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 第126章

作者:星坠 标签: 强强 玄幻灵异

  突然失去平衡,子爵却好似料到了一般临危不乱,他用藏在袖间的匕首压住钢索,使自己在空中强行改变姿势。窗外导弹的迅疾光芒扫过玻璃,将两人身影拉得老长,黝黑枪口镀了层银光。

  子爵满脸是血,唯有一双狰狞眼瞳是干净的,他瞄准谢敏的头就是一枪,然而子弹擦着对方的脸打进地面,灼出一个圆形孔洞。

  空了?子爵试图调整姿势,但来不及了。

  谢敏左手无名指压住钢索伸缩进出的闸口,在急剧摩擦中强行改变钢索的受力,令钩爪的方向偏了一点。

  这毫厘之间的偏差救了他的命,也磨平了他指腹上的血肉。

  随滑轮高速回收的钢索表面涂满糜烂的血水和肉块,无名指末端指节被刮得只剩森白骨骼,裸露在外时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谢敏脸色不变,唯有额角抽搐的幅度证明了他所忍受的极端痛意,右手因此有了些许颤动,弹道偏离,一枪击中子爵的右腹。

  血喷了出来,子爵面色扭曲,他眼中恨意达到巅峰,近乎歇斯底里,疯魔邪性。

  “那我们就一起死!”子爵的吼声变了调,他突然扔掉手枪,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发射器。

  谢敏瞳孔一缩,生死威胁下,持枪的右手突然稳定下来,连同呼吸都仿佛被定住,他无视了子爵的行为,瞄准对方的心脏。

  那一刻,时间变得很慢,窗外导弹的拖尾停滞在玻璃窗上,子爵按动按钮的手指还未落下,钢索呼啸着收缩的冲击力还没传达到肌肉,谢敏的扳机也停在预备位置。

  他被英勇的魂灵缠绕包围。

  心脏、躯干、肺部,哪里都好,只要能令子爵失去反抗能力,后续就会有人接替他的位置与意志完成一切,他不是孤立无援。

  任何人都不是不可替代的,特工是为了完成目标而量产的工具,就算强如谢敏也逃脱不了这个定律。

  只要将子爵杀死,傅闻安的事业就再不受阻碍,这片土地的人民会永久地活在阳光与自由之下不受侵扰,战争销声匿迹,不会再有孩子在倾塌燃烧的房屋下哭泣,世间一切都会有美好的归宿。

  只要……只要。

  就算……就算是他因此而死。

  死?

  谢敏心尖蓦地一跳,向来在战斗中悍不畏死的他突然感到这个字背后承载的恐怖意义——将存在抹杀、联结斩断、记忆消解,来自宿命尘埃落定的无能为力与莫大惶恐攫住他的心神,这与他以往感受到的任何一种情绪都不同。

  谢敏怕死,怕到不择手段与恶为伍、蒙蔽双眼无视苦难,无论如何也要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活下去,对生命的渴望是生物本能,这在他身上更为明显,但他从未体会过如今的惶恐。

  他会死在这里,葬在肃穆冷清的陵墓中,刻上记述生平的寥寥数语与不属于他的姓名,沉默地注视着人间翻覆止息的风浪。

  而他的爱人会有新的爱人……

  可他怎么能接受傅闻安有新的爱人!

  他从不大度慷慨!

  他何其自私!

  谢敏头脑中蒸腾着无名怒火,促使他的思维与动作都变得悍厉,带着一往无前的杀伐气息。

  他迅速转移枪口,闪电般开枪,击中子爵握着发射器的手掌。由于距离太近,M500转轮手枪的穿透力爆发到极致,只见血花一霎炸开,竟是将子爵从虎口往上的半只手掌全部轰飞。

  然而,最后关头,子爵还是按下了发射器。

  白光从两人脚底的废墟迸发而出,如初升太阳毫不吝啬地释放自己的光辉。

  谢敏借着冲劲蜷起身体一脚蹬在子爵的胸膛,凭着作用力向后摔去,他腰间钩索再度探出,抓住远处一根未能倾塌的承重柱,整个人近乎贴地横飞,迅速从爆炸中心脱离。

  “姜琪,快……”谢敏吼出声来,他注意力全部放在墙角的姜琪身上,丝毫未见废墟下,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兵颤巍巍地用枪瞄准了他。

  “身后!长官!”姜琪惊恐地看向谢敏身后的亲兵,崩溃地大喊。

  谢敏猛地回头。

  太近了。

  钩索收缩的轨道是固定的,他已经躲不开了。

  谢敏还想调整姿势,但时间显然不够。

  “去死!”亲兵用被炸穿的嗓子含混地怒吼道。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被爆炸声淹没。

  其中一根钩索突然崩断,谢敏失去平衡,如半途坠落的导弹一般一头栽进废墟中。

  亲兵脑袋上开了个大窟窿,正汩汩往外渗血,他迷茫地环视四周,试图寻找击杀他的人,最终倒了下去。

  子弹击中墙壁,在精美的墙纸上凿出一个孔洞。

  轰——!

  宴会厅中央埋藏的炸弹尽数炸开,白光耀眼,地面迅速崩塌陷落,无数尸体滑入下层。

  姜琪哭喊着爬向谢敏,却阻止不了对方的身体随塌陷的缝隙向下坠落,他似乎失去了意识,径直坠入深渊中。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跟着跳了下去。

  “长官!”姜琪声嘶力竭地哭着,她也要往下跳,谁知被人从腋下一捞,生生止住了这近乎自杀的行为。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黑枭。

  突然,无数声枪响在上层回荡,密集的弹雨精准击中苟延残喘的亲兵,形同一场残酷的扫荡。姜琪仰头,在泪水的隔膜中看见一个个露头出现的私军。

  是潜入堡垒的来自执政官的支援!

  “谢长官他掉下去了,他没有意识了!”姜琪抓着黑枭的衣角大声嚎哭,拖着重伤难行的腿和胳膊死死不放,整个人埋在血泊里。

  “我知道,但你需要先止血。”黑枭跪在她面前,试图把她架起来。

  “可长官他……”姜琪泣不成声地道。

  还没说完,只见上层的一部分私军在确认击毙对手后同时放下绳索,沿着升降绳滑进下层,瞬间没了踪影。

  一部分人留在这里收拾残局,有条不紊地处理尸体。

  “你不要担心,执政官已经带人去救谢长官了,二层已经被我们的人占领了,他们会没事的。”黑枭将姜琪交给赶来的医疗兵,现场混乱需要他暂时指挥,没空照顾伤员。

  他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对方的伤口,取出姜琪防弹衣内侧夹层里的定位芯片。临走之前顿了一步,歉然道:“对不起。”

  姜琪垂下眼,被刀刃捅穿的四肢无力地垂下去,有的伤到了筋骨,以后必然会落下病根。

  “没关系。”被抬走前,姜琪嗫嚅了一句:“零号没有向战友道歉的传统……谢长官说的。”

  黑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狠狠抹了把脸,而后担忧地看向黑洞洞的塌陷处。

  他拿出通讯器,拨给执政官:“长官,二层暂未收到子爵的行踪报告,对方可能已经逃向地下一层,请务必小心。”

  他说完,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第108章

  阵阵轰隆声隔着厚重墙体传来,操作室内,坐在椅子上的邮差凝视着通讯器中央闪烁的坐标信号,心绪不宁地抿了下嘴唇。

  【子爵:已定位银与执政官的位置,对方负伤,所有人立刻前往击杀!】

  “邮差,子爵已经发出坐标信号要我们去处理银,执政官也出现了,你还在这里等什么?”黑面罩摆弄着匕首,不满地提醒邮差。

  从刚才开始上层的爆炸声就响个不停,天花板上的碎屑螺丝扑簌下落,声称其主承重框架足以防御炮弹的堡垒正摇摇欲坠。操作室内人心惶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也收不到知情人的消息,与世隔绝般的不安气氛逐渐向外蔓延。

  邮差起身,眼下时局不明朗,他该有所行动。

  “一半人随我追踪银的位置,一半人留下死守操作室,后备小队从狭道进入一层的备用出入口向二层探查情况,执政官的人不是一开始就埋伏在堡垒里的,很可能是隐藏在潜行军中进来的,不要恋战,只需将信息传给我即可。”邮差吩咐道。

  “不传给子爵?”黑面罩啧了一声。

  “你是对我的命令总有诸多疑问吗?”邮差扭过头,脸色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但视线却重得很。

  黑面罩臭着脸没接话,扭头整队去了。

  邮差收起通讯器,瞟了眼被看守在角落里的陈石和徐里,两人皆跪在地上,手缚在后面,正警惕地朝他看去。

  三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又短促分离,各怀鬼胎地垂下,凝向地面灰白的光斑上。

  “看好他们,无论任何人试图闯入操作室都格杀勿论,明白吗?”邮差最后叮嘱一句,在收到肯定的答复后带人出了操作室。

  堡垒内的地下一层有着近十米的层高,半数以上的空间横纵交错着各种排风、排水与液体管道,用年久失修的防尘网罩着,乌压压一片,走廊灯照不到里面情况。因为地下二层与三层有着相当规模的冷藏室、加工工厂和研究室,还有手动防御系统与自毁沉降装置。

  为确保沉降的成功性,地下总共三层都配备了盘虬错节的高压水体管道,如果管道破裂,所有被高压封闭的水体渗漏,堡垒中的人将必死无疑,这一自毁系统能够最大限度歼灭入侵至堡垒内的敌人,为殉道者残余势力的撤退提供充足的时间。

  然而地下一层四通八达,蚁穴般复杂的构造使邮差一行人的排查速度慢了很多。

  随着向坐标点的靠近,原本干净的通道出现了枪战打斗的痕迹,墙壁留下斑驳弹孔,淌着血的尸体被遗弃在角落。看着溅开的血液与熟悉的作战服,一行人均是面色凝重,更有的已经因憎恨而低声咒骂起来。

  都是殉道者的成员,有子爵的亲兵,还有移动到地下一层交战处的潜行军。

  有的是被枪击致死,有的被拧断颈骨,有的是被落石砸死,死状凄惨,所属成分复杂,大概是因为殉道者内部的分支众多,派系混乱,唯有不同的作战服能分清他们原来的归属。

  “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是被砸死的吗?”

  “刚才的爆炸是从哪传来的?”

  “子爵为什么不向我们说明情况?”

  邮差听见身后的年轻人在窃窃私语,但他没心思管。

  路过一个岔口,一个年轻的亲兵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他胸口漫开大团血迹,右腿膝盖以下被不知名的东西截断,露出膝盖血肉模糊的骨头,身后蜿蜒着长长的一道血痕,仿佛是拖着将死的身体爬到这边来的。

  他发出嗬嗬叫声,如即将淹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倚在拐角处,拼尽全力向他们伸出手。

  “所有人警戒,看到可疑人物无需汇报直接击毙。”邮差向后伸手,掌心朝里,一行人当即停下脚步,谨慎地拿出枪支,脚步放轻。

  缓行的身影重叠交错,如团团聚拢的乌云,在灯下苍白的墙壁上移动。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向亲兵,打着一旦有诈立刻将对方击毙并后退的主意,但全程无事发生。邮差打量着亲兵乞求的脸,指着两个医疗人员给对方包扎,跪下在对方身上摸了一边,没发现有监视器、定位装置或者爆破弹等物品,这才松了口气。

  医疗人员解开亲兵的衣服,邮差发现对方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子弹孔,离心脏有一指距离,刚好避开肺部和动脉,这才让他活了下来。

  位置过于寸了,是偶然所致?还是故意为之?

  邮差隐在岔口,朝另一侧看去。

  与来时路别无二致的场景,精简工业风的墙壁,头顶漆黑的防尘网,唯一区别就是尸体和血水更多了,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斗。

  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感觉衣服上传来一阵微弱的牵动力,连忙向下看去。

  只见奄奄一息的亲兵费力地拽着他的衣角,颤抖的手指向通道中的一个拐角。他哆嗦着嘴唇,满脸惊怖,吐不出一个字,只用绝望到极点的眼睛凝视着他,似乎要用视线制止他前行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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