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历险记 第177章

作者:弄清风 标签: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爽文 玄幻灵异

  连山以为坐上船就好了,没想到这才只是一个开始。黎铮就像缝隙里的活地图,哪怕缝隙大变,他依旧能从那些蛛丝马迹、那些仅存的旧日光景里,辨别出正确的方向。哪怕偶有偏航,也能很快纠正。

  连山看着他的背影,第一百零八次在心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决定自此加入花园路,成为编外狗腿子。

  狗腿子上岗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河里捞那条真正的狗。

  关于大黄为什么会掉进水里这件事,说来话不长。他们航行过一片镜面的水域,大黄站在船头,看到了自己在水镜中的倒影,没认出那裹着碎花头巾的村头小靓狗就是自己。

  “汪!”谁?!

  “汪?!”戴着头巾,好奇怪的狗!

  大黄欲与对方一决雌雄,把自己给决到水里去了。水镜裂开来,无数的村头小靓狗自此诞生。它们都在叫,像活的一样,一时间犬吠盈天,好不热闹。

  连山捞了狗,拼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狗摁住,这才避免了新一轮的大战。

  这时候,黎铮慢悠悠站起,余光瞥了眼水镜,道:“停船。”

  阙歌停下船只,向他投去疑问的视线。黎铮:“先等着。待会儿如果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拖拽船只,不要声张、不要反抗,我们换条路走。”

  “换哪条路?”

  “阴阳眼。”

  闻言,连山打了个寒颤。明明是大白天,还是午时,他就如坠冰窟,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说话都抖起来了,“我、我们真要去那儿啊?不会绕远路吗?”

  黎铮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妄想,“不会。”

  这会儿连山也反应过来了,阴阳眼这个缝隙是一座江南小镇,也是有水的。大佬不会一早就想要走那条路,所以才找他和阙歌跟着吧?

  毕竟缝隙大变的时候,他和阙歌跟着前辈们去过那里。而正因为去过,连山才想起来都要打寒颤,鬼,那里有鬼!

  阴阳眼,赫赫有名的见鬼之地,去过一次就绝不会想要去第二次的地方。

  连山都快要哭出来了,从阴阳眼回来之后他连做了三天噩梦,这才缓过来没多久呢,怎么又要去了?他一时悲痛,就放开了大黄。

  此时狗叫声已经逐渐平息,大黄没了“挑衅者”,便又抖了起来,甩了他一身的水。

  连山只觉得自己好惨,抹了把脸,想要从有过同样经历的阙歌那里获得安慰,抬眼看过去,就见阙歌兴致盎然。

  “啊……”连山累了,双手放在胸前安详地躺在了船里。

  蓦地,船好像动了一下,一股阴森森的、仿佛有人在背后哈气的感觉从船底渗透上来。

  连山因为躺着的姿势,更能察觉到船只的异样,一颗心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汗毛竖起。他想到,这是在水面上,如果能够连通到阴阳眼,那会是什么在拖拽船只?

  水鬼吗?

  救命。

  可现实容不得连山退怯,他只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假装自己毫无所觉,闭上眼,等待鬼镇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阙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到了。”

  连山做足了心理准备,从船上坐起,再睁开眼。眼前是岸边的垂柳、白墙黑瓦的屋舍,是挎着篮子走过的妇人,是跑跳的无忧无虑的孩子。

  碧蓝天空下,一条小小的运河穿镇而过。他们的船就在这运河里慢悠悠地航行,河道两侧都是人家,从那推开的窗子里,还能瞧见簪花的姑娘。

  她笑了,巧笑嫣然,可她背后的阴影里,一个披散头发、双目流泪的鬼女正静悄悄地站在那里,死盯着船上的人。

  连山急忙收回视线,却见船边扒着一溜的青白鬼手。

  水鬼搁这搭顺风船呢。

  连山呼吸一滞,旁边的大黄却毫无反应。他这才发现大黄竟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幅墨镜,墨镜是防风镜的款式,可以套在狗头上不会掉下来,黑色的镜片又小又圆,配着那块碎花头巾,时髦里透着土气,酷炫里带点傻意。

  总之,又土又洋。

  阙歌解释道:“大黄好动,镇里的鬼太多了,戴上墨镜可以暂时屏蔽。”

  连山明白了,特制的墨镜,就是为了防止大黄暴走。小镇里的鬼遵循“唯心主义”,只要你不理他、无视他,他就如同空气伤害不了你;可你一旦理了他,他就像有了实体,事情就变得麻烦了。大黄再聪明也是条狗,无法沟通,也就无法像人类那样完全无视所有鬼怪,戴墨镜是个很好的规避麻烦的办法。

  除此之外,小镇里还有两大基础规则。

  一,镇里的居民看不见鬼,但他们这些外乡人却个个都能看见,因此得名——阴阳眼。

  二,小镇里的镇民和鬼魂是一一对应的,也就是说,这个镇子里存在一个镇民甲,就有一个镇民甲的鬼魂。活人和鬼魂的两种状态同时存在,死死生生,阴阳共存。活人看不见鬼魂,但鬼魂看得见活人。身为外乡人,他们不能告诉活人这个事实,不能戳破这层窗户纸,否则就会招致灾祸。

  “上一次我们来的时候,小镇里在下大雪。部分房子被压塌了,很多路也被堵住,关键NPC神婆变得疯疯癫癫的,我们从她嘴里得到了‘胡地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开始发生变化’的消息,也在这里遇见了散会的人。”阙歌道。

  关于大阵的推断以及“满瓶水不晃、半瓶水晃荡”的理论,也出自这里。

  连山也点头道:“没错,因为大雪,有些镇民死了,所以小镇乱了起来。但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当时的小镇很危险,不宜久留。他们见过神婆和散会的人之后,险而又险地从这里离开,还受了不小的伤。

  现在看,小镇又恢复了平和,那死去的人呢?

  连山还记得自己离开前最后回望的一眼,小镇已经挂起了白幡,风中飘来几片黄色的纸钱,积雪难化,鬼哭连天。

  “我们只是路过吧?”连山艰难发问。

  “不。”大佬无情回答,“阙歌,在前面停船。”

  阙歌是个合格的船长,稳稳当当地将船停靠在前面的河埠上。而故地重临,她也发现一个新的问题,“这座小镇里没有船?”

  有河道,却没有船,不合常理。

  黎铮下了船,走上河埠的石阶,平静回答道:“有纸扎的船,叫做灵舟,但活人不能坐。”

  阙歌疑惑自己怎么没见过,忽然记起上次下大雪,河道都冰住了,自然也就什么船都没有了。她把船拴好,跟随黎铮上了岸,岸边的柳树下就有一个瑟缩着的小鬼,但她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神色丝毫未变。

  这座小镇的时代背景大约是民国,穿长衫、布衣的有,剃了短发的也有,所以他们三人带条狗走在街上,不算格外扎眼。

  可是没走出几步,连山就眉头紧蹙,压低声音道:“不对劲。”

  阙歌:“确实不对。所有的缝隙都变了,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也亲眼见证过变化的过程,怎么现在这个小镇上……反而跟从前差不多?好像那些变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黎铮抬手掀起黑纱,看了眼前方百米远处的一座石桥。略作思忖,道:“阙歌,过桥左转,在第一个巷口往东,再行五百米左右,有一家小酒馆。我跟老三约在那里见面,你带大黄去看一看。如果看见他,他会告诉你怎么做,如果没有看见他,回船上等我。”

  阙歌:“那你们……”

  黎铮:“我和连山去一趟祠堂。”

  连山听到“祠堂”两个字就倒抽一口凉气,那地方,上次跟前辈们来的时候他们都没进去。前辈耳提面命,说那地方危险。

  阙歌看了他一眼,提议道:“不如我去祠堂,让连山去酒馆?”

  黎铮正要说话,连山抢先开口。他摇着头,脸色虽然有点白,语气也有点虚,但拒绝的态度很坚决,“大佬都说了让我去,就让我去吧。”

  别看他这样,他好歹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搜救队员,怎么能事事都让队友照顾呢?再说了,有大佬在,大佬会保护他的……对吧?

  大佬没有表示。

  而当连山战战兢兢地跟着大佬,一路偶遇了无数鬼魂,咬牙前行,终于进入那座阴森祠堂时,他后悔了。因为他清楚、明白地看到烛火照耀之下,那放在最尊贵位置的那个牌位上,赫然刻着两个熟悉的名字,那是繁体的——

  【黎铮】

  连山瞪大了眼睛,“黎、黎……”

  黎铮勾起嘴角,“是我。”

  连山下意识后退半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不是怕黎铮,也不是怎么样,就是太过于震惊了。这可是人家的祠堂,供奉祖先的地方!

  “这是长生牌。”意味着是给活人立的牌。

  黎铮终于摘下了他的斗笠,慢条斯理地拿起桌案上的几根香,回头看向他,问:“上香吗?”

第196章 阴阳眼(二)

  连山一脸懵逼地给黎铮上了三炷香。

  上香鞠躬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不断盘旋的只有四个大字“太奇怪了”。正主就站在他旁边,然后他拿着香在给人家上香。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我的香火……

  不不不,太奇怪了,连山,打住,不要再想了。

  黎铮对此适应良好,他甚至在连山上完香之后,淡定地拿起其中一个牌位扔进了火盆里。桌案上供奉的牌位除了他一个姓黎的,其他都姓王。

  他不光占了最尊贵的一个位置,还把人姓王的给扔进了火盆里。连山为此心肝儿颤,不过他也不是个蠢人,很快就猜到那个牌位可能就不该存在,烧掉才是正确的应对方法。

  “黎、黎老板。”连山到底没能抵挡住内心的好奇,也为了抵消掉进入祠堂后内心的恐惧,问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你的长生牌啊?”

  黎铮回答得云淡风轻,“以前来过。”

  多的却是不愿说了。

  连山“哦哦”地点着头,知道这可能涉及个人隐私,便也识趣地不再问。紧接着,黎铮道:“装一点香灰带走。”

  “好的。”连山老老实实地开始干活。搜救部的背包里装备齐全,有各种用来装东西的透明袋子、折叠盒子等等,手套、试管、小铲子等等也应有尽有。

  “不要取不该取的东西,也不要探究那是什么,更不要抬头看。”黎铮在旁指挥。

  连山正好隔着手套摸到香灰里的东西,明明那香灰是干燥的,还带着温热,他却像摸到了什么滑腻腻、凉丝丝的东西,入手还有点恶心,像在摸章鱼。

  与此同时,烛火突然晃动,掐着细嗓的男鬼声音直往他耳朵里钻,“讨厌,摸到人家了啦!嘤!”

  要命了。

  连山头皮发麻,偏偏他还不敢乱动,怕犯规,也怕把香炉给打翻了,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东西给放开,然后控制自己僵硬的身体继续取香灰。

  男鬼嘤嘤哭泣,连山如丧考妣。

  一人一鬼都觉得自己脏了。

  黎铮恍若未闻。

  如果连山抬头看的话,他就会发现祠堂的房梁上挂满了鬼魂。看着都是阿飘,没有实体,浑身湿透的水鬼身上滴落的水滴,不会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烧焦的干尸也没有灰黑残留,还有那吐着舌头的、断手断脚的,大家各有各的死法,像挂在那儿做展览。

  无数双眼睛盯着下方的人,有鬼在窃窃私语,化作桀桀的怪声。连山没有触碰到他们,也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黎铮却听清楚了。

  “嘤嘤嘤,他又来了。”

  “好可怕的外乡人。”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为什么他还没有死,爹、娘,我再也不想跟他结冥婚了,嘤……”

  ……

  黎铮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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