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 第73章
作者:只雀
他真的……至少暂时没办法接受男人。
……其实不仅是男人,他连女孩子都接受不了。他没办法在心平气和地与另一个人亲昵地肢体接触,任何过界的爱意,都会让他想起前几天不堪回首的经历……
宋时清纠结逃避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只钻进小窝里埋着头的社恐小猫。
外面的人只觉得可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进退两难。
心底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此时轻轻挠了挠宋时清。
其实……谢司珩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对吧。
你刚才在路上还和他手牵手呢。
你要是真把谢司珩放在了“所有人”的范围里,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靠近的?
在那座满是恶鬼的宅院里,你被谢司珩捂住嘴压进怀里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丁点不同于以往的心思?
一点都没有吗?
宋时清眼睫颤了颤。
他无意识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某一刻,疼痛突然将他的神志从纠结中拉出来。
宋时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门关处站了半晌,腿都有点僵了。
正对着他的那面镜子里,映着他神情懵懵懂懂心事沉沉的样子。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阵热意涌上来,宋时清闭眼,强行清空脑海中杂乱的念头,快速按开整个房间的所有灯光,朝里面走去了。
正对着他的镜子诚实地映出了他离开的身影……
和一只……重新滑落回地上的,没了下半身的恶鬼。
它跟着宋时清进了房间,爬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窃笑低语,将宋时清心底不敢示人的念头出来。
它不知道宋时清在想什么,但显然,他的心绪乱了。
只要活人开始胡思乱想,它就有机会趁虚而入。
它拖着已经弯折到背上的头,从门口的衣柜下爬出来,一点一点地朝着宋时清所在的位置靠近。
谢司珩和宋时清之前在住院楼的时候,就买好了新的内外衣物。托医院的护工洗干净烘干了,此时正好能换。
宋时清将装着干净衣服的塑料袋拆开,拿出其中的一套,朝浴室走去。
小县城即使发展的还不错,连锁酒店中的设施也比宋时清以前住的那些粗糙了不少。
浴室里面挂毛巾的钩子都坏了,只留下了三个空和架子印,瓷砖上空空荡荡,宋时清拿着毛巾,迟疑了一下,挂在了外面的把手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朝下地放在了外面的台子上。
透明的手机壳下,是一张用朱砂画好的黄色符纸。
——顾青白天单独给他的。
那位年轻但向来从容的玄学大家在听完宋时清的描述以后,站在他床边沉吟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了这张折成三角形的不知名符纸。
“你的八字有点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出生的时候医院搞错了。”顾青似是在自言自语,“我看不清你被那只恶鬼缠身的缘由,这符你先拿着,万一再碰上那些东西,它能救你一命。”
说完,顾青又补了一句,“而且它有异动我也能感受到,会及时去找你的。”
这也是宋时清今晚能放心一个人住的原因。
但宋时清并没有看见,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密密实实地封在了那张符上。
他与顾青之间的小秘密,虽然没有告诉谢司珩,却早早就被他察觉了。
宋时清走进浴室,打开淋喷头,哗一声,冰凉的水流浇了下来,宋时清虽然早有准备地站远了点,但还是轻轻地打了个寒战。
水管里留的水温度这么低吗?宋时清朝外面挂着的热水器看了一眼,确定代表烧水中的红灯是亮着的,才收回了目光。
也就在这几秒间,水流开始慢慢升温。
宋时清伸手试了下,走进水中。
天气热,浴室里没有多少雾气,水流很快覆盖宋时清的全身,驱散了刚才那一瞬不太对劲的寒冷。
宋时清垂眼,目光碰到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腿,内侧不见阳光的白皙皮肤上,仍留有几道浅浅的手指痕迹。
宋时清收回目光,盯向旁边得瓷砖,胡乱搓揉自己的身体。
可就算他不去看,在碰到那些还没有消去的淤痕时,身体还是会诚实地反应出疼痛,不断提醒他曾经遭遇过什么。
宋时清的心脏一点一点地缩紧,手下加快了动作。
就在这时,稳定的水线乱了一瞬。
随后落下来的水流冷得冻人。
宋时清“嘶”了一声,但外面的洗浴设备总容易出现各种不稳定的情况,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放在心上。
但上面的东西怎么可能放过他?
宋时清只觉水流东歪一下,西斜一下,冷冷热热的没个定准。
他心绪太乱了,什么都没想,直接仰头,朝上方看去。
——“啪嗒”
一滴血水滴到了宋时清的脸上。
殷红的血顺着他苍白的脸侧滑下,很快融进水珠中,被稀释成了浅红色。
而宋时清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
淋喷头上方,此时正挂着一具残破的人形。
它用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水流,断掉的头颈耷拉在宋时清的上方,那张带着尸斑的鬼脸,正朝着宋时清嘻嘻笑着。
【……你看到了……】
【你看到了……嘻嘻……】
宋时清的瞳仁中,那张鬼脸笑意扩大,拉着脸上僵硬的面皮,摆出了一个狰狞的愉悦表情。
历允“啪”一声盖上圆珠笔盖,会议记录本展开的两页上,被他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
仔细看去,全是什么“萨满分支”“怨气与阴气的引起与区分”之类的专用名词,不知道的过来看一眼,还以为是什么中式恐怖游戏的设定集。
他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朝后,精准无误地抓住了正准备出去的顾青。
“出去吃个饭?”历允回头。
顾青莫名其妙,“我们两?”
不远处好几个披挂着特殊服饰的“大师”都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看来。
历允知道,他们应该是在等顾青。
估计是同行许久没见面,打算叙叙旧。
但整个场子,他就认识顾青一个人,把这人放走了,他们一群天师萨满,在饭桌上商量好了对策。那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他搞不好就得被边缘化。
毕竟代表着公安系统,历允估么着自己不能太拉。
于是此时,他厚着脸皮点头,“是啊,您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到现在都没请您吃个便饭,多不好意思。”
顾青挑眉,“您?”
历允眼神真挚。
他手下不松,一副好哥俩的样子,亲亲热热地揽着顾青就要朝外走。
果然,他这边才一动作,那边几个等顾青的人就起了点骚动。
不等顾青反应,历允直接回头,仿若才发觉。
“诶?您几位也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
话音才落,他手臂就被人拧了一把。
历警官得偿所愿地回头,笑眯眯地对上顾青没好气的目光。
“把我当台阶使?”顾青冷笑低声。
那边几位已经凑了过来,历允低声下气,“哪敢啊,您理解一下,我这是工作需要。”
虽然身份特殊,但也是在体制内工作的。
顾青虽然冷笑,但其实没往心里去,抱臂同历允一起朝外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们以后就把人家老年大学当成行动指挥部了?”
“接下来是暑假,老年大学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开课。这地方平时就有很多穿演出服的人进出,我们这群人来往也不至于引起关注,当临时办公室刚好。”
历允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好气,“清扫是怎么个扫法?像是他们水文局的一样,定点测数据吗?”
顾青其实不太耐烦当老师。
但这两天他把历允当司机当助理,来回使唤了不少次,此时也只得投桃报李。
“不止。因为那种东西中厉害的,一般都与特定的经历有关,所以涂山县很可能发生过一些特殊的历史事件。”
历允:“大屠杀?”
“也有可能是献祭文化、迁徙、战乱、某些特殊生灵的死亡。总之,得专门派一批人去翻地志记录。”
正说着,一个端着铜盆的人走了过来。
才靠近,历允就闻到了一股煤炭和草药混合的气味。
但说不出来地,他隐约觉得这股气味中,好像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干刑侦干久了的人,对人血的味道会特别敏感,历允当即停下来,朝那人看去,“他拿的什么?”
迎面走来的人不认识历允,但认识顾青。
“啊?这个吗?”
她端起铜盆,给历允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只见是一套卫衣长裤和一件做工极佳的柿红色清女衫。
——是谢司珩背着宋时清下山的时候,两人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