上,见一面都难。”

  卿晏张了张口,薄野津却抢在他前头,慢条斯理道:“我知你潜心修炼,有正事要做,不便打扰,可还是不免想见一见你,聊解相思之苦。”

  这话说得也太善解人意了。卿晏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他是准备进京赶考的书生,而面前这个人是他家中的妻子似的。

  ……真的很会缠人。不过,今日是他的生辰,说出来的话也这么懂事这么委曲求全,就算知道对方可能是故意这么说,在以退为进,但卿晏还是不能不动容。

  他眸光转了转,看准周围无人,飞快地踮了下脚,在薄野津的唇上一触即分。

  “这样,解了吗?”他微微喘着气,抬眼问他,眼神明亮,被月色染上一点湿漉漉的色泽,有几分不自知的、懵懂的勾人意味。

  薄野津眸光微暗,坦然道:“不够。”

  他抬手压着卿晏的后颈,一偏头,吻便要落下来。卿晏弯了弯唇,本来要由着寿星的意思,仰了下头任由他亲,却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道:“等等。”

  “怎么?”薄野津被拦了下,并不生气,闲闲地问他。

  “我想到了。”卿晏道,“你喜静,不愿去集市,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如何?”

  薄野津没问什么地方,只安静地注视着卿晏,道:“好。”

  和他在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好。

  只是薄野津没想到的是,卿晏居然带他来了后山。守山的弟子今日也放了假,无人看守,不过后山的那层灵瘴仍在,可带着薄野津,卿晏便没遇上什么阻拦,很顺当地进了山。

  “你想去哪里?”薄野津好心提醒道,“我的住处是在那个方向。”

  卿晏道:“……不是要去你房间!”

  “那你要去哪儿?”薄野津不急不徐地问他,他本来是要乖乖听从安排的,可卿晏一副晕头转向的样子,这后山其实挺大的,他转了好久,也没到他所说的那地方,很显然,是迷路了。

  薄野津道:“我觉得,我应该比你更熟悉这座山,不如你告诉我,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卿晏绝不承认自己迷路了,这太丢脸了,他抬手抵了下自己的唇,“嘘”了一声,道:“别吵,就在前面了。”

  幸好他没将丢脸进行到底,复行数十步,前方出现一片山坡,视野变得开阔,也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无数萤火星星点点,飘浮在这片山林之间,如同一条燃烧着的灿烂银河,绵延铺陈至天际。圆月高悬,头顶无所遮挡,他们一抬头便能看到皓白玉轮垂挂夜空,月亮似乎离他们很近,触手可及。

  “是不是很漂亮?”卿晏小跑了几步,伸手在半空中抓住一点萤火,又倏地松开,让它飘走了,他在一片辉煌之中扭头兴冲冲看向薄野津,“这还是上次,苏符说天刹盟的后山种了许多水泽无忧花,非要来看,带我偷偷进了后山,我碰巧发现了这块地方。不知道是哪位仙师布的幻景,真好看。”

  薄野津走近他身边,伸手摘掉落在他发间的一枚萤火,道:“后山的水泽无忧,已被拔除许多年了,早没有了。”

  卿晏“嗯”了声。这他知道,他们那日早晨被薄野云致带出去的时候,他便说了。

  薄野津抬眼扫了下这周围闪闪发光的盛大幻景,道:“这幻景是我小时候初学幻术时随手布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在。”

  卿晏“啊”了声,顿时生出一种尴尬的感觉。

  他这是借花献佛,还献到正主面前了?卿晏哑然地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薄野津重新拉起那只手:“怎么了?”

  “原来是你……怎么会是你……”卿晏咕哝道,“显得我像个小丑似的……那我们还是走吧……”

  “不必。”薄野津拉住他,“这里就很好。”

  足够安静,无人打扰,薄野津又道:“与你在一起,哪里都很好。”

  他们看着眼前的幻景,以天为庐,以地为席,在山坡上躺了下来,草木气味清新,萤火熠熠生辉,卿晏侧身滚进薄野津怀中,还在小声抱怨:“津哥,以前没听说过你会幻术啊。”

  “只是会些皮毛。”薄野津将广袖垫在卿晏身下,松松揽着他的肩,手指勾起卿晏一缕发丝玩着,“儿时不懂事,随便学了些,后来便荒废了。”

  卿晏不解:“为何荒废了?”

  薄野津偏过头:“幻术搭建之物,华丽美好,但终是镜花水月,浮生一梦。沉迷于此,对道心没有好处。”

  卿晏受教,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萤火落下来,跃动在他眉间,即使知道这个道理,卿晏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虽是虚假,但实在美丽,难免惹人沉迷。

  山下的宴席还未散,从仙府内到街市上,一片灿烂辉煌的人声灯影,热闹至极,夜风拂过林梢,只有树叶沙沙,松涛徐来,更显得他们这里寂静极了。

  卿晏忽然问:“津哥,你为什么不过生辰?”

  明明是万人敬仰的尊神了,明明他的生日都成为万人庆祝的法定节日了,这本尊怎么反倒不过生辰了?

  万籁俱寂,他听见薄野津的声音淡淡响起,就像林间的疏淡月光:“只是从小便不过生辰,没有这个习惯罢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寂寂如雪,卿晏枕着对方的手臂,忍不住扭头去看他,见皎皎月色落在他的侧脸上,那眉眼深沉,万年也难起一丝波澜,他心中忽然一动,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觉得他身上有种万古不化的寂寞。

  那数万年的光阴,好像匆匆从他身上掠过,广阔浩渺,却又无形无迹。

  明明人们是在为他而庆祝,明明这节日是因他而起,却仿佛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卿晏不知怎么,就莫名有些难过起来。

  “那以后我记着,我给你过。”卿晏道。

  说完,他忽然探身去吻他眉间的那片月光。

  卿晏自己也难以解释,只是忽然不想看见他那样的神情,哪怕这落寞只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薄野津只有一瞬意外,很快便对这送上门来的主动照单全收了。

  卿晏被掐住了腰,抵在山坡上被吻得眼尾发红,气喘吁吁。

  他的手被扣住了,腕上的雪白镯子和薄野津腕上的檀木佛珠轻轻磕碰在一起。

  “怎么哭了?”良久,薄野津停了下来,伸手擦过他的眼角。

  你还好意思问。卿晏瞪了他一眼,控诉道:“你太凶了。”

  薄野津笑了一声,替他抹了下嘴唇,慢悠悠道:“谁凶?我方才可没咬你。”

  “……”

  卿晏确实是咬他了,但那是因为他方才亲得太过分了,他要推他,还被扣住了手不准表达意见。狗急了还跳墙了,他急了,怎么就不能咬自己男朋友一口?

  卿晏哼了一声,故意道:“你不乐意,那我下次咬别人去。”

  “不准。”薄野津从后面抱住他,如同禁锢,“你不是说要娶我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娶妻当娶贤,”卿晏道,“哪儿有你这么霸道的,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娶你了。”

  薄野津在他身后静默了片刻,才道:“真的亲得不好?”

  “……”

  卿晏没理他,此时,一枚萤火又飘到了他眼前,落到了他睫毛上,卿晏有些痒,眨了下眼,见那枚萤火竟有六边,状如雪花一般。

  “你想学么?我教你。”薄野津道。

  卿晏捏着那枚萤火转过身:“你不是说修幻术对道心不好么?”

  “不要过度沉迷就好。”薄野津道,“你年纪还小,喜欢这些也是正常的,不耽误了正道即可,不必矫枉过正。”

  “好吧。”听他如此说,卿晏便感兴趣起来,“教我吧——难么?”

  薄野津握住他莹白如玉的手指,当真是手把手地教,卿晏的指尖凝出雪光,上下勾勒间,没幻化成萤火光芒,倒化成了一个幻影小人。

  幻影小人的样貌与卿晏一模一样,只是身量大小不同,是个浓缩版本。

  卿晏道:“……干嘛捏个我出来?”

  薄野津懒懒反道:“那你想捏个什么?”

  卿晏甩了下手腕,道:“我会了,津哥,你松手吧。”

  这过河拆桥的理直气壮劲儿,薄野津笑了笑,松开了手。

  卿晏第一次自己施幻术,不太熟练,不断扭头看薄野津,照着他捏出了个幻影小人,却没有方才薄野津带着他捏的那个好,这个小人的四肢和五官都有些错乱,只是勉强待在该在的位置上而已,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卿晏觉得,他要是一直只能捏出这种程度的小人,那这幻术,他是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过度沉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